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靠在潮湿的砖墙上,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寒意透过单薄的T恤渗进皮肤。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混杂着垃圾桶里腐烂食物的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辣的疼痛。
刚才那场架打得他浑身发疼,手臂上多了几道擦伤,膝盖也磕得生疼。
但他不在乎,反正也没人在乎。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一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映在墙上,像是一个孤独的鬼魅。
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那群人的嘲笑声,刺耳又尖锐。
他们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说他活该被抛弃。
林星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反正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在口袋里摸不到打火机。
低头一看,打火机不知什么时候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操”,抬脚踢飞了打火机的残骸。
碎片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黑暗中。
巷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星业警惕地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巷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指间夹着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要火吗?"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抬头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巷子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指间夹着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林星业眯起眼睛:"多管闲事。
"男人却已经走了过来。
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衣摆被夜风掀起一角。
随着他的靠近,林星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烟草的气息。
"啪"的一声,火苗窜起。
林星业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点燃了烟。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男人的脸——四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深邃,眼角有些细纹,却显得格外有味道。
他的眼神很温和,像是冬日的暖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打架了?"男人收起打火机,目光扫过他脸上的伤。
"关你屁事。
"林星业吐出一口烟圈道:“谢了你的火。”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我叫周明远。
"男人突然说。
林星业没有接话,只是靠在墙上,默默地抽着烟。
周明远也没有离开,就站在他旁边,安静地陪着他。
巷子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轰鸣。
过了很久,周明远忽然开口:"小子,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林星业差点被烟呛到,转过头瞪着他:"***有病吧?""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明远笑了,"我看你挺像我一个故人。
正好我缺个儿子,要不要试试?"林星业愣住了,烟灰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他盯着周明远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却只看到一片真诚。
"神经病。
"林星业头也不扭,转身就走。
"七天。
"周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七天。
包吃包住,零花钱管够。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走。
"林星业停下脚步。
他确实无处可去,房东刚把他赶出来,身上只剩最后二十块钱。
"为什么是七天?""因为..."周明远顿了顿,"七天足够改变很多事。
"林星业转过身,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你该不会是什么变态吧?"周明远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我发誓,只是觉得你很像...我死去的儿子。
"空气突然安静,林星业掐灭了烟,盯着周明远的眼睛看了很久。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期待。
"行吧。
"他耸耸肩,"刚好我也没地去,七天就七天,不过你别整什么在街上带着儿子装病卖可怜那些的啊,虽然我没钱,但我有尊严的。
"周明远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你看我这装扮像是那种人吗?走吧,儿子。
""别这么叫,怪恶心的。
""好嘞,儿子。
"“......”林星业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跟了上去。
周明远的背影很高大,走路时风衣下摆随风摆动,像一面旗帜。
林星业跟在后面,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走向一个未知的命运。
周明远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三室两厅,装修得很雅致。
林星业站在玄关,看着锃亮的地板,突然有些局促。
"你随便坐。
"周明远脱下风衣,"饿了吗?""不饿。
"话音刚落,林星业的肚子就发出一声响亮的***,他尴尬地看向周明远。
周明远笑了:"等着,我去煮面。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林星业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年轻时的周明远和一个男孩的合影。
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笑得灿烂。
"那是我儿子。
"周明远端着两碗面走出来,"他叫周星辰。
"林星业注意到他用的是过去式。
"白血病。
"周明远把面放在茶几上,"走的时候才十二岁。
"林星业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低头扒拉着面条,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所以......"周明远在他对面坐下,"这七天,就当是陪我演场戏。
你可以叫我爸,也可以不叫。
我会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就当是帮我圆个梦。
"林星业没说话,只是埋头吃面。
面条很香,是他很久没尝过的家常味道。
“我叫林星业,不是什么小子。”
林星业突然开口道。
“知道了。”
周明远回应道。
晚上,周明远给他安排了个房间,那是他儿子生前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林星业是被煎蛋的香味叫醒的。
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到周明远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醒了?"周明远头也不回,"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林星业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
镜面被水汽蒙上了一层薄雾,他抬手擦了擦,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
镜中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被狂风蹂躏过的鸟窝,几缕发丝倔强地翘着,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的脸上还带着伤,嘴角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左眼角有一道细小的裂口,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仿佛镜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某个陌生的、狼狈的流浪者。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背上,蒸腾的热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将镜子重新蒙上一层雾气。
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走心底那种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在坐到餐桌前时达到了顶峰。
周明远的家很宽敞,餐厅的落地窗外洒进清晨的阳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而温暖。
餐桌上铺着米色的桌布,上面摆着几个精致的瓷盘。
煎蛋金黄诱人,边缘微微焦脆,培根煎得恰到好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杯温热的牛奶冒着丝丝热气,旁边还有一碗白粥,米粒晶莹剔透,上面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林星业站在餐桌旁,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为他准备早餐是什么时候了。
“坐吧。”
周明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他的围裙上沾着一点油渍,却丝毫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居家的温暖。
林星业慢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的边缘。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早餐,热气氤氲中,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慌乱,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种小事而感动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点。
"周明远解下围裙说道。
林星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粥。
米粥温热绵软,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淡淡的米香。
他夹起一块煎蛋,咬了一口,外脆里嫩,蛋黄流心,口感恰到好处。
“好吃吗?”周明远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林星业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他怕一开口,声音会泄露内心的情绪。
周明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沉默,也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吃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星业低头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周明远。
对方正专注地切着培根,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一切再自然不过。
这种平凡而温暖的场景,让林星业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悄悄融化了一角。
他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吃完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周明远突然说道。
“不用了。”
林星业漫不经心回应道。
周明远笑了笑,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就当是陪我逛街,行吗?”林星业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他低头继续吃早餐,却感觉心里那种不真实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温暖。
——"这件怎么样?"周明远举着一件深蓝色的卫衣。
林星业瞥了一眼,直接给他抛了一句:"太土了。
""那这件呢?"周明远又拿起一件格子衬衫。
"你是想让我cos程序员吗?"周明远无奈地笑了:"那你自己挑吧。
"林星业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拿了件黑色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
周明远看着那件满是铆钉的夹克,欲言又止。
"怎么?"林星业挑眉,"不是说随便我挑吗?""是是是。
"周明远举手投降,"你喜欢就好。
"结账时,林星业注意到周明远刷卡的动作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破旧的运动鞋,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要不要买双新鞋?"周明远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不用。
"林星业别过脸,"这双还能穿很久。
"周明远没说什么,只是拉着他去了鞋店。
最后林星业选了一双黑色马丁靴,穿上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都高了几公分。
"挺帅的。
"周明远笑着说。
林星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
镜中的少年穿着新衣服新鞋,脸上还带着伤,却莫名多了几分生气。
晚上,林星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新买的衣服整齐地叠在椅子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他伸手摸了摸皮夹克的质感,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屋。
墙壁上斑驳的墙纸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黄的石灰。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像是被岁月侵蚀的伤疤。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烟味和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紧。
母亲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瓶。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她的呼吸很重,带着酒气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父亲站在门口,背对着他。
他的背影很高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星业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你又要走?”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哑而尖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父亲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母亲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有问题就逃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吗?”父亲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他的手依旧搭在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星业蜷缩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