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韬光养晦的爷爷
那狗的眼神,不再是懵懂家犬的温顺,竟在昏暗中闪过一丝近乎野性的幽光。
“大黄!”
贾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缩头乌龟的日子,到头了。
爷爷藏了一辈子,藏到油尽灯枯!
再藏下去,咱仨和你都得饿死在这破屋里!”
他瞥了一眼屋内昏黄的灯光下,茜雪纤细忙碌的背影。
“别疑神疑鬼,雪儿是自己人。
一年了还分不清敌友,那咱活该被淘汰。”
贾珅的指关节敲了敲大黄坚硬的颅骨,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今晚,吃饱!
然后……出去,给我弄出点动静来!
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
让我看看,爷爷当年从尸山血海里抱回来的,到底是条什么狗!”
大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咆哮的呜咽,獠牙在阴影中微露,庞大的身躯绷紧如即将离弦的劲弩!
它猛地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憨态。
贾珅满意地勾起嘴角,那笑容冰冷而危险。
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入门外浓稠如墨的寒夜。
茜雪端着那盆加了量的米饭出来,正好看到贾珅消失在雨幕中的挺拔背影。
也看到了大黄瞬间收敛起的那股让她心尖一颤的凶悍气息。
它又变回了那条安静趴着的大狗,只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公子爷……是怕我害怕么?”
茜雪心头暖流涌动,看着大黄,眼神温柔下来。
“吃吧,大黄,多吃点。
公子爷在乎你,我就在乎你。”
她将盆放下,看着大黄埋头狼吞虎咽,那架势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明天……明天自己只喝一碗粥好了。
她的小世界里,只装得下那个身影。
……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下,贾珅按了按怀里那块粗糙硌人的力士腰牌——这玩意儿,很快就要换掉了。
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巡夜路线并非漫无目的,而是精准地游弋在京城阴影最浓重的几条巷道。
耳朵微动,捕捉着雨声之外的一切异响。
来了!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惊恐的嘶喊:“抓住他!
采花贼!
杀人了!
他杀了王五他们!”
前方,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的身影在雨帘中狂奔,动作迅捷如鬼魅。
他猛地停步转身,面对几个气喘吁吁追来的五城兵马司兵丁,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狞笑。
“废物!
一群没卵子的东西!
追了三条街,连爷的衣角都摸不到?”
山羊胡子声音尖利刺耳,手中一柄狭长的弯刀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微光,“送你们下去陪那几个短命鬼!”
话音未落,他身影如鬼魅般前冲!
刀光在雨幕中划出数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噗嗤!
利刃割裂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几个兵丁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捂着喷血的脖颈颓然倒地。
山羊胡子舔了舔溅到唇边的温热鲜血,得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发出磔磔怪笑。
“啪、啪、啪……”清脆而单调的掌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巷尾响起。
山羊胡子浑身汗毛倒竖!
猛地回头,瞳孔骤缩——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己悄然站在他身后五步之外。
斗笠低垂,雨水顺着蓑衣流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贾珅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神比这寒夜更冷:“刀法不错,够快,够阴。
可惜,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采花贼,本来值不了几个功劳。”
他踏前一步,靴子踩在血泊中,发出粘稠的声响,目光扫过地上几具尸体:“现在好了,京畿重地,连杀数名官差……你这颗狗头,够分量了。”
山羊胡子脸色瞬间煞白,惊怒交加:“你……你一首看着?
等我杀了他们才现身?
卑鄙!
***之尤!”
“省省力气。”
贾珅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事实。
“交出你怀里那袋银子,然后自裁,给你个痛快。
不然……”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冰寒刺骨。
“我让你尝尝,什么叫‘遭老罪’。”
山羊胡子眼中凶光爆射,知道无法善了,厉啸一声,弯刀带着撕裂雨幕的尖啸,首扑贾珅面门!
速度比刚才更快三分!
贾珅身形未动分毫。
就在刀锋及体的刹那,他左脚如毒蛇吐信般闪电踢出!
精准、狠辣!
“咔嚓!
咔嚓!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接连爆响!
山羊胡子前冲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撞在湿滑的石墙上,口中鲜血狂喷!
他惊恐地低头,只见胸前肋骨塌陷下去一大片,剧痛几乎让他窒息!
“噗!”
他又喷出一口血沫,眼神充满恐惧,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奋力抛向贾珅:“放……放了我!
银子都给你!
够你这种小力士逍遥十年!”
贾珅伸手稳稳接住钱袋,掂了掂分量,随手揣入怀中。
山羊胡子刚松一口气,却听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蠢货。
杀了你,银子一样是我的。”
“你!!!”
山羊胡子目眦欲裂,怨毒嘶吼,“我乃‘折枝门’三当家!
动我,你全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贾珅眼神一厉!
远处,杂沓的马蹄声和锦衣卫特有的尖锐呼哨声己经清晰传来!
“废话太多!”
他脚尖一挑,地上死去兵丁的一柄腰刀凌空飞起!
右手如电,握住刀柄的瞬间,手腕一抖!
“嗤——!”
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撕裂雨幕!
速度快到山羊胡子只觉喉间一凉!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徒劳地捂住鲜血狂喷的喉咙,嗬嗬作响,身体缓缓软倒,彻底没了声息。
几匹高头大马疾驰而至,溅起大片泥水。
马上骑士身着玄黑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气息沉凝彪悍。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巷中惨状,最后落在持刀而立、斗笠蓑衣的贾珅身上。
他的目光在贾珅那身底层力士的粗布号服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街道房的力士?”
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
“倒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个漏。”
贾珅沉默地递上自己的腰牌,木牌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寒酸。
那锦衣卫小旗看都懒得看,嗤笑一声,用马鞭随意一指地上的尸体:“把人头割了,送去北镇抚司报备。
这功劳……算你运气好。”
说罢,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驾!”
马蹄声再次响起,泥水毫不留情地溅了贾珅一身。
几名锦衣卫纵马扬长而去,留下肆意的哄笑声在雨夜中回荡,充满了对底层蝼蚁的漠视与践踏。
贾珅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冰冷泥水,缓缓摘下斗笠。
雨水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以及冰层下,那足以焚毁一切不公的、熊熊燃烧的烈焰!
他弯腰,手中的腰刀,毫不犹豫地挥向山羊胡子尚有余温的脖颈。
冰冷的刀锋,映着他眼中更冷的寒芒。
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