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和柳如烟第五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约好去领结婚证。
车稳稳地停在民政局门口，红色的背景墙在阳光下刺眼得像一团火。
我侧头看着副驾驶上的柳如烟，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我特意为她挑选的白色连衣裙，
美得像一幅画。五年来，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演练了十七次。对，你没听错，是十七次。
每一次，我们都像今天这样，精心打扮，带着户口本，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然后，
在踏入大门的前一秒，柳如烟的手机总会“恰好”响起。电话那头，
永远是她那个病弱的白月光——林默。接着，她会用那双我曾经最爱的，
如今却让我感到无比疲惫的眼睛看着我，满是歉意地说：“阿辰，对不起，
林默他……他又犯病了，我得过去看看。领证的事，我们再等等，好吗？”一等，就是五年。
一等，就是十七次。今天，是第十八次。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烟，下车吧，我们进去。”柳如烟放在膝上的手，
紧张地攥住了裙角，她咬着下唇，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我。果然，
她包里的手机准时地振动了起来。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我心中冷笑一声，却没有阻止。我甚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看看这一次，
她又能玩出什么新的花样。电话接通，柳如烟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温柔，那种温柔，
是她对我从未有过的：“阿默，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别急，
我马上就过去……”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在那边嘘寒问暖，感觉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正在欣赏一出极其荒诞的默剧。心脏的位置，早已麻木到没有知觉。五年的感情，
十八次的欺骗，足以将一个热血青年所有的爱意和期待，消磨得干干净净。挂掉电话，
柳如烟一脸为难地看着我，熟悉的开场白已经到了嘴边：“阿辰，对不起，
林默他……”“他是不是又快不行了？”我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柳如烟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以往的每一次，
我都会或多或少地表现出失望、愤怒，甚至是恳求，但这一次，我平静得让她有些心慌。
“阿辰，你怎么能这么说？林默他很可怜，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摆出一副我最熟悉的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吗？”我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开了一段录音。这是我昨天去那家私人医院时，无意中录下的。“林先生，
您的恢复情况非常好，之前的肺炎已经完全康复了。所谓的心脏问题，经过我们全面的检查，
也只是轻微的心律不齐，根本不影响正常生活。您非常健康，随时可以出院。
”听着录音里医生清晰洪亮的声音，柳如烟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关掉录音，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打量着她：“五年前，你告诉我，林默得了绝症，
需要一大笔钱治疗，否则活不过三个月。我信了。
我不仅把我们准备买婚房的五十万积蓄全部给了你，这五年来，每个月还额外给你两万块，
作为他的‘营养费’和‘特殊护理费’。”“我为了你口中那个‘活不了多久’的白月光，
省吃俭用，拼命工作。我以为我在拯救一个生命，在为你分担痛苦。可现在你告诉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
狠狠地扎在柳如烟的心上。“我……我……”她终于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阿辰，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默他的病……他的病是很特殊的，
普通的医生根本检查不出来！那是心病！你懂吗？心病！”“心病？”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一个心病。一个心病，需要五年花掉我超过一百七十万的积蓄？
柳如烟，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觉得你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不是！我没有！
”柳如烟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阿辰，我是爱你的啊！
我真的想和你结婚！可是林默他离不开我，我答应过要照顾他一辈子的！”“照顾他一辈子？
”我甩开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那我们的婚姻算什么？你和他的一辈子，和我的一辈子，
哪个才是真的？”“都是真的！”她哭着喊道，“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等林默他……他真的不在了，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做你的妻子了！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这张证，领不领真的那么重要吗？”就是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恶心。我沉默了片刻，然后，
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柳如烟，我们分手吧。”柳如烟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说什么？”“我说，我们分手。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决绝，不留丝毫余地，“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欠我的钱，我会找律师跟你谈。现在，请你，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最后三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五年的怨气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柳如烟彻底懵了。她可能设想过无数种我的反应，愤怒、争吵、甚至是妥协，
但她绝对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提出分手。她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
才尖声叫道：“顾辰！你疯了？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要跟我分手？
你五年的感情都不要了？”“小事？”我被她无耻的逻辑气笑了，“柳如烟，你拿着我的钱，
去养你的白月光，一次又一次地在民政局门口放我鸽子，你管这个叫小事？”“我说了，
那钱是给他治病的！我以后会还你的！”她理直气壮地反驳。“好，那我等着。
”我打开车门锁，冷冷地命令，“下车。”柳如烟看我态度坚决，不像是开玩笑，
眼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但长久以来被我宠溺出的骄纵，让她拉不下脸来求我。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撂下一句狠话：“顾辰，你别后悔！离开我，
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我等着你哭着回来求我！”说完，她“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第一次被骗的时候，
就让她滚。我发动汽车，调转车头，毫不犹豫地驶离了这个我来了十八次，
却次次都带着失望离开的是非之地。后视镜里，民政局的红色建筑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就像我那段可笑的，长达五年的爱情。和柳如烟分手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没有了她的纠缠和没完没了的“林默紧急事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拉出了这五年来给柳如烟的所有转账记录。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总金额，一百七十二万三千。看着这个数字，我自嘲地笑了。我顾辰，
一个国内顶尖建筑设计院的新锐设计师，年薪近百万，却活得像个苦行僧。我从不买奢侈品，
座驾是一辆开了八年的二手大众，连身上的衣服，都很少超过四位数。我总以为，
我们是在为共同的未来奋斗，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未来幸福生活的基石。现在看来，
我只是一个心甘情愿的提款机，在为别人的爱情添砖加瓦。第二天，
我委托了全市最好的律师，姜然。姜然是我在一次项目合作中认识的，一个雷厉风行，
专业能力极强的女人。她比我小两岁，却已经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我将所有证据，
包括转账记录、通话录音，以及我委托私家侦探拍到的，
林默生龙活虎地在健身房举铁的照片，都交给了她。姜然看完所有资料，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地看着我：“顾先生，你的诉求是什么？”“第一，
让她还钱，连本带息。第二，我要她为她的欺骗，付出应有的代价。”我的语气冰冷而坚定。
姜然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明白了。这件事，从法律上讲，属于不当得利，
甚至是诈骗。你放心，钱，一分都不会少。至于代价，我会让她毕生难忘。
”有了姜然的保证，我彻底放下心来，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正在负责一个滨江新区的地标性建筑——“云帆中心”的设计项目。
这个项目对我至关重要，一旦成功，我将一跃成为国内建筑设计界的顶尖人物。
分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接到了柳如烟的电话。她大概是笃定我离不开她，以为冷战了几天，
我就会像以前一样，主动低头认错。电话里，她的语气依旧高高在上：“顾辰，气消了吗？
消了就赶紧过来接我，我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没有理会她的命令，
只是淡淡地问：“钱准备得怎么样了？”柳如烟愣了一下，
随即怒道：“顾辰你还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以后会还你！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们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只剩下钱了？”“不然呢？”我反问，“我们的感情，
早在你第十七次放我鸽子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殆尽了。柳如烟，我给你一周时间。一周之内，
如果你不把钱还给我，就等着收律师函吧。”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并拉黑了她的号码。
我相信，此刻的柳如烟一定气得跳脚，但她绝对不会相信，我会真的告她。在她眼里，
我永远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予取予求的“忠犬男友”。然而，她想错了。
当一个人从长达五年的梦魇中醒来，他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冷酷。一周后，
柳如烟果然没有还钱。等待她的，是姜然亲自送上门的律师函和法院传票。据说，
当柳如烟看到传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她当场就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但我一个都没接。打不通我的电话，她就跑到我的公司楼下堵我。那天我正好开完会下楼，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妆容哭花，憔悴不堪的柳如烟。她一见到我，就立刻扑了过来，
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哭着哀求：“阿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撤诉好不好？我们不分手了，我们马上去领证，现在就去！”她的哭喊声，
引来了大厅里所有人的侧目。我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反胃。“柳小姐，
请你自重。”我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冷漠，“我们的关系，已经在那张传票送达的时候，
就彻底结束了。如果你再骚扰我，我会报警。”“不要！阿辰，你不能这么对我！
”柳如烟彻底崩溃了，她抱着我的腿，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
那些钱……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了！”“还？
”我不屑地冷笑，“你拿什么还？就凭你一个月五千块的工资？
”“我……”柳如烟一时语塞，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道，“林默！
林默会还的！他说他会想办法的！”听到这个名字，我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柳如烟，你真是无可救药。”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的林默，
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我委托的律师进行财产评估。你以为，
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吗？”柳如烟的哭声一滞，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是的，我不仅要告柳如烟，还要连林默一起告。姜然告诉我，
虽然钱是直接转给了柳如烟，但只要能证明林默是知情并参与其中的受益者，
就可以将他列为共同被告，共同承担还款责任。而我手里的证据，
足以将他们两个人钉死在诈骗的耻辱柱上。柳如烟彻底慌了，她没想到我做得这么绝。
她松开我的腿，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指着我，声音颤抖：“顾辰，你好狠！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去伤害林默！他……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我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没错，错的是我，错在我太傻，太好骗，
心甘情愿地当了你们五年的冤大头！现在，我不想当了，这也有错吗？”说完，
我不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但我充耳不闻。
这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司。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同事们并没有对我指指点点，
反而有不少人跑来安慰我，甚至有人偷偷告诉我，柳如烟之前就来公司闹过好几次，
每次都是哭哭啼啼地说我不肯娶她，搞得公司里人尽皆知，对我颇有微词。现在真相大白，
大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理解。我的顶头上司，设计院的院长，还特意找我谈了话，
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顾，别被这些烂人烂事影响了心情，你的才华，我们都有目共睹。
‘云帆中心’这个项目，你一定要做好，这才是你翻身仗的关键。”我心中一暖，
感激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不能再沉溺于过去。我要用我的作品，向所有人证明，
离开柳如烟，我只会过得更好。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预料。开庭的前一天，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是顾辰吗？
我是柳如烟的妈妈。”我愣了一下。柳妈妈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温柔慈祥的阿姨。
每次我去柳如烟家，她都会做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好好对她女儿。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开玩笑说柳如烟总是不肯跟我领证，
她还慈爱地拍着我的手背说：“阿辰啊，如烟这孩子就是心软。林默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你就多担待一些。我们老两口，是真心把你当女婿看的。”她的这番话，曾经让我无比感动，
也让我对柳如烟的所作所为，多了一份理解和容忍。“阿姨，您好。”我礼貌地回应。
“阿辰啊，”柳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姨求求你，你放过如烟吧。她知道错了，
她真的知道错了。你要的钱，我们家想办法凑给你，求你撤诉，行不行？”“阿姨，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的语气很平静，“这是原则问题。”“什么原则不原则的！
”柳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吗？
她不就是花了你一点钱吗？至于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告上法庭吗？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我皱了皱眉，对她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感到有些不适。“阿姨，那不是一点钱，
是一百七十二万。而且，这不是花，是骗。”“你！”柳妈妈被我噎了一下，
随即开始打感情牌，“阿辰，你忘了你刚毕业那会儿，找不到工作，是谁收留你，
让你在我们家住了三个月？你忘了你生病的时候，是谁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