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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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幽微的金色,在“遗韵轩”积满尘埃的昏昧光线里,像垂死者最后一口游丝般的呼吸,

固执地闪烁着。它蜷缩在角落一个落漆严重的樟木箱子深处,

被一堆褪色的绸缎和干瘪的香囊半掩着。

店堂里浮动着旧木头、陈年霉斑和廉价线香混合的沉滞气味,几乎令人窒息。可那点金色,

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妖异的诱惑,钩子一样拽住了我的视线。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探了过去,拨开那些腐朽的织物。冰凉的触感瞬间沿着神经窜了上来,

激得我微微一颤。指尖下是异常柔滑的绸缎,

带着一种阴冷的、仿佛刚从深水里捞起来的湿意。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完全抽了出来。

是一双鞋。小巧玲珑的绣花鞋,旧式样,大概三寸左右。鞋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暗红色,

几乎接近凝固的血液。就在这片令人心悸的暗红之上,盛放着一朵用极细金线绣成的并蒂莲。

针脚细密到不可思议,莲瓣饱满舒展,花蕊丝丝分明。光线流转,那些金线便幽幽地亮起,

明明灭灭,像活物在呼吸。美,美得惊心动魄,也美得让人心底发毛。

鞋子的内衬是同样细腻的软缎,触手冰凉。我下意识地翻转过来,想看看鞋底。

就在鞋帮内侧靠近脚踝的地方,一行极小的墨字,蝇头小楷,

几乎要融进深色的缎子里——阮清漪墨色早已沉入纤维,带着岁月的枯槁,

像一个被尘封了太久的叹息。“老板,这双鞋……”我抬起头,声音有些发干。柜台后面,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干瘦老头,

正用一块油腻腻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他撩起松弛的眼皮,

浑浊的目光在我脸上和手中的鞋之间扫了个来回,慢悠悠地开口,

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哦,那个啊……老物件了,有些年头喽。姑娘喜欢?收着呗,

看着跟你有缘。”“缘?”我咀嚼着这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缎面,

那朵并蒂莲的金线在昏暗中再次闪过一道微光。“多少钱?”老头伸出三根枯树枝般的手指,

没说话。三百块。不算贵,但在这堆旧物里,也绝不便宜。我甚至没有还价,

掏出手机付了钱。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我,仿佛这双鞋在无声地催促我带走它,

仿佛那点幽冷的金芒已经缠上了我的魂灵。当我把它装进纸袋时,

指尖那冰滑的触感似乎烙印在了皮肤深处,久久不散。回到家,窗外的城市灯火已次第亮起。

我将那双绣花鞋放在书桌灯光下,凝视着那朵金线并蒂莲。它静静地伏在暗红的绸缎上,

在明亮的灯光下反而失去了在古董店晦暗角落里的那种妖异光彩,显得温顺而陈旧,

像个沉睡的美人。我自嘲地摇摇头,大概是最近赶稿压力太大,

又在那个氛围诡异的店里待久了,才会生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联想。夜渐深。

书桌前的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在摊开的稿纸上投下一圈暖黄。键盘的敲击声噼啪作响,

是我与寂静对抗的唯一武器。最近的新书卡在关键处,一个关于时空错位与情感执念的故事,

主角徘徊在生与死的模糊边界,苦苦追寻一个早已消逝的爱人。

情节在脑中如同蒙着浓雾的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疲惫感像沉重的潮水,

一波波冲击着意识的堤岸。眼皮越来越沉。我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视线无意间扫过桌角。

那双暗红的绣花鞋,不知何时被我挪到了台灯的光晕边缘。灯光斜斜地打在鞋面上,

那朵并蒂莲的金线似乎……动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缎面下极其细微地游走,

带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我猛地眨眨眼,凑近去看。鞋面平整光滑,金线细密规整,

毫无异样。幻觉,一定是困极了。我关掉电脑,准备洗漱。就在起身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冷香钻入鼻腔。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

更像是一种……陈年的、沉在水底的檀香?带着腐朽的、幽闭的气息。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想捕捉这气味的来源,它却又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气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微嗡鸣。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被睡意淹没。躺下不久,

意识便沉入一片混沌的泥沼。睡眠并不安稳,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脑中翻搅。

我似乎在奔跑,脚下是湿滑冰冷的青石板路,两旁是高耸的、黑黢黢的老墙,

头顶一线狭窄的夜空,星月黯淡无光。沉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分不清是自己的,

还是另一个紧紧贴在后背的存在。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扼住了喉咙。然后,画面陡然切换。

眼前出现无数扭曲缠绕的红色丝线,它们像有生命的藤蔓,疯狂地生长、交织、打结,

构成一个巨大、复杂、充满不祥意味的图案……那图案的中心,

似乎是一双悬空的、穿着暗红绣花鞋的脚……“呃!

”一声短促的惊呼把我自己从梦魇中拽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额头上全是冷汗,睡衣的后背也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房间里一片漆黑,

只有窗帘缝隙透进几缕城市霓虹的微光,在地板上投下惨淡的色块。我大口喘着气,

试图平复剧烈的呼吸。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违和感攫住了我。

我的右手……为什么感觉如此僵硬、冰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粗糙纤维的触感?

我猛地坐起身,啪地按亮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我低下头,瞳孔骤然收缩。

我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根约莫半米长的红色棉绳!绳体粗糙,是那种最普通、最廉价的质地,

颜色却是极其刺眼的、粘稠的猩红,如同凝固的血液。绳子的末端,

被笨拙而用力地打了一个结——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结构异常繁复的死结,扭曲缠绕,

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气。寒意,比方才的噩梦更甚,猛地从脊椎骨炸开,

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那根红绳。它落在深色的床单上,

那抹猩红刺得眼睛生疼。这绳子哪来的?我睡前房间里根本没有这东西!

还有那个诡异的结……我死死盯着它,梦魇中那疯狂缠绕的红色丝线图案清晰地浮现出来,

与眼前这个绳结的扭曲感惊人地重合。难道是……梦游?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心脏,带来一阵阵冰冷的窒息感。我僵硬地扭动脖子,

视线扫过整个卧室。书桌、衣柜、紧闭的房门……一切看起来都正常,除了地板上,

靠近门边的位置,似乎散落着几根同样猩红的短绳头。心脏沉到了谷底。我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过去。果然,不止一根。门边的地板上,

散乱地丢着四五根被扯断的、同样猩红的棉绳,长短不一。它们像被随意丢弃的毒蛇,

无声地昭示着某个我毫无记忆的、发生在深夜的诡异行为。我慢慢蹲下身,指尖颤抖着,

却不敢去碰触那些绳子。目光落在那第一个被我甩开的绳结上。它躺在深色床单上,

像一只猩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那扭曲缠绕的结构,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感,

绝不是我清醒时能打出来的东西。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包裹了我。我猛地站起身,

冲到书桌前,一把抓起那双暗红色的绣花鞋。冰冷的缎面贴着掌心,

那朵并蒂莲的金线在灯光下幽暗地闪烁。我几乎是粗暴地拉开书桌抽屉,

将它狠狠地塞了进去,然后用力关上,仿佛里面关着什么可怕的怪物。做完这一切,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抱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窗外,

城市的夜依旧喧嚣,霓虹的光怪陆离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却再也无法带来一丝暖意。

只有那根猩红的绳结,像一个无声的诅咒,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冷地注视着我。一夜无眠。

天色在煎熬中终于透出灰白。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打满了死结的红绳和地上散落的绳头全部夹起来,

塞进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里,封好口。仿佛处理的是某种剧毒的危险品。

那双绣花鞋被我死死锁在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钥匙扔进了冰箱冷冻室的角落,

试图用物理的隔绝来驱散心底不断蔓延的寒意。然而,恐惧一旦破土,便如附骨之疽,

日夜啃噬。白天,我强打精神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文档却是一片空白。

指尖敲下的每一个字都显得苍白无力,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那暗红的鞋影,

那猩红的绳结,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带着刺骨的冰冷。

尤其是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沉水檀香般的腐朽气息,它变得像一个幽灵,

开始频繁地造访我的感官。有时是在倒水的间隙,有时是在翻动书页的刹那,

甚至是在阳光最好的午后,它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钻进鼻腔,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一次,

都让我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梦游并未停止。它像一个设定好的、无法删除的程序,

在每一个深夜准时启动。第二天醒来,

我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小撮被红绳紧紧捆扎、打成同样繁复死结的头发——我自己的头发!

第三天,是在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地上,散落着被剪断的红绳,旁边,洗手池的陶瓷边缘,

赫然用口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符号——一个简化到极致、却透出无限阴冷的眼睛图案!

那劣质口红的猩红,与噩梦中的红绳如出一辙。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知道这双鞋、这些绳结,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名字——阮清漪——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或许能打开这扇通往恐惧深渊的门。

市图书馆地方文献阅览室,弥漫着纸张陈腐和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

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幽深的阴影。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摊开厚厚的、硬壳精装的《南城地方志·民国卷》。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高窗斜射进来,

在泛黄脆弱的书页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我逐行逐页地搜寻着,指尖划过那些竖排的繁体铅字,

每一个名字都让我神经紧绷。时间在翻页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的阳光渐渐偏移,

阅览室里的阴影越来越浓。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方向时,

指尖猛地顿住。一行冰冷的铅字,如同淬毒的针,

刺入眼帘:“……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秋,城南‘清漪阁’班主阮清漪,

悬梁自尽于其寓所卧房。时年廿二。遗有绣鞋一双,为金线绣并蒂莲,

其人所珍爱之物……”阮清漪!找到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我屏住呼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住那短短几行字,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个信息。

“悬梁自尽”、“卧房”、“绣鞋”、“金线绣并蒂莲”……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拼图,

与我离奇的遭遇严丝合缝地扣上!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脊椎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不是巧合!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我猛地合上沉重的志书,冰冷的硬壳封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管理员从老花镜后投来不满的一瞥。我顾不上道歉,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阅览室,

直奔市档案馆。胸腔里仿佛有一团冰与火在激烈地冲撞,

恐惧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求证欲在撕扯着我。档案馆的检索系统冰冷而高效。

输入“阮清漪”、“民国三十四年”、“悬梁”几个关键词后,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一条简短的档案目录索引。我几乎是扑到服务台前,

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请……请帮我调阅这份档案!所有相关的!

”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调阅单。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终于,一个薄薄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档案袋被放在了我面前。

我颤抖着解开缠绕在纽扣上的白色棉线,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仅有的几页纸。纸张泛黄发脆,

散发着浓烈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首先是几份格式化的官方文件抄录,

记录着发现、报案、勘验的简单经过,字句冰冷,毫无感情,如同在描述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时间、地点、人物——城南柳叶巷七号,民国三十四年九月初七,死者阮清漪。然后,

我的目光凝固在附在最后的那张纸上。那是一份当年勘验现场的简要记录,

用蓝黑色的墨水书写,字迹有些潦草,

但关键部分却异常清晰刺目:“……死者身着素色旗袍,悬于卧房正中梁下,脚下无踏物。

颈部勒痕深陷,呈深紫色……所用之物,为一根长约三尺之红色棉绳……绳结打法奇特繁复,

前所未见,疑为死者自缢前亲手所系……”红绳!三尺!繁复奇特的绳结!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眼前瞬间闪过我梦游时打出的那个猩红死结,

与记录中描述的“奇特繁复”完美重叠!眩晕感猛烈袭来,我不得不死死抓住桌沿,

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档案袋里似乎还有东西。

我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手指探进去摸索。指尖触到一张硬硬的纸片。我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一张泛黄、卷边、布满岁月霉斑的黑白照片。照片的焦点,是房梁。

一根粗砺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木梁横亘在画面中央。梁下,

悬空挂着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纤细身影。长发垂落,遮住了面容。

但真正让我血液瞬间冻结、呼吸彻底停滞的,是那身影的脚!一双小巧的脚,

穿着精致的绣花鞋。暗红的缎面,在模糊的黑白影像中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黑。

但鞋面上那用金线绣成的图案,即便隔着七十年的光阴和粗糙的相纸,

依旧能辨认出那独特的轮廓——并蒂莲!是我抽屉里的那双鞋!一模一样!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吞没。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视线死死钉在那双悬空的绣花鞋上,无法移开分毫。

照片的其余部分都模糊不清,只有这双脚和这双鞋,带着一种残酷的清晰。就在这时,

照片边缘,死者垂落长发旁,露出的那截白皙颈项上,一道深色的、几乎嵌入皮肉的勒痕,

以及勒痕下缠绕垂落的一截……猩红绳索!那绳索打结的方式,

那扭曲缠绕的形态……与我梦游时打出的死结,如出一辙!

“呃……”一声短促的、濒死的呜咽从我喉咙里挤出。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

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喉咙。眼前阵阵发黑,那张悬吊的照片在视线里扭曲、旋转,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面里扑出来!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周围查阅资料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顾不上这些,抓起那张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照片和档案袋,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档案馆大门。

外面刺目的阳光让我一阵晕眩,仿佛从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骤然跌入了灼热的岩浆。

照片被我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边缘几乎要嵌入皮肉。那张悬吊的影像,那双并蒂莲绣鞋,

那个猩红的绳结……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钻进脑海,疯狂噬咬。我失魂落魄地冲回家,

防盗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心底汹涌的寒潮。

屋子里一片死寂,窗帘紧闭,只有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小小孤岛。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板上,大口喘着气,

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汗水浸透了后背,黏腻冰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我摊开掌心,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悬吊的身影,刺目的绣鞋,

猩红的绳结……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尖叫。

阮清漪……那双鞋……那个结……梦游……所有线索如同破碎的镜子碎片,

在我混乱的脑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那双鞋会出现在“遗韵轩”?那绳结……那绳结到底代表着什么?

一个古老的诅咒?一个未完成的仪式?

还是……一个跨越七十年光阴的、来自枉死者的索命信号?混乱的思绪中,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照片!那张照片上,死者的脸被长发遮住了!

她……她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那个“阮清漪”,

那个穿着同样绣花鞋、用同样红绳结束生命的女人,她和我……仅仅是名字和鞋的巧合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我。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书桌前,拉开那个被我锁死的抽屉。

冰冷金属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咔哒。锁开了。

抽屉被缓缓拉开,那股熟悉的、沉水檀香般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旧绸缎的味道,扑面而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冰冷。那双重见天日的绣花鞋,静静地躺在抽屉深处。

暗红的缎面在台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金线绣的并蒂莲仿佛吸饱了黑暗,

花瓣的轮廓显得更加清晰,甚至……更加妖异。我强忍着将它一把扔出去的冲动,

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探向它的内衬。在靠近脚踝的位置,

指尖触到了那行细小的墨字——阮清漪。冰凉的字迹,像刻在骨头上的烙印。然后,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摊在桌面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悬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