第3章 铜铃与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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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轮碾碎薄冰的声音在巷口响起时,陆昭正蹲在灶台前煎药。

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水汽糊在窗纸上,将外面灯笼的光晕染成昏黄的涟漪。

"昭儿!

"阿嬷突然掀开布帘,指节敲得门框咚咚响,"苏家丫头..."药勺"当啷"砸进罐底。

陆昭冲出门时,草鞋在结霜的石板上打了滑。

他看见苏家药铺门前停着三辆玄色马车,车辕上挂的青铜灯盏里跳动着幽蓝色的火苗。

几个穿月白长袍的人站在雪地里,衣袂飘飘竟不沾半点雪屑。

"灵韵之体,难得。

"为首的女子抬手拂过苏宁眉心,那点朱砂胎记突然泛起金光,"三日后启程去云渺宗。

"苏宁站在门槛内,杏黄的裙摆被寒风吹得翻飞。

她转头看见陆昭,眼眶倏地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发间的银铃被风掀起,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阿宁..."陆昭刚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怀里的铜茶壶突然发烫,烫得他胸口生疼。

"喝!

今天不醉的是孙子!

"陈大锤把海碗砸在榆木桌上,浊酒溅到陆昭手背上。

泥巴巷尾的铁匠铺里,炉火映得两人脸上红一块黑一块。

陆昭盯着碗里晃动的酒液。

这酒是用陈大锤偷偷藏的私房钱买的,劣质烧刀子里掺了姜丝,辣得人喉咙发紧。

就像今天在苏家门口,那股堵在胸口说不出来的滋味。

"修仙有啥好?

"陈大锤掰开烤得焦黑的土豆,热汽糊在他络腮胡上,"我娘说那些仙师喝露水啃灵芝,放个屁都能崩出法宝来!

"他故意说得粗俗,胳膊肘撞了撞陆昭,"哪有咱们大块吃肉痛快?

"屋外传来更夫梆子声。

陆昭摸出怀里的银铃发带,铜铃铛在火光下泛着暖色。

这是苏宁翻墙来告别时留下的,发带上还沾着忍冬花的香气。

"听说云渺宗在万丈高的山上。

"陈大锤突然压低声音,"前年王屠户家小子去求仙,走到半道就冻成冰溜子了..."他瞥见陆昭脸色,赶紧改口,"不过苏丫头有仙师接送,肯定...""铛——"铁匠铺的旧钟突然自鸣。

陆昭怀里的茶壶微微震动,壶嘴飘出一缕白雾,转眼就被炉火的热气吞没了。

三更的梆子响过第七声时,陆昭摸黑回到了自家小院。

月光把晾衣绳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道横贯而过的伤痕。

他踢到个硬物——是白日里慌乱中掉落的药罐,药渣早己冻成冰坨。

铜茶壶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陆昭把它放在炕桌上,缺角的壶嘴正对着窗外那轮冷月。

恍惚间似乎听见极远处传来钟声,可凝神去听,又只剩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昭哥哥..."幻觉般的轻唤让他猛地转身。

月光透过窗棂,在墙角勾勒出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抬起手,腕间的银铃却没有声响。

"阿宁?

"陆昭扑过去却抓了个空。

膝盖磕在板凳上钻心地疼,茶壶"咣当"翻倒,壶口滚出几颗水珠,在桌面上聚成个歪歪扭扭的"云"字。

院外突然传来狗吠。

等陆昭再抬头时,水渍己经蒸发殆尽,只剩壶底那片干枯的忍冬花,在月光下蜷缩成小小的黑影。

天蒙蒙亮时,陆昭己经蹲在井台边搓洗布衫。

冻红的手指揉开衣襟上的药渍,水面倒映着他通红的眼睛。

昨夜茶壶的异象像场梦,可掌心被壶嘴烫出的红痕却真实存在。

"真要去找那丫头?

"陈大锤蹲在墙头啃炊饼,饼渣簌簌落在雪地里,"从这儿到云渺宗得跨三个州府,路上还有吃人的妖兽..."陆昭拧干衣衫,水珠在冻土上砸出小坑。

他昨晚翻遍了阿嬷的旧箱子,找出去年货郎留下的泛黄地图。

云渺宗标在西北角的群山里,旁边画着朵祥云图案。

"给。

"陈大锤突然抛来个包袱,里面是把包着油布的短刀,"我爹当年走镖用的,砍过狼妖的。

"他挠挠头,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巷口刘婶给的酱肉,说让你路上......"话没说完,铁塔似的汉子突然哽住了。

两人沉默着看晨光爬上屋檐,融化的雪水从茅草檐角滴落,像某种无声的计时。

启程那日飘着细雨。

陆昭跪在堂屋给阿嬷磕了三个响头,老人家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铜茶壶,突然把壶嘴对准窗外:"昨夜它指着北斗星。

"蓑衣上的棕榈叶被雨水泡得发胀。

陆昭最后看了眼泥巴巷——刘婶的豆腐摊还没支起来,陈大锤的铁匠铺冒着青烟,苏家药铺的门板上贴着褪色的春联。

"拿着。

"阿嬷往他怀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槐花和半块饴糖,"想家了就往茶壶里搁朵花,听说仙家的物件都通灵..."巷口的歪脖子柳树下,陈大锤牵着头灰驴等在那里。

驴背上驮着鼓囊囊的包袱,除了干粮和旧棉袄,还有本手抄的《九州山水志》——是苏宁十岁那年,用三包松子糖跟货郎换的。

雨丝模糊了远山轮廓。

陆昭摸了摸怀里的银铃发带,铜铃铛贴着心口发烫。

茶壶在行囊里微微震动,壶底残留的忍冬花碎末,正随着脚步簌簌落在泥泞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