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茶园邂逅晨雾像揉碎的棉絮,沉甸甸地缠绕着青瓦白墙的村落,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草木苏醒的气息。林晓婉踩着露水未干、沁凉入骨的石板路,
步履轻盈地走向茶山。粗布围裙的下摆早已被草叶上的水珠浸透,
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跳跃的晨光。肩头的竹篓里,新采的雀舌茶芽青翠欲滴,
芽尖上颤巍巍地顶着露珠,散发着清冽鲜嫩的微香,指尖轻触,
还能感受到泥土深处带来的湿润凉意。她口中哼着流传百年的采茶小调,调子悠扬婉转,
惊得枝头一只画眉鸟扑棱棱飞起,翅尖带起的微风掠过她耳畔垂落的几缕碎发,
留下细微的痒意。数百公里外的城市心脏,写字楼巨大的落地窗外,钢铁森林在晨曦中苏醒。
苏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用银匙机械地搅拌着杯中第三杯浓得发苦的黑咖啡。
咖啡的焦苦气息在冰冷的空调空气中弥漫,与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形成奇异的对峙。
玻璃幕墙清晰地倒映着他一丝不苟的领带,
领带夹上镶嵌的碎钻闪烁着与楼下街道川流不息的车灯同样冰冷的光芒。
当那份封面印着“青莲村扶贫项目”的策划书被秘书无声地放在他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时,
他腕间那块祖父临终前亲手为他戴上的老式机械表,毫无预兆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蜂鸣!
这表十年如一日精准无声,此刻的异响如同一声不祥的警钟,震得他心口一悸,
杯中咖啡晃出几滴,在光洁的桌面上洇开深褐色的污迹。
通往青莲村的石子路在越野车宽大的轮胎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苏然推开车门,
手工定制的意大利皮鞋甫一沾地,便深深陷入湿滑黏腻的泥潭。他蹙眉弯腰试图脱鞋的瞬间,
昂贵的定制西装袖口“嗤啦”一声被斜逸出的坚韧茶树枝勾破,
露出内里一截与他此刻处境格格不入的苍白手腕。恰在此时,林晓婉提着满满一竹篓新茶,
从晨雾缭绕的弯道轻盈转出。竹篓边缘未经打磨的毛刺,
猝不及防地勾住了她蓝布衫领口的旧式盘扣,力道牵扯,让她一个趔趄。
两人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中猝然相遇,目光隔着氤氲的水汽碰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城里来的先生?”她嗓音清亮,带着山野特有的纯净,顺手接住一片被风拂落的龙井嫩芽,
指尖因常年劳作磨出的薄茧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茶褐色。
由自主地被她抬起的手腕吸引——一只通体碧绿、水光潋滟的翡翠镯子圈在那纤细的手腕上,
那水头之透亮、色泽之纯正,竟比他母亲收藏柜里那枚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还要胜出三分,
仿佛凝聚了整座茶山的灵气。当她靠近一步,耐心地教他如何辨别茶叶的嫩度时,
微凉的、带着茶香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皮肤。就在那一瞬,他腕上的机械表针,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停止了走动。暮色四合,山野沉入一片静谧的深蓝。
苏然独自站在村委会简陋的门廊下,望着远处茶山上如星辰般次第点亮的盏盏茶灯,
那微弱而温暖的光点在无边的墨色山峦中执着地闪烁,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
是父亲那位永远言简意赅的首席秘书发来的信息:“老爷吩咐,老家祖宅的抵押事宜,
请您务必尽快处理。”苏然下意识地低头摊开手掌,掌心纹路间,
似乎还残留着林晓婉采茶时留下的、若有似无的淡淡茶香,
这缕幽香与眼前冰冷的命令形成尖锐的讽刺。
二、情定茶园毫无征兆的暴雨在午夜凶猛地扑向沉睡的茶山,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和树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
林晓婉拽着猝不及防的苏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躲进一座废弃的旧茶寮。
腐朽的木门在狂风中呻吟,
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陈年茶饼在岁月中沉淀出的、混合着木质与微酸的独特陈香。
她借着闪电的光亮,从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陶罐里挖出小半罐结晶的野蜂蜜。
篝火艰难地在潮湿的空气中燃起,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略显狼狈的脸庞。
烤红薯的暖甜香气在雨夜的寒凉中弥散开来。她卷起衣袖,
指着小臂上一道淡粉色的蜿蜒疤痕,平静地讲述炒茶时被滚烫铁锅边缘灼伤的往事。
苏然的昂贵衬衫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领口在动作间滑落,
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块指甲盖大小、形似茶叶的暗红色胎记——林晓婉的目光无意扫过,
呼吸猛地一窒——那胎记的轮廓走向,
竟与她腕上翡翠镯子内侧天然形成的、独一无二的石纹脉络,惊人地相似!黎明时分,
雨势未歇。一辆与泥泞山路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轿车冲破雨幕,停在茶寮外。
苏然的母亲裹着华贵的羊绒披肩,踩着纤细的高跟鞋下车,鞋跟立刻深深陷入泥泞,
发出难堪的“噗嗤”声,昂贵的鞋面瞬间污浊不堪。
她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般扫过简陋的茶寮,最后定格在林晓婉沾着新鲜茶渍的粗布围裙上,
精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鄙夷。她突然抬手,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力道,
“啪”地一声将桌上那杯林晓婉刚为苏然斟上的热茶打翻在地!“苏然!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你要让我们苏家的脸面,在这个穷山沟里蒙羞到什么时候?!
”滚烫的茶水泼溅在林晓婉来不及缩回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她却咬紧下唇,倔强地后退一步,
用身体死死护住身后角落里那几饼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祖传古茶饼。一周后,
一场针对茶园的商业间谍事件骤然爆发。一份由匿名者提供的质检报告显示,
青莲村即将出口的一批高端茶叶被检测出农药残留严重超标。消息如瘟疫般蔓延,
订单纷纷取消,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踩入泥泞。林晓婉一言不发,
整日整夜地蹲在阴冷潮湿的仓库里,就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近乎偏执地拆开每一包、检查每一片茶叶,指甲在粗糙的麻袋和茶叶梗上反复摩擦,
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指尖,又被她毫不在意地抹在围裙上。苏然则动用了所有城市资源,
连夜调取仓库周边的监控录像。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雨夜——他那位向来游手好闲的表弟的私人助理,
曾鬼鬼祟祟地提着一个不明容器进入仓库,停留了许久。当苏然拿着铁证找到表弟时,
对方正悠闲地晃着红酒杯,嘴角噙着恶意的笑:“哥,醒醒吧。
那种乡下泥地里长出来的野丫头,也配站在你身边?趁早断了,对大家都好。
”冰冷的红酒在杯中旋转,折射出表弟眼中赤裸裸的算计与轻蔑。
初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城市。苏然决定带林晓婉去见一位关键的潜在投资外商。
她穿着苏然特意为她定制的改良式素雅旗袍,局促地站在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大堂,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紧张的身影。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指尖冰凉。突然,
“嗒”一声轻响,领口处一枚精巧的珍珠盘扣毫无预兆地崩开,滑落在地!
瞬间的尴尬让她脸颊飞红。苏然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颈间柔软的羊绒围巾,
带着他体温的暖意轻柔地包裹住她裸露的肩颈。那羊绒细腻温暖的触感,
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恍惚间想起了茶园里初春时节、在料峭寒风中顽强探出头来的、最柔嫩的新生茶芽。
谈判桌上,气氛凝重。那位精明的外商目光如鹰隼,
最终停留在林晓婉始终不曾摘下的翡翠镯子上:“林小姐,恕我冒昧。您腕上这件,
是清代老坑玻璃种的珍品吧?能否……让我近距离鉴赏一下?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瞬间将全场的焦点引向那只碧绿的镯子。
三、风暴来袭苏家老宅的家族宴会,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近乎冷酷,
衣香鬓影间流动着无形的刀锋。林晓婉身上那件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苏绣手工旗袍,
在一场“意外”中被一杯殷红的葡萄酒泼洒得面目全非,黏腻冰冷的酒液顺着衣料往下淌,
如同蜿蜒的血泪。苏然的表妹举着最新款的手机,镜头对准林晓婉的狼狈,
声音里满是刻薄的快意:“哟,瞧瞧,山鸡插上几根毛就想装凤凰?土包子也配学名媛做派?
”刺耳的哄笑声中,林晓婉难堪地踉跄后退,后背猛地撞上身后陈列古董的多宝阁。
一阵令人心碎的碎裂声响起——一只据传是明代的官窑茶盏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苏然的父亲脸色铁青,在满堂寂静中霍然起身,拂袖而去前,只扔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