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骑着共享单车冲出校门时,那辆失控的卡车像头钢铁巨兽撞来,剧痛之后本该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此刻头顶却是漏着光的茅草顶棚。
“咳……咳咳……”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般疼,粗粝的麻布被褥蹭得皮肤发痒。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墙角堆着半袋发霉的谷物,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和说不清的腥气。
“醒了?
命还挺硬。”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砚转头望去,只见个穿着破烂皮甲的汉子斜倚在门框上,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暗红,“三天前在乱葬岗边上捡着你,还以为是哪个被野狼啃剩下的。”
乱葬岗?
林砚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印着大学校徽的T恤早被划得破烂不堪,膝盖上的伤口结着黑痂,混着泥土变成了深褐色。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手机、钱包、钥匙全都不见了,只有裤脚还沾着车祸现场的玻璃碴。
“这是……哪里?”
他嗓子干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生疼。
“黑风寨地界,苍澜和玄辰交界的三不管,懂?”
疤脸汉子啐了口唾沫,“往前十里是苍澜的烽火台,往后百里是玄辰的驿站,但这儿,”他拍了拍腰间的刀,“归虎爷管。”
林砚的心猛地沉下去。
苍澜?
玄辰?
虎爷?
这些名字陌生得像另一个星球的语言。
他环顾西周,土坯墙歪歪扭扭,窗户糊着发黄的纸,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和粗鲁的笑骂,绝不是他熟悉的都市街景。
那个在历史课上总打瞌睡的20岁大学生忽然想起看过的穿越小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疤脸汉子不耐烦地踢过来一个破陶罐,浑浊的液体里飘着草屑。
林砚顾不上脏,抱着陶罐大口灌下去,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透过破窗纸的缝隙,他看见外面土路上牵着瘦马走过的行人,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有人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柴捆,被穿着皮甲的汉子用鞭子抽打着快走。
“新来的?
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附近村镇的人。”
疤脸汉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像在评估牲口,“既然活过来了,就得干活抵债。
虎爷的地盘,没白吃的饭。”
林砚这才注意到村子的景象——低矮的土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街道上坑坑洼洼积着黑水,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扒着墙角,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麻木。
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块发黑的木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黑风堡”三个字,旁边还钉着具风干的尸体,乌鸦在枝头聒噪地叫着。
“三天前……发生过什么?”
林砚忽然想起什么,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还能有什么?
虎爷又带人去抢玄辰那边的商队了呗。”
疤脸汉子撇撇嘴,“每次抢完都得扔几个没用的‘累赘’去乱葬岗,你小子命好,没被野狗拖走。”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狞笑,“不过别想着跑,上个月有个想逃的,被虎爷剥了皮挂在寨门楼上,风一吹,晾了半个月。”
林砚浑身一僵,看着汉子转身离去时腰间弯刀反射的冷光,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怎样的绝境。
这个21世纪的大学生,前一秒还在为期末考发愁,此刻却成了两个帝国夹缝中、土匪窝里的待宰羔羊。
夜幕降临时,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狂笑,间或夹杂着鞭子抽打的脆响。
林砚缩在土炕角落,听着窗外渐起的风声,忽然想起车祸前母亲塞给他的保温桶,里面是刚炖好的排骨藕汤。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在这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地方,软弱是最没用的东西。
月光从茅草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砚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什么规则,不知道那两个帝国为何放弃这片土地,但他知道,要想活下去,必须先弄清楚这里的一切。
黑暗中,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砚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历史课本上的乱世地图,闪过游戏里的战略布局,最后定格在那具挂在槐树上的尸体——他绝不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砚终于有了决定。
他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弄明白,这片被帝国抛弃的土地,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而那个被称为“虎爷”的土匪头子,或许就是他解开这一切的第一个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