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机上的合租广告。租金便宜得离谱。地段绝佳。精装修。拎包入住。
唯一要求：作息规律，安静整洁。我失业三个月了。存款快见底。这种好事，砸我头上了？
我立刻拨通电话。“喂？” 一个男声，有点低，有点冷。“您好，我看到合租信息。
”“嗯。” 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想看看房，今天方便吗？”“现在。”“现在？
” 我看了一眼窗外，下午三点。“嗯。地址发你。”他挂了。短信进来一个高档小区地址。
我有点懵。这也太干脆了。不管了。我抓起包就出门。按地址找到那栋楼。电梯直达顶层。
一梯一户。我站在厚重的防盗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里面传来脚步声。门开了。
我脸上的笑僵住。血液冲上头顶。又刷地褪去。手脚冰凉。我看着门里的人。他也看着我。
眼神没什么变化。好像早知道是我。“怎么是你？” 我的声音有点抖。“进来看看？
” 他侧身让开。我没动。盯着他。熤。我的死对头。大学四年。广告创意大赛，
他压我一头。学生会竞选，他赢我三票。毕业设计金奖，他拿了，我是银。
进了同一家顶尖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的位置。我们争得头破血流。最后。空降了个关系户。
我们俩一起滚蛋。失业那天。我们在公司楼下咖啡馆狭路相逢。他端着咖啡。
我拿着离职箱子。他瞥了我一眼。“可惜了，澂。不是你。”我冷笑。“你也一样，熤。
彼此彼此。”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三个月了。我以为这辈子不用再见这张脸。现在。
他站在一扇门后。邀请我看房？“耍我？” 我声音冷下来。“广告是真的。
” 他语气平淡，“合租也是真的。”“我不信。” 我转身要走。“月租一千。
” 他在我身后说。我的脚钉在原地。这个地段。这个小区。市场价，单间至少八千。一千？
“押一付三。” 他补充，“水电物业全包。”我猛地回头。“为什么？”“缺钱。
” 他言简意赅。“你缺钱？” 我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家境优渥。我知道。
大学时他开跑车。穿限量版球鞋。“嗯。” 他没多解释，“看房吗？”我咬着牙。
自尊和钱包在打架。钱包快赢了。“看。”我走进门。玄关宽敞。地面光可鉴人。客厅巨大。
落地窗。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开放式厨房。顶级厨卫品牌。他推开一扇门。“次卧。
”房间朝南。宽敞明亮。独立卫浴。衣帽间。带一个小阳台。“主卧我住。
”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另一扇门。“公共区域每周请人打扫一次。”“费用我出。
”“你只需要负责自己房间。”“保持安静。”“尤其晚上十点后。”“厨房可以用。
”“用完清理干净。”他语速很快。公事公办。“为什么这么便宜？” 我盯着他。
“找个靠谱的室友不容易。” 他看着我，“你很安静。”大学时我确实独来独往。
除了跟他针锋相对。“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来电显示有名字。
” 他指了下我手机。我忘了这个。“签合同吗？” 他问。“签。
”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再找不到工作。下个月房租都成问题。尊严？先放一放。
合同很正规。条款清晰。他签下名字。熤。字如其人。锋利冷硬。我签下。澂。“押金四千。
房租三个月三千。一共七千。转账还是现金？” 他拿出手机。“转账。” 我扫码付钱。
心在滴血。“钥匙。” 他递给我两把，“大门一把，你房门一把。指纹锁录一下。
”我录好指纹。“我住进来了。” 我说。“嗯。” 他点头，“公共区域东西可以用。
别动我的。”他转身进了主卧。关门。我站在空旷奢华的客厅。像做梦。噩梦。
我拖着行李箱进了次卧。房间很好。比我自己租的老破小好一百倍。
但一想到一墙之隔住着谁。我就浑身不自在。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坐在床边发呆。手机响了。
猎头。“澂小姐，有个急活儿，接吗？小公司，预算不高，但要求明天出方案。”“接！
” 我立刻说。没钱的时候。蚊子腿也是肉。“资料发你邮箱了。明早十点前发我。”“好。
”我打开电脑。看资料。一个小众香水品牌。想推一款新品。主打“困境中的微光”。
预算少。要求高。我泡了杯咖啡。开始构思。客厅很安静。主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音。
他也在忙？失业的人。忙什么？我甩甩头。不关我事。我埋头工作。直到深夜。肚子咕咕叫。
我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东西不多。但分门别类。整齐得吓人。几瓶水。一些水果。
鸡蛋。牛奶。标签贴着日期。是他的风格。我拿了个苹果。洗了。啃着回房间。继续肝方案。
凌晨三点。我终于搞定了初稿。保存。关电脑。一头栽进枕头。累。但心里踏实了点。
有钱进账了。我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闹钟吵醒。九点。我爬起来。洗漱。
打开房门。客厅没人。主卧门开着一条缝。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床铺整齐得像没人睡过。
他出去了？我走到厨房。想倒杯水。看到流理台上。放着一个保温桶。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
字迹凌厉。“早餐。吃不完倒掉。”给我的？我犹豫了一下。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
皮蛋瘦肉粥。香气扑鼻。还有两个奶黄包。我愣住。什么意思？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盯着粥。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管他呢。不吃白不吃。我坐下。把粥和包子都吃了。味道很好。吃完。
我把保温桶洗干净。擦干。放在他房门口的地上。回房间。把方案最后润色一遍。发给猎头。
搞定。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透透气。刚换好鞋。大门开了。熤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他穿着运动服。额角有汗。像是刚跑步回来。他看了我一眼。
目光扫过我脚上的鞋。“出去？”“嗯。”他侧身让我。我走出去。电梯门关上。
我呼出一口气。和他待在一个空间。空气都稀薄。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牛奶。
坐在小区长椅上。晒太阳。发呆。手机震动。猎头：“方案客户很满意！尾款打你卡上了！
下次有活儿还找你！”我看着银行入账短信。数字不大。但够活一阵了。心情好了点。
回去的时候。熤在厨房。系着围裙。在处理一条鱼。动作熟练。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晚上炖鱼汤。”“哦。” 我没说吃不吃。回了房间。关上门。隔绝那诱人的香味。晚上。
我啃着面包。对着电脑找新的工作机会。门被敲响。两下。很轻。但很清晰。我打开门。
熤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一碗汤。乳白色的鱼汤。飘着葱花。“喝吗？” 他问。“不用。
” 我拒绝。“多了。” 他语气平淡，“倒掉浪费。”他看着我。眼神没什么情绪。
但我感觉他在说：别矫情。我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碗。“谢谢。”“嗯。
” 他转身回厨房。我关上门。看着那碗汤。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尝了一口。鲜。
比我妈炖的还好喝。我默默喝完。把碗洗干净。拿出去。他还在厨房收拾。
我把碗放进沥水架。“碗洗好了。”“嗯。”我回房间。感觉有点怪。死对头给我炖汤？
世界魔幻了。接下来几天。我们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他作息规律得像个钟。
早上七点起床。跑步。八点回来做早餐。有时会多做一份。放在流理台上。贴个便利贴。
“吃吗？”我一开始不吃。后来。有一次起晚了。饿得慌。看见桌上温着的三明治和牛奶。
没忍住。吃了。吃完。我把盘子洗干净放好。算是默认了这种投喂。
他白天大部分时间关在主卧。偶尔出来倒水。或者去阳台抽烟。我则忙着接各种散活儿。
写文案。做策划。钱不多。但能糊口。晚上。我熬夜赶工。他会敲门。递进来一杯热牛奶。
或者一盘切好的水果。“太晚了。” 他说。“嗯。” 我接过。没有多余的交流。
但那种针锋相对的硝烟味。淡了很多。一天下午。我出门面试。一个很小的广告公司。
职位普通。薪水一般。但聊胜于无。面试官很敷衍。十分钟就结束了。我心情低落。回家。
打开门。客厅没人。主卧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声音很低。但我听出是熤。
“……不行，妈，我不能再要你的钱。”“我知道。”“我有办法。”“房租？嗯，在收。
”“够用。”“别担心。”“挂了。”电话挂断。一片安静。我站在玄关。心里咯噔一下。
他真缺钱？连家里的钱都不要？失业对他打击这么大？我轻手轻脚回房间。关上门。
心里有点乱。晚上。他又端着一盘水果沙拉敲门。我打开门。看着他。“熤。”“嗯？
”“你……还好吗？” 我问得有点别扭。他抬眼。黑眸看着我。“为什么问？
”“下午……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 我坦白。他沉默了一下。“没事。”“缺钱？
” 我追问。“有点。” 他没否认。“房租……其实可以按市场价。” 我说，
“一千太低了。”他看着我。眼神有点深。“你觉得我可怜你？”“不是！” 我立刻反驳，
“公平交易。”“没必要。” 他语气平淡，“说好多少就多少。”他把果盘塞给我。
“吃吧。”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人挺倔。又过了几天。深夜。
我还在赶一个策划案。头疼。出去倒水。客厅一片漆黑。只有主卧门下透出一点光。
这么晚他也没睡？我接了水。往回走。经过主卧门口。听到里面压抑的咳嗽声。很重。
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我脚步顿住。他病了？我犹豫了一下。敲门。“熤？”咳嗽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他穿着睡衣。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有事？” 他声音沙哑。
“你病了？”“感冒。” 他轻描淡写。“吃药了吗？”“嗯。”他准备关门。“等等。
” 我叫住他。“还有事？”“我……有退烧药。你需要吗？”他看着我。眼神有点疲惫。
“不用。”“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坚持。“死不了。” 他扯了下嘴角。门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点堵。回房间。翻箱倒柜。找到一盒没开封的退烧药。还有一支体温计。
我拿着药和体温计。又去敲他的门。敲了好几下。门才开。他皱着眉。“又怎么了？
”我把东西塞给他。“拿着。万一烧起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谢谢。” 他声音很低。“嗯。” 我转身回房。心跳有点快。躺回床上。睡不着。
竖起耳朵听隔壁动静。很安静。他吃药了吗？烧退了吗？我翻来覆去。
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着。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钟吵醒。头昏脑涨。打开房门。客厅有声音。
熤在厨房。系着围裙。在煎蛋。他脸色好多了。嘴唇也有了点血色。听见动静。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早。”“早。” 我有点不自在。“吃煎蛋吗？” 他问。“嗯。
”餐桌上。摆着两份早餐。煎蛋。烤吐司。牛奶。我坐下。默默吃。“昨晚，谢了。
” 他突然说。“药吃了？” 我问。“嗯。烧退了。”“那就好。”沉默。只有咀嚼声。
“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问。“有个面试。” 我说，“下午。”“哪家公司？
”“一个小公司。做快消品的。” 我没什么兴致。“嗯。” 他没再问。吃完早餐。
我回房准备面试。心情低落。下午面试依旧不顺利。公司环境差。老板画大饼。
我敷衍了几句就出来了。走在街上。阳光刺眼。很迷茫。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喂？
”“澂小姐吗？我是腾跃广告的HR。”腾跃？业内顶尖的4A公司之一。“您好。
” 我心跳加速。“我们收到您的简历，对您的创意作品很感兴趣。明天上午十点，
方便来公司聊聊吗？”“方便！当然方便！” 我声音有点抖。“地址稍后短信发给您。
请准时。”“好的！谢谢！”挂了电话。我差点跳起来。腾跃！机会来了！我兴奋地冲回家。
开门。熤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他抬头。“面得怎么样？” 他指的是下午那个。
“黄了。” 我语气轻松，“但是！腾跃给我打电话了！明天面试！”他放下书。看着我。
“腾跃？”“嗯！” 我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恭喜。” 他淡淡地说。“谢谢！
” 我心情好极了。跑回房间。翻箱倒柜找明天面试穿的衣服。腾跃啊。一定要拿下！晚上。
我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有点紧张。熤敲门。“进。”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什么？” 我问。“腾跃这几年几个经典案例的复盘分析。” 他把文件夹递给我，
“内部资料。不外传。”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有？”“以前合作过。
” 他轻描淡写。我接过文件夹。沉甸甸的。翻开。里面是详细的策划案。执行细节。
市场反馈。宝贵。“为什么给我？” 我问。“你不是想拿下？” 他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