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钱雨里的KPI
不是那种痛快的瓢泼大雨,是黏糊糊的毛毛雨,混着漫天飞的纸钱片子,糊人一脸。
白花花的圆孔纸钱被雨打湿了,贴在她黑风衣上,活像长了一身烂疮。
“晦气!”
带路的村会计赵老栓啐了一口,抹了把秃脑门上的水,“仙姑您可算来了!
再晚点,那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喽!”
虞衡没吭声,掏出个巴掌大的平板电脑划拉着。
屏幕上跳着血红的任务栏:任务01:让棺材里新娘的冥婚戒指开口说话附加条款:新娘王秀娥,死亡时间48小时,舌骨断裂,物理开口可能性≈0%情感目标:收集至少500ml眼泪(当前库存:0ml)底下还有行小字批注,一看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天道系统写的:“亲~ 孟姜女哭长城同款任务,当年她超额完成37.5公里墙体坍塌!
加油哦~”虞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一层水雾。
祠堂就在眼前,门楣上挂着褪了色的“赵氏宗祠”破匾,两盏白灯笼在风里打摆子,里头透出的光绿油油的。
还没进门,一股子混合了香烛、湿木头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腥味儿就冲了出来。
唢呐声猛地拔高,跟被人掐了脖子的公鸡叫似的,刺得人耳膜疼。
虞衡抬脚跨过高高的木头门槛。
好家伙,祠堂里头比外头还热闹。
乌泱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中间瞅。
正中央停着口刷了红漆的大棺材,棺材头上贴个歪歪扭扭的“囍”字,红得扎眼。
棺材盖没合严实,露着条缝。
最瘆人的是棺材盖上头——盘腿坐了个纸扎的新娘子!
大红嫁衣,惨白的脸蛋上涂着两坨圆溜溜的腮红,黑纸剪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刚进门的虞衡。
“仙姑!
您快给看看!”
赵老栓指着棺材,手指头都在哆嗦,“自打昨儿合了棺,就没消停过!
守夜的栓子,还有村东头王寡妇,都听见里头……里头有女人叹气!
一声接一声,呜噜呜噜的,像被人捂了嘴哭!”
像是应和他的话,祠堂里陡然安静下来。
那要命的唢呐也停了。
一片死寂中,虞衡耳朵里塞的微型拾音器“嘀嘀”轻响了两声。
她调出频谱图——一条细长的波峰在16.8赫兹的位置微微颤动。
“次声波,”虞衡对着平板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祠堂里格外清晰,“频率低于20赫兹,人耳听不见,但能引起物体共振,产生类似叹息或压迫感。”
“啥…啥波?”
赵老栓一脸懵。
“简单说,”虞衡手指点了点棺材,“这木头棺材,材质不均匀,加上地下可能有点渗水,环境湿度变化大,自己就能‘叹气’,跟闹鬼没关系。”
“放屁!”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猛地吼了一嗓子,是守灵的栓子。
他梗着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我亲眼看见的!
昨儿半夜,那戒指!
它冒蓝火!
‘嗖嗖’地转!
不是闹鬼是啥?
秀娥妹子死得冤,这是显灵了!”
他指着棺材缝,手指头抖得像抽风。
虞衡没理他,走到棺材边。
凑近了,那股甜腥味儿更重了。
她戴上一次性乳胶手套,示意旁边两个壮小伙:“开棺。”
“啊?
这…这不合适吧仙姑?
刚合上呢。”
赵老栓想拦。
“不开棺,怎么让它‘说话’?”
虞衡指了指棺材缝。
棺材盖“嘎吱”一声被掀开了。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廉价脂粉和***气息的味道冲了出来。
周围人“哗”地退开半步,捂着鼻子。
虞衡面不改色,探头往里看。
新娘王秀娥穿着身簇新的大红绣花嫁衣,躺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纸钱和棉花里。
脸上盖着黄裱纸,看不清模样。
最扎眼的是她搭在腹部的手,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个黄澄澄的金戒指。
戒面是朵精巧的梅花,花蕊嵌着粒小小的红石头,在祠堂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着光。
怪就怪在,棺材内壁的木头上,布满了杂乱无章的抓痕,一道道深得很,木头茬子都翻出来了,有的痕迹里还带着暗褐色的干涸印记。
可那枚戴在死人手上的金戒指,却光洁锃亮,一丝划痕都没有,像是刚被人仔仔细细擦过。
虞衡的目光挪到新娘的右手。
那只手蜷缩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乎乎的泥垢,有些指甲甚至劈了。
“落水淹死的?”
虞衡问,声音平淡无波。
“对对对!”
赵老栓赶紧接话,“就在村东头芦苇荡子!
接亲的牛车翻了!
秀娥命苦啊,大喜的日子…芦苇荡,”虞衡打断他,捏起新娘的右手腕,凑到眼前仔细看那些黑泥,“水底的淤泥是灰黑色,带水腥味。”
她用指尖刮下一点指甲缝里的黑泥,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又用平板上的微型光谱仪扫了一下,这是旱地腐殖土,带点霉味和…铜锈味。
“赵会计,尸体真是从芦苇荡捞上来的?”
赵老栓的绿豆眼飞快地眨巴了几下,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当……当然!
全村人都瞧见了!
捞上来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攥着把水草呢!”
“哦?”
虞衡的眼镜片反着祠堂里惨绿的光,“那她指甲缝里这些干透的、明显是陆地上的黑泥,还有这股子铜锈味儿,是水草自带的特产?”
赵老栓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祠堂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