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破庙遇孤女万历十三年,初秋。林缚在破庙的草堆里醒来时,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他记得自己正在医院急诊室值夜班,连续熬了四十个小时后,趴在病历本上睡着了,
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漏风的破庙里?身上的白大褂变成了粗麻布长衫,
脚上是一双快磨破的布鞋,怀里揣着的听诊器和手机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一本被雨水泡得半湿的《外科学总论》。庙外暴雨倾盆,雷声滚滚,
风裹挟着雨水灌进庙门,把墙角的蛛网吹得七零八落。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从庙角落传来。林缚循声望去,只见草堆里缩着个小姑娘,
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起皮,
每咳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布包,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林缚皱起眉,职业病让他下意识地走过去。他蹲下身,
刚想伸手探她的额头,小姑娘却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恐惧,像只受惊的小兽。
“别碰我!”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倔强。“我看看你的病。”林缚放缓语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咳嗽得很厉害,是不是还发烧?”小姑娘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这个陌生男人会关心她的病。她迟疑着点点头,
又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我没钱看病……”“不要钱。”林缚笑了笑,
借着庙外偶尔闪过的电光,仔细打量着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是典型的肺部感染症状,放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很可能要命。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除了那本湿透的医书,什么都没有。没有抗生素,没有听诊器,甚至连个体温计都没有。
林缚叹了口气,古代行医,果然比想象中难。“你等着。”他起身走出庙门,
冒雨在附近找了些草药。凭着大学时选修的中医药理知识,
他认出了具有止咳平喘作用的杏仁和桔梗,还有能退烧的柴胡。虽然效果远不如现代药物,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回到庙里,他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捡了些干柴,
又从庙外接了些雨水,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口袋里的点燃了柴火。
水烧开后,他把草药放进去,用一根树枝慢慢搅动。药味弥漫开来,
小姑娘的眼神渐渐放松了些。“你是大夫?”她小声问。“算是吧。”林缚一边看着药锅,
一边回答,“我叫林缚,你呢?”“阿禾。”小姑娘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爹娘都死了,村里闹瘟疫,我逃出来的。”瘟疫?林缚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忙追问:“村里的人都得了什么病?发烧?咳嗽?还是上吐下泻?”阿禾想了想,
眼里露出恐惧:“一开始是发烧,后来身上长红疹子,
拉肚拉得站不起来……村里的李大夫说是‘时疫’,治不好,好多人都死了,
我爹娘也……”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林缚皱紧眉头。发烧、皮疹、腹泻,
这症状听起来像是细菌性痢疾,也可能是更严重的霍乱。无论是什么,
在没有消毒设备和抗生素的古代,都足以造成大规模死亡。药熬好了,
林缚用一片干净的树叶当碗,把药汁倒出来,等凉了些递给阿禾:“喝了吧,能好受点。
”阿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药很苦,她喝完后小脸皱成一团,
却没吭声。林缚看着她喝完药,又用布条蘸了些温水,帮她擦了擦脸:“今晚先在这儿歇着,
明天我送你去镇上找个安稳地方。”阿禾点点头,蜷缩在草堆里,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药起了作用,咳嗽声轻了许多。林缚守在火堆旁,看着庙外的暴雨,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个现代外科医生,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有趁手的工具和药物,在这古代,能做些什么?
他翻开那本湿透的《外科学总论》,书页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知识却清晰无比。
清创缝合、骨折固定、心肺复苏……这些在现代习以为常的技术,在这里却可能救命。
“既来之,则安之吧。”林缚叹了口气,把医书小心翼翼地收好。不管怎样,先活下去,
再想办法用自己的知识做点什么。2 小镇初试手第二天一早,暴雨停了。
林缚背着还没完全恢复的阿禾,沿着泥泞的小路往镇上走。阿禾很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趴在林缚背上,小声地给他指路。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轮廓。
镇子不大,用土坯墙围着,门口有两个拿着长矛的 guards 守着,
正在检查进出的行人,看起来戒备森严。“是青石镇。”阿禾指着镇子说,“李大夫说,
这里有个‘活菩萨’一样的老大夫,治好了好多人。”林缚心里一动:“老大夫?
叫什么名字?”“好像姓秦,大家都叫他秦神医。”到了镇门口,
guards 拦住了他们。一个满脸络腮胡的 guards 上下打量着林缚和阿禾,
眼神警惕:“你们从哪儿来的?最近村里闹瘟疫,外人不能随便进。”“我们是逃难来的,
这孩子病了,想找秦神医看看。”林缚把阿禾放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故意露出她苍白的小脸。guards 皱了皱眉,刚想拒绝,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 guards 说:“让他们进去吧,秦老大夫心善,
说不定能治这孩子的病。不过得先去药铺门口的水缸洗手,用艾草熏一熏,别把病带进去。
”林缚连忙道谢,带着阿禾走进镇子。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旁有不少店铺,
大多是杂货铺、布庄和饭馆,偶尔能看到挂着“药铺”招牌的屋子。街上的行人不多,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警惕,不像其他古镇那样热闹。按照 guards 的指示,
他们先去药铺门口的水缸洗了手,药铺的伙计还拿来一把艾草,在他们周围熏了熏,
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好了,进去吧,秦老大夫就在里面。”伙计指了指药铺里面。
林缚扶着阿禾走进药铺,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药铺很大,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药柜,
上面贴着各种药材的名字。柜台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低头写药方,
动作缓慢而沉稳。“秦老大夫。”林缚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我们是从外面逃难来的,
这孩子病了,想请您看看。”秦老大夫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锐利,
打量了阿禾几眼,又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片刻,然后问:“发烧几天了?
咳嗽吗?有没有拉肚子?”林缚把阿禾的症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老大夫,
包括村里闹瘟疫的事。秦老大夫听完,叹了口气:“是时疫的后遗症,肺里有热,脾胃虚弱。
我开个方子,先把她的烧退下去,再调理调理。”说着,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药方,
递给旁边的伙计,“抓药,加急。”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抓药。秦老大夫看着林缚,
眼神温和了些:“你是这孩子的亲人?”“不是,路上遇见的。”林缚如实回答,
“我略懂些医术,看到这孩子可怜,就带她来求医了。”“哦?你也懂医术?
”秦老大夫有些惊讶,“师从何人?”林缚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说自己师从现代医学院吧?
他含糊道:“家传的一些皮毛,比不上老大夫您。不过我看这孩子的症状,像是肺部有炎症,
单纯退烧恐怕不够,还得清一下肺里的痰热。”这话一出,秦老大夫的眼神顿时变了。
他重新打量了林缚一眼,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孩子确实痰多,呼吸不畅,
我刚才的方子是有些保守了。”他拿起笔,在药方上又添了几味药,“加上这几味,
清肺化痰,效果能好点。”林缚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哭喊声。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秦老大夫,
不好了!西街的张屠户家出事了!他儿子突然抽风,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
”秦老大夫脸色一变,站起身:“我去看看。”林缚心里一动,对秦老大夫说:“老大夫,
我也懂些急救的法子,要不我跟您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秦老大夫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也好,人多力量大。
”3 急症救命显身手跟着秦老大夫快步来到西街张屠户家,
远远就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推门进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躺在地上,
四肢抽搐,眼睛上翻,嘴里吐着白沫,脸色发紫,看起来情况十分危急。
一个壮实的汉子蹲在旁边,急得手足无措,正是张屠户。旁边一个妇人趴在男孩身上哭,
几乎要晕厥过去。“都让开!让秦老大夫看看!”有人喊道。秦老大夫快步走上前,
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脸色凝重:“是急惊风!快,
拿银针来!”旁边立刻有人递过一个针包。秦老大夫打开针包,拿出一根银针,
就要往男孩的人中穴扎去。“等一下!”林缚突然喊道。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刷刷地看向林缚。张屠户瞪着他,怒气冲冲:“你个外乡人瞎嚷嚷什么?
耽误了我儿子的病,我宰了你!”秦老大夫也皱起眉头:“年轻人,你有什么事?
”林缚没有理会张屠户的怒气,指着男孩说:“老大夫,这孩子不是急惊风,
是气管里进了东西,堵住了气道!扎针没用,得把东西取出来!”刚才在来的路上,
他已经问清楚了情况:张屠户的儿子刚才在院子里吃花生,突然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结合男孩口吐白沫、脸色发紫的症状,林缚立刻判断出是花生呛进了气管,引起了窒息。
这在现代医学上叫“气管异物梗阻”,是儿科常见的急症,如果不及时处理,
几分钟内就可能致命。“气管里进了东西?”秦老大夫愣住了,
“可他的症状明明是惊风啊……”“是窒息引起的抽搐!”林缚急道,“老大夫,相信我!
再耽误下去,孩子就没救了!”他看向张屠户,“大哥,你想让你儿子活命,就听我的!
”张屠户犹豫了,看看地上抽搐的儿子,又看看一脸笃定的林缚,
再看看眉头紧锁的秦老大夫,最终咬了咬牙:“好!我信你!你要怎么救我儿子?
”“让孩子平躺,解开他的衣领!”林缚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让旁边的人把男孩放平,
然后用手清除他嘴里的白沫,接着双手重叠,放在男孩的胸骨中下部,
快速而有力地按压起来。这是现代急救中的胸外按压,能通过外力冲击,
把气管里的异物挤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哪有这么治病的?”有人质疑道。
秦老大夫也皱着眉,但没有阻止,只是紧紧盯着男孩的情况。林缚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
专注地进行胸外按压。按压了大约十几下,他突然一手托起男孩的下巴,
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嘴吹了过去。这是人工呼吸,
能暂时维持氧气供应。“天啊,他在干什么?这也太不像话了!”“就是,
哪有大夫对着孩子嘴吹气的?”“张屠户,快拦住他!别让他瞎折腾!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张屠户也急得直跺脚,但看到林缚一脸认真的样子,
又迟迟没有动手。就在这时,男孩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一口带着花生碎的痰液从嘴里喷了出来。紧接着,他开始自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
但脸色渐渐从紫色变成了苍白,抽搐也停止了。“咳咳……”男孩咳嗽了几声,
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声:“爹……”“儿子!我的儿子!”张屠户激动地扑过去,
抱住男孩,眼泪直流。旁边的妇人也停止了哭泣,惊喜地看着儿子。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然真的被林缚救活了!林缚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急救耗费了他不少力气。秦老大夫走上前,
仔细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情况,摸了摸他的脉搏,又听了听他的呼吸,
脸上露出惊讶和赞叹的神色:“奇迹!真是奇迹!年轻人,你这是什么医术?
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救人的法子!”林缚笑了笑,解释道:“这叫急救术,
是我家传的法子,专门对付这种突然窒息的情况。气管里进了东西,堵住了气路,
人就会缺氧抽搐,必须尽快把东西弄出来,再帮他通气,不然脑子缺氧太久,就救不回来了。
”虽然他说得有些术语化,但秦老大夫还是听懂了大概意思,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老夫只知惊风要扎针,却没想到还有这种气道梗阻的情况,真是受教了!
”他对着林缚拱了拱手,态度变得十分恭敬,“老夫秦仲山,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师从何处?”“晚辈林缚,不敢当老大夫的礼。”林缚连忙站起身回礼,“家传医术,
谈不上师从。”“好!好!”秦老大夫哈哈大笑,“林缚小兄弟,你这手急救术真是神了!
青石镇有你这样的人才,是百姓的福气!走,跟老夫回药铺,我要好好请教请教你!
”张屠户也反应过来,拉着林缚的手,感激涕零:“林大夫,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大恩大德,
我张屠户没齿难忘!以后你在青石镇有任何事,尽管找我!”他转身对旁边的人喊道,
“快去打酒买肉!我要好好招待林大夫和秦老大夫!”周围的人也纷纷围上来,
对林缚赞不绝口,看向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敬佩。
林缚跟着秦老大夫和张屠户回到药铺,心里感慨万千。他没想到,
自己在现代习以为常的急救技术,在古代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也许,
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4 药铺坐堂遇疑症在张屠户家吃了顿饭,
林缚婉拒了他的重金酬谢,只收下了一些肉干和粮食,毕竟他和阿禾现在确实需要这些。
秦老大夫邀请林缚留在药铺帮忙,管吃管住,还能给他一些工钱,林缚欣然答应了。
他正好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落脚,顺便学习这个时代的医术,了解当地的疾病情况。
阿禾的病在秦老大夫和林缚的共同调理下,渐渐好转了。她很懂事,虽然年纪小,
却主动帮药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打扫卫生、晾晒药材,很快就赢得了药铺伙计们的喜欢。
林缚则留在药铺坐堂,跟着秦老大夫学习中医的望闻问切。他发现,
虽然中医的理论体系和现代医学截然不同,但在诊断和用药上,却有很多独到之处,
尤其是在调理身体、治疗慢性病方面,效果显著。而他的现代医学知识,
也常常能给秦老大夫带来新的启发。比如有个病人,长期咳嗽,秦老大夫诊断为肺虚,
开了补肺的药方,效果却不佳。林缚仔细询问了病人的症状,发现他咳嗽时伴有胸痛,
晚上盗汗严重,怀疑可能是肺结核。
他建议秦老大夫在药方中加入一些具有抗结核作用的草药,如百部、黄芩等,
同时让病人注意隔离,勤晒被褥,结果没过多久,病人的症状就明显好转了。
秦老大夫对林缚越来越佩服,常常对药铺的伙计和来看病的病人说:“林缚小兄弟年纪轻轻,
医术却不在老夫之下,尤其是在急症和外伤方面,比老夫厉害多了!”这天,
药铺里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病人是个中年男子,被两个人抬着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额头布满冷汗,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秦老大夫,快救救我家老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焦急地喊道,“他肚子疼得厉害,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请来的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秦老大夫连忙上前诊治,摸了摸病人的脉搏,
又按压了他的腹部,眉头越皱越紧:“脉象沉紧,腹部拒按,是急腹症。但具体是什么病,
老夫一时也说不准,像是肠痈,又像是气滞血瘀……”肠痈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阑尾炎,
林缚心里想。他上前一步,对管家说:“我能看看吗?管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秦老大夫。
秦老大夫点点头:“让林缚小兄弟看看吧,他在急症上有独到之处。”林缚走上前,
先观察病人的神态:面容痛苦,呼吸急促,额角的冷汗不断滚落。
他轻声说:“我要按压你的腹部,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病人虚弱地点点头。
林缚伸出手,先从腹部外围轻轻按压,询问病人是否疼痛,然后逐渐向脐部右侧移动。
当按压到右下腹麦氏点时,病人突然痛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就是这里!疼得最厉害!
”林缚松开手,病人的疼痛稍缓,但依旧呻吟不止。“松手的时候是不是也疼?”林缚追问。
“是!一松更疼!”病人咬牙回答。林缚心里已有定论,他对秦老大夫和管家说:“老大夫,
管家,这病不是气滞血瘀,是肠痈,而且已经化脓了。”秦老大夫一愣:“化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