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确诊为心脏衰竭末期的第三年，江承安的初恋女友回来了。
昔日闻名乐坛的天才大提琴手，如今依旧风韵犹存，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
她牵着酷似江承安的男孩，出现在江氏集团的庆功宴上，一曲终了，江承安上台拥抱了她。
整个财经圈和科技界，都在盛传江氏总裁与音乐家未曾中断的旷世之恋。
媒体称江总为爱坚守，苦等二十年，而我，是那个拆散他们的、毫无价值的绊脚石。结婚时，
他说他有无法治愈的生育障碍，我便陪着他丁克二十年，承受了所有关于子嗣的非议。
直到宴会那晚我才恍然，他不是不能生，他只是不想和我生。
1我是国内建筑设计专业的头名毕业生，我的导师曾断言，不出十年，
我的名字会挂在世界级的地标建筑上。我的毕业设计，就是江氏集团总部的原型。
为了这个原型，我放弃了麻省理工的全额奖学金。苏雅然就是在我当年亲手设计的客厅里，
和我谈论她与江承安的未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气质清冷，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优雅地端起我惯用的骨瓷茶杯，轻声细语：“月微姐，
我和承安分开了二十年，现在我只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她的目光，
落在一旁正在拼接乐高模型的男孩身上。那个男孩，叫江念清。思念的念，雅然的然，
去掉部首，就是清。真是好名字。江承安站在落地窗边，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没有看我，声音却很清晰：“月微，雅然身体不好，念清也需要人照顾，你一向最懂事。
”这场景，仿佛我才是那个应该识趣离开的外人。站在江承安身旁的江芷柔，他的亲妹妹，
此刻抱着手臂，用尖锐的眼神剜着我。“嫂子，你自己的身体都朝不保夕，
这么多年也没能为我们江家添个一儿半女，我哥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雅然姐回来了，
还带着念清，你总不能这么自私，霸占着不属于你的位置吧？”江芷柔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待她如亲妹妹，她却一直把我当成窃取了她哥哥的贼。我看着这个我付出了半生心血的家，
看着这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我按住胸口，呼吸有些困难。我平静地对苏雅然说：“可以。
”我缓了口气，稳住声音继续说：“江念清是江家的血脉，是该早日归入宗谱。”这话一出，
在场的三个人，包括背对着我的江承安，都瞬间僵住了。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
会像个疯子一样质问。却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地放行。江芷柔皱着眉，
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一个是为了家族颜面和未来继承人，必须留下来的女人和孩子。
另一个，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还一身是病的糟糠之妻。这道选择题，对江承安而言，
从来就不难。一直沉默的江承安，终于转过身，神色复杂，眼中却带着一丝愧疚。
我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我今天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你们随意。
”2助理小陈将我扶到二楼画室，关上了门。这里是整个别墅里，唯一完全属于我的空间。
我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桌上的平板亮着，
推送着最新的财经新闻：“雅音科技与环球音乐达成战略合作，
创始人江承安称一切源于最初的梦想。”新闻配图上，江承安和苏雅然并肩而立，
笑得默契而灿烂。雅音科技。我曾问过江承安，公司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他说，雅是风雅，
音是福音，代表着科技带来的美好福音。我信了。现在我才明白，雅是苏雅然，音是音乐。
公司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是写给另一个女人的情书。二十年的婚姻，
我自以为是并肩作战的创业伙伴，没想到只是他爱情故事里一个尴尬的注脚。
我甚至亲自为雅音科技设计了LOGO。他当时夸我，说那个图形充满了未来感和力量感。
直到不久前，我无意中看到苏雅然二十年前一张乐谱的手稿，签名处的艺术字，
赫然就是公司LOGO的模样。原来我倾注了心血的设计，不过是临摹了他初恋的签名。
我所有的骄傲和成就感，都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我以为我们的婚姻里没有爱情，
至少有并肩奋斗的恩情。可他对我，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我究竟是为什么，
要把自己的人生，和一个满心都是别人的男人捆绑在一起。或许是恨意给了我力量，
我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昏厥过去。我挣扎着起身，打开了尘封多年的一个硬盘。
里面是我所有的设计作品，从大学时的习作，到江氏总部的完整图纸。这是我的一切。
也是我仅剩的一切。房门被敲响，江家的管家老李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夫人，张律师来了，先生让您和他谈谈。
”短暂的寂静后，我抬起头。看着张律师脸上公事公办的表情，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沈女士，这是江总为你准备的离婚协议。
”就这么快。甚至不愿再与我多说一句话。
张律师公式化地介绍道：“江总愿意将城西的一处公寓过户给您，另外，
还会一次性支付您一千万的补偿金。”“只要您签字，今天就可以生效。”3一番话，
说得公事公办，又带着一丝施舍的意味。我不明白，他凭什么觉得，我二十年的青春和才华，
只值一套公寓和一千万。而苏雅然，又凭什么身份，来决定我的去留？
江芷柔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看到桌上的协议，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觉得我是在讨价还价，故意拖延。我忽然很想知道，那个我爱了半生的男人，
心到底能有多硬。我平静地开口：“钱和房子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
”听到我的话，江承安脸上闪过警惕之色。江芷柔抢在他前面发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哥给你的还不够吗？”我笑了。苏雅然什么都没做，
就能得到江承安毫无保留的爱和整个雅音科技。我耗尽了自己，换来的却是被清算的补偿。
到底是谁贪得无厌？江家的人都盯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即将要敲诈勒索的诈骗犯。
见无人支持我，江承安的底气也足了。他开口道：“除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其他的，
我都可以考虑。”这话里的暗示，让我觉得无比讽刺。我看着轮椅上放着的设计图纸，
它们已经泛黄变脆。曾经我对这些图纸有多珍视，现在就有多心寒。此时此刻，我才发现，
除了这些纸，我一无所有。江承安终于走近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月微，
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不要让最后的回忆太难看。”一边念着旧情，一边将我逼入绝境，
这就是我曾引以为傲的丈夫。江芷柔急了：“哥，你跟她废话什么！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抬起头，迎上江承安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要江氏总部大楼设计图的唯一署名权，在所有对内对外的宣传材料上，
都必须明确这一点。”我看着他，很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对过往的尊重。
却只看到一张写满算计和不耐的脸。我此刻才确认，江承安从未爱过我。
我二十年燃烧自己照亮的路，原来只是他奔向另一个人的捷径。一屋子我曾真心相待的人，
最终都成了刺向我的刀。我忽然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我对着江承安，淡淡地开口：“算了，
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4江家人惊愕地望着我。苏雅然和江承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里面全是如释重负。江承安嘴唇动了动，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意。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律师事务所应该还没下班。我有些释然地说：“现在就办吧，
协议我马上签。”第二天，我收拾好仅有的私人物品，准备离开这座我住了二十年的别墅。
没想到，来帮我搬东西的，是我的大学学长，陆景明。他如今是国内建筑设计界的泰斗。
他看着我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月微，我听说了你的事。离开这里也好，
我的事务所，随时欢迎你回来。”我只觉得喉咙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年，
毕业典礼上，是他亲手把去麻省理工的推荐信交给我。他说：“去吧，别让你的才华被埋没。
”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我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故作轻松地问：“学长怎么会来？”陆景明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不放心你。
当年要不是我多事，或许你也不会选择江承安。”“毕业后你加入他的工作室，
第一个项目‘云顶之城’，你还记得吗？”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被猛地拨动，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奠定雅音科技地位的项目。我颤抖着声音问：“那个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陆景明捡起一张我掉在地上的图纸，目光悠远。“当时你设计的结构非常超前，
但江承安的团队在核心承重计算上出了一个致命错误，项目即将被甲方叫停，面临巨额索赔。
”“我当时匿名给了他一份修正后的数据模型。”“后来，你们成功了，再见面时，
你已经是江太太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底的落寞，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原来，
我引以为傲的、和丈夫并肩作战攻克的第一个难关，也是一个谎言。我所谓的爱情和事业，
从根基起，就是沙上之塔。我讽刺地弯了弯嘴角：“是啊，我应该早点知道，
这世上就会少一个被掏空所有价值的傻子。”“可惜，没有如果。”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江承安从车上下来，不耐烦地问：“沈月微，你磨蹭什么？雅然和念清马上要搬进来了。
”我没有理他，陆景明挡在我身前，冷冷地看着他。“江承安，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江承安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地绕过他，伸手就要来抢我怀里的图纸箱。
“这些东西都是公司的资产，你不能带走！”我死死抱住箱子，那是我的全部了。
就在他发力撕扯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从我胸口炸开。我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箱子摔在地上，图纸散落一地。我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意识正在飞速流逝。倒下前，
我听到江承安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苏雅然娇嗲而不耐的声音。“承安，那个女人走了没有？
别让她弄脏了我的新家。”原来，连死，都要被嫌弃。恍惚中，
我好像看到了陆景明跪在我身边，他的手在发抖，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月微，醒一醒，
你看看我……”“我等了二十年，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你怎么能……”“我还没告诉你，
你的毕业设计，我帮你投了国际大奖，你拿了金奖……”他说了很多，我却听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一句话。“沈月微，我爱你，从在图书馆第一次见你，
就爱上了……”我的视野里，是他咸涩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我的灵魂轻飘飘地升起，
看着自己被抬上救护车，心电监护仪拉出一条刺眼的直线。再睁眼，我回到了二十年前，
正坐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录取通知邮件前……江承安推门进来，笑得温柔又期待。“月微，
别去美国了，留下来，我们一起创业吧。”5我眼前的世界，从黑白变成彩色。
江承安温柔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魔鬼的低语。“月微，别去美国了，留下来，
我们一起创业吧。”他伸出手，亲昵地揉我的头发。我猛地向后一仰，避开了他的触碰。
江承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满是错愕。“月微，你怎么了？”我看着他，
看着这张曾让我爱到奋不顾身的脸。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厌恶。我没有回答他，
而是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那封来自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邮件，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是我上辈子亲手掐灭的光。我深吸一口气，移动鼠标，干脆利落地点击了接受。然后，
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江承安。“我们分手吧。”江承安的表情瞬间凝固。“你说什么？
月微，别开这种玩笑。”“我没有开玩笑。”我拒绝道。“江承安，从今天起，
我们再无关系。”我说完，不再看他震惊和不解的眼神，转身开始收拾我为数不多的行李。
我的动作迅速而有序，没有丝毫留恋。江承安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冲上前，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昨天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为什么今天就变了？”我甩开他的手，
力气大得让他后退了一步。“没有为什么。”我看着他，眼底一片荒芜。“只是我突然发现，
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你。”江承安被我的眼神刺痛了，他眼眶泛红，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月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愿意改。
”“求你，别离开我。”真是可笑。上辈子，我求了他二十年，求他多看我一眼，
求他给我一点爱。他却亲手将我推入深渊。如今，他一句轻飘飘的我改，
就想抹去所有伤害吗？我提起行李箱，绕过他，走向门口。“江承安，纠缠不休的样子，
很难看。”他呆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没有回头。走出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带着一丝疲惫。是陆景明。我的喉咙有些发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学长，是我，
沈月微。”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惊喜。“月微？真的是你？
你……”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打断了他。“学长，麻省理工的录取，
我接受了。”“还有，你之前说，你的事务所随时欢迎我……这句话，还算数吗？
”陆景明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算数！当然算数！月微，我等你这句话，
等了太久了。”我闭上眼睛，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
新生。6五年后。纽约，世界建筑师峰会。我作为本届“普利兹克建筑奖”最年轻的获奖者，
站在聚光灯下。我的名字，不再是沈月微。而是Yue。这五年，我拼尽全力，
将上辈子蹉跎的时光全部追了回来。我跟着陆景明，从最基础的绘图员做起。
我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拿下了国际金奖。我的才华，在没有束缚之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陆景明的事务所，也因为我的加入，一跃成为全球顶尖的设计公司。而我，
是他的首席合伙人。颁奖典礼结束，陆景明递给我一杯香槟。“恭喜你，Yue，你做到了。
”他眼中的欣赏和温柔，五年如一日。我笑了笑，与他碰杯。“是我们做到了。”他看着我，
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五年，他陪在我身边，给了我全部的支持和尊重，
却从未越界。他在等我。等我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就在这时，助理匆匆走来，
递给我一份文件。“Yue，国内雅音科技发来的合作邀请，
他们想请我们为他们的新总部做设计。”“雅音科技”。听到这个名字，
我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陆景明察觉到我的异样，皱起了眉。“怎么了？
”我摇摇头，翻开了邀请函。邀请人一栏，赫然签着“江承安”三个字。
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我，他的雅音科技，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这几年，
我偶尔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消息。没有了我的设计，他后续的项目屡屡碰壁。
公司全靠着云顶之城一个项目吃老本，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大概是走投无路了，
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拿下国际大奖的Yue身上。陆景明也看到了那个名字，脸色沉了下来。
“我马上就去回绝他。”“不用。”我拦住了他。我看着邀请函上江承安意气风发的照片，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项目，我们接。”陆景明不解地看着我。“月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