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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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再次睁开眼时,青石板路在脚下泛着水光。

她明明是往巷外跑的,此刻却站在钟表巷的中段。

两侧的店铺门都开着,货架上的钟表指针全在倒转,玻璃柜面映出她的脸——脸色惨白,眼下有两道青黑,像是一夜没睡,可手腕上的红圈却淡了些,变成近乎透明的粉色。

“滴答,滴答。”

身后传来怀表的声音。

林砚猛地回头,沈记修表铺的门虚掩着,柜台后的台灯亮着,玻璃柜台上摆着个陌生的座钟,钟面是贝壳做的,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她推开门,风铃没响。

店里的钟表全不见了,货架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些泛黄的报纸,报纸上的日期全是1973年6月15日——五十年前,晚晚失踪的那天。

“你终于肯回来了。”

沈先生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他坐在藤椅上,正在擦一块银质的长命锁,锁身上刻着个“砚”字。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银丝般的头发变成了灰黑色,左眼的白雾彻底散去,露出和右眼一样清亮的眸子,眼角的皱纹也浅了许多,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

林砚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玻璃柜台,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点潮湿,像是刚有人用湿抹布擦过。

沈先生把长命锁放在她面前:“你爷爷出生时,我送他的。

后来他说,要留给未来的孙女,名字就叫林砚。”

长命锁上的“砚”字刻得很深,笔画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

林砚突然想起爷爷的日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沈哥说,叫砚砚好,笔墨砚台,能镇住邪气。”

“您认识我?”

“从你爷爷在襁褓里哭的时候就认识了。”

沈先生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我和你爷爷,还有晚晚,年轻时是最好的朋友。”

他从藤椅旁的木箱里翻出本相册,翻开的那页贴着三张黑白照片。

中间的少年穿着学生装,眉眼和林砚很像,是年轻时的爷爷;左边的青年穿着中山装,眼角还没有疤,正是年轻的沈先生;右边的姑娘扎着麻花辫,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领口别着枚蔷薇胸针——是年轻时的晚晚。

“1973年夏天,晚晚家里要把她嫁给绸缎庄的老板,她不愿意,约好和你爷爷私奔。”

沈先生的手指划过照片里的晚晚,“约定的时间就是三点十七分,在钟塔下见面,然后坐船去南洋。”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可爷爷说他出了车祸……那是他骗你的。”

沈先生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没去成,是因为我。”

那天早上,沈先生在码头撞见了绸缎庄老板,对方带着几个打手,说要打断晚晚的腿。

他怕爷爷和晚晚送死,就撒谎说晚晚被家里锁起来了,让爷爷先躲去乡下。

“等我找到晚晚,告诉她真相时,己经是下午三点。”

沈先生的喉结动了动,“她不听劝,非要去钟塔等,说阿舟一定会来。

那天台风来得特别快,海水漫进钟表巷时,我只抓住了她的胸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断裂的蔷薇胸针,蓝宝石早就不见了,针脚处缠着圈细麻绳。

“她被卷进海里前,让我告诉阿舟,她不怪他,只是……等不到了。”

林砚看着那枚断针,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总对着怀表发呆。

他不是不知道真相,是不敢知道。

沈先生的谎言,晚晚的死,像两根针,扎在他心里五十年,拔不掉,也忘不了。

“守时鬼不是她变的。”

沈先生突然说,“是你爷爷用自己的魂魄碎片,加上晚晚的胸针,在钟表巷里造出来的幻象。

他怕自己忘了约定,也怕晚晚真的怪他。”

林砚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那刚才……是你爷爷的执念在留你。”

沈先生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红圈,“这是时间契约,你答应了替他完成约定,就会被钟表巷的时间困住,首到找到真正的结局。”

真正的结局?

林砚皱眉,刚想追问,窗外突然传来钟塔的响声。

“咚——咚——”一共响了五下,可墙上的挂钟明明指着下午两点。

沈先生的脸色变了:“不好,时间紊乱了。”

他抓起桌上的座钟,贝壳钟面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渗出黑色的液体,像墨汁一样顺着桌腿往下流。

“是怨时鬼。”

他的声音发紧,“被时间困住太久的魂魄,会变成怨时鬼,他们会吞噬所有和约定有关的人。”

店里的温度骤降,台灯的光晕缩成小小的一团,货架的阴影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林砚回头,看见墙角的报纸堆在动,一只枯瘦的手从报纸里伸出来,指甲是暗绿色的,指尖滴着黑色的黏液。

“他们来了。”

沈先生把长命锁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去钟塔顶层,那里有台老座钟,是钟表巷的时间枢纽。

把长命锁***去,就能稳住时间。”

“那您呢?”

“我得拖住他们。”

沈先生从柜台下抽出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蔷薇,“这是钟塔的钥匙,快去吧,三点十七分前一定要赶到。”

他推了林砚一把,自己转身冲向墙角。

报纸堆里涌出更多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往阴影里拖,他的惨叫声被无数个滴答声淹没,听起来像无数只钟表在同时走快。

林砚咬着牙往外跑,钥匙在掌心硌得生疼。

巷子里的景象变得扭曲,两侧的房屋在她身后拉长变形,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砖块,砖块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全是1973年6月15日。

“阿舟,你为什么不来?”

晚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砚回头,看见个穿蓝布旗袍的身影站在巷口,胸针上的蓝宝石此刻亮得刺眼,像块烧红的炭。

她的脸不再模糊,眼眶里淌着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才是真正的守时鬼——被爷爷的执念和晚晚的怨气混合成的怪物。

“别跑了。”

晚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透着股狠劲,“你爷爷欠我的,你也得还。”

她的身影突然分成十几个,从巷壁的阴影里钻出来,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黑色的黏液,黏液所过之处,青石板开始腐烂,冒出白色的泡沫。

林砚拼命往钟塔跑,钥匙在口袋里硌着肋骨。

钟塔的大门紧闭着,门环上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铁链上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1973年6月15日,闭塔维修。”

是爷爷的字迹。

她用钥匙***锁孔,铁锈簌簌往下掉,“咔嗒”一声,锁开了。

推开大门的瞬间,股浓烈的海水味涌出来,夹杂着腐烂的水草气息,像是有片海被藏在塔里。

楼梯是旋转的,木质台阶朽得厉害,踩上去发出“咯吱”的***,随时可能塌掉。

林砚扶着满是青苔的扶手往上爬,每爬一级,身后就传来一声钟响,响声越来越密,震得她耳膜发疼。

爬到顶层时,她看见沈先生说的老座钟。

座钟比她还高,钟面是铜制的,刻着十二道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块宝石,其中十一块己经黯淡无光,只有代表三点的凹槽里,嵌着块蓝宝石,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那是晚晚胸针上的宝石。

座钟的底座有个钥匙孔,形状和长命锁正好吻合。

林砚刚要把长命锁***去,钟面突然“砰”地一声炸开,碎片溅到她脸上,***辣地疼。

一个身影从钟里走出来,穿着学生装,眉眼和爷爷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惨白,眼眶是两个黑洞,正流着黑色的眼泪。

“是你。”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想毁掉约定?”

是爷爷的怨魂。

林砚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我不是要毁掉,是要结束它。”

“结束?”

爷爷的怨魂笑了,黑洞般的眼眶里冒出绿色的火苗,“晚晚还在等我,我怎么能结束?”

他伸出手,指甲是黑色的,指尖缠着根红绳,绳结正是奶奶编的锁魂结。

“你看,她还在等我。”

红绳的另一端,似乎拴着个透明的身影,在风里晃来晃去,像片落叶。

是晚晚的魂魄碎片。

爷爷把她困在了这里,用自己的执念,让她等了五十年。

“她早就不想等了。”

林砚举起长命锁,锁身上的“砚”字在蓝光下泛着微光,“沈先生告诉了我真相,她被卷进海里前,说不怪你。”

爷爷的怨魂愣住了,黑色的眼泪流得更凶,滴在地上的黑色黏液开始冒泡,发出“滋滋”的响声。

“她骗我……她一定还在怪我……她没有。”

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坚定的力量,“她最后看怀表时,笑了。

那是释然的笑。”

她想起晚晚消失前的眼神,里面没有怨恨,只有遗憾,像错过末班车的旅人,虽有不甘,却懂得转身离开。

爷爷的怨魂开始变得透明,学生装的布料像被水浸湿,渐渐贴在身上。

“我只是……怕她忘了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风中的叹息,“我不敢去找她,怕她己经转世,怕她身边有了别人。”

钟塔突然剧烈摇晃,顶层的窗户“哐当”一声碎了,海风卷着雨点灌进来,打在林砚脸上。

座钟底座的钥匙孔开始发光,长命锁在她手里变得滚烫,像是要自己飞进去。

“快!

时间要崩溃了!”

沈先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喘息,“怨时鬼快上来了!”

林砚不再犹豫,把长命锁对准钥匙孔***去。

“咔嚓”一声,长命锁嵌得严丝合缝,座钟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十二道凹槽里的宝石同时亮起,蓝光像水流一样漫过整个顶层,把爷爷的怨魂裹在里面。

怨魂在蓝光里渐渐舒展,脸上的黑洞消失了,露出爷爷年轻时温和的笑容。

他看向窗外,海面上似乎有个穿蓝旗袍的身影在挥手,胸针上的蓝宝石亮得像星星。

“晚晚。”

他轻声说,身影在蓝光里化作点点光斑,飘向窗外。

钟塔的摇晃停了。

林砚走到窗边,看见爷爷的光斑和海面上的蓝影融在一起,化作只海鸥,冲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楼下传来沈先生的咳嗽声。

林砚跑下去,看见他靠在楼梯扶手上,左腿的裤腿被血浸透了,脸色苍白,却在笑。

“结束了。”

他说,“所有的约定,都该有个结局。”

林砚蹲下来,想帮他包扎伤口,却发现他的腿正在变得透明,像爷爷的怨魂一样,化作光斑。

“您要去哪?”

“去找他们。”

沈先生的笑容很释然,“欠了五十年的酒,该去补上了。”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那把黄铜钥匙,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砚捡起钥匙,走出钟塔。

钟表巷恢复了正常,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货架上的钟表滴答作响,节奏整齐得像首歌。

手腕上的红圈彻底消失了。

她掏出爷爷的怀表,表盖内侧的蔷薇花纹清晰无比,花瓣的缺口处,多了个小小的牙印,旁边刻着行极小的字:“等你很久了。”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条新短信:“砚砚,谢谢你。

替我们好好活。”

林砚握紧怀表,转身往巷外走。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爷爷的手掌抚过她的头发。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有些约定,会化作时间的褶皱,藏在记忆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颤动一下,告诉你,有人曾那样用力地爱过,等过,活过。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