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疼痛的三十岁魏茗三十岁生日那天,父母离了婚。那天母亲红着眼眶的样子,
像进了沙尘。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又干又涩:“茗茗,以后……这个家,就散了。
”话没说完,母亲就把视线转移到窗外,没有看她,也不敢看,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好像有终于解脱的轻松,又好像带着一丝丝愧疚。父亲就站在几步外,背对着她们母女,
沉默得好像不存在。他正往一个褪了色的旧旅行袋里塞几件衣服,
拉链拉合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嗤啦”地响,一声一声,刮得人心烦意乱。他没回头,
也没看女儿一眼,只留下一个心事重重的背影。魏茗抱着刚睡醒还在吵闹的女儿。
小家伙大概也觉出气氛不对头,小脸皱着,不时发出烦躁的哭闹声,
小手死死抓着妈妈的衣领,热乎乎的呼吸轻轻地喷在魏茗脖子上。魏茗就那么杵在客厅中间,
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脚边是孩子蹬掉的一只毛绒袜子。而阳台那头,
她丈夫正戴着耳机,窝在电脑前,手指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
耳机里不时漏出游戏音效的声响,嗡嗡的,声音大得刺耳,好像屋里天塌了也跟他没关系。
母亲的表情、父亲的背影、孩子的吵闹声和丈夫事不关己的冷漠,
所有声音和画面重叠在一起,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悬了很久很久,
终于沉沉地落了地。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冬天围着蜂窝煤炉子烤红薯、夏天摇着蒲扇在院子里乘凉、吵吵闹闹却也热气腾腾的地方,
往后都没有了。她深吸一口,
目光扫过自己这个堆满了婴儿用品、玩具和未拆的快递盒的所谓的“家”,
瞬间有些心塞和说不出来的难过。三十岁,像一道残忍的界碑,立在身后一片狼藉的废墟前。
这一天,没有人记得是魏茗的生日,她没有收到生日蛋糕、没有鲜花,就连家也没有了。
2 回不去了除了难过,魏茗还莫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父母闹离婚,
前前后后拉扯了**年。起初是母亲心里有了别人。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外遇,
就是通过网络平台和一个陌生男人聊得起劲。那个男人离异,带着个还在读书的儿子,
两人在网络平台上互诉衷肠。母亲心里那点微澜,像春日池塘里被风吹皱的一点涟漪,
还没漾开,就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瞬间炸开了。
家里的空气从此便开始充斥着怀疑和怨怼。只要母亲外出时间超过半小时,
父亲疑心的种子就开始疯狂生长,吵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而母亲的哭声,
从最初的尖锐控诉,到后来嘶哑的呜咽,到最后变成了无声的麻木。
不要脸”、“老不正经”、“上赶着当别人妈”、“窝囊废”……在狭小的房子里飞来撞去,
也在魏茗心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再后来,父亲像是破罐子破摔,
开始频繁地在网络平台和不同的女人聊天、视频、直播。
消息提示音、视频播放背景音开始频繁响起,成了家里另一种刺耳的噪音。
父亲还学会了喝酒,从曾经一杯啤酒都喝不了的人,变成了一顿能喝好几瓶。
性子也变得像叛逆的青少年,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他甚至瞒着所有人,
去见了他那个据说离了婚的前女友。纸终究包不住火,母亲还是知道了。那一刻,
魏茗看见母亲眼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她变得异常沉默,铁了心要离。
父亲却又像变了个人,死活不同意。一会儿说自己没有错,
一会儿又拿出母亲之前和那个陌生男人的事反复地说,一会儿又说为了魏茗不能散这个家。
而母亲的心在这场拉锯中也变得愈发坚硬。除了偶尔掉泪,连句话都不愿同父亲说,
甚至拉黑了父亲的所有联系方式。魏茗夹在中间,像一块夹心饼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毕竟,父母是独立的个体,自己也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她劝父亲,父亲梗着脖子骂她“白眼狼,向着外人”。她安慰母亲,母亲只是哭,
说她“你不懂妈的苦,我真的受够了,我好难。”魏茗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姊妹能商量,
所有的重量,都沉甸甸地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丈夫则更指望不上。
他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下班后的抱怨,
或者临下班打来电话告知“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除此之外,好像无话可说。
3 温暖的坐标但曾经的丈夫不是这样的。魏茗和丈夫,是高中同学。
那时的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没有太多交集。
两人关系的近一步是大学时一次共同好友攒的聚会。分隔两座城市的他们,
在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里,目光相撞。也许是远离家乡的孤独感作祟,
也许是少年时未曾察觉的种子悄然发芽,那次聚会后,丈夫主动加上了魏茗的联系方式。
起初是客气的寒暄,分享各自大学的趣事和烦恼。渐渐地,两人聊的话题越来越多,
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纵然隔着几百公里,也没有阻拦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终于,
丈夫在一个周末,跑到魏茗所在的城市,向她表了白。魏茗答应了。后来,
他们经常会约在两个城市的“中点站”见面。他们会牵着手,像两个逃课成功的小孩,
兴奋地探索着那个陌生的“中点城市”。可能是去逛逛当地的小吃街,
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可能是在公园的长椅上依偎着晒晒太阳,聊着天南地北,
直到天色渐暗。也可能只是沿着陌生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但两人的手永远牵得紧紧的,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他会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包,
或者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她提过一句想吃的零食、一杯她喜欢的奶茶。冬日的寒风里,
他总会提前到,把买好的热饮捂在怀里,确保她拿到手时还是滚烫的。“累不累?
” “饿了吗?”“想先去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去玩?” 那时的丈夫总是那么温暖、明亮。
大学时代的异地恋,就在这一次次充满仪式感的“中点奔赴”中,被距离熬出了别样的浓稠。
毕业后的第一年,两人就结婚了。刚结婚那会儿,
丈夫总是会在下班路上特意绕远去买魏茗喜欢的蛋糕。魏茗也会早早回家,
精心准备丈夫爱吃的饭菜。周末,他们也会像热恋时一样规划短途旅行,
或者只是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分享爱吃的零食。夜里相拥而眠时,
他会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些只有两人才能懂的傻话。那时的家,
是一个被爱意和笑声包裹的温暖的堡垒。4 渐行渐远但人总是会变的。一次外出团建,
丈夫兴致勃勃地说想去拓展拓展人脉。那几天,魏茗给他分享生活琐事,
他的回复开始变得简短,回复时间也不断拉长,有时甚至到深夜才敷衍地回一句“刚结束,
很累,睡了”。团建回来后,他显得异常疲惫,对魏茗的依恋似乎也淡了些,
反而多了些心不在焉。后来,魏茗怀孕了。几乎同时,
丈夫也迎来了事业的转折点——升职了。起初是双喜临门的雀跃,但很快,
新职位带来的责任和压力让他开始频繁加班,回家也越来越晚。一开始他还会带着歉意解释,
给孕吐的魏茗带点开胃的小吃,或是想喝的奶茶。渐渐地,
解释变成了例行公事的通知:“今晚加班,别等我了。”甚至有时候,连通知都忘了。
最让魏茗有些芥蒂的,是他晚归时身上有一种陌生而又甜腻的香水味。那味道,
既不是魏茗用的,也绝不是他的男同事用的。魏茗试探着问过:“今天应酬了?
你身上味道挺特别的。”丈夫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
语气有些生硬:“嗯,陪客户,都是些无聊的场合。太累了,我先去洗澡了。
”然后便匆匆走进浴室,用水流声掩盖了所有可能继续的追问。随后的日子里,
丈夫像变了一个人,对魏茗不再有耐心,甚至对女儿的到来也没有那么欣喜。
就好像原本就不期待一般。升职后,丈夫的工资是魏茗的好几倍,但丈夫说他负责攒钱,
魏茗没有了和他说就行。家庭开支自然而然就落到魏茗的微薄工资上来。
每次伸手和丈夫要钱,魏茗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因为等来的常常是漫长的沉默,
或者一句硬邦邦的“前两天不是刚给过你?”那语气,就好像她是个贪得无厌的乞讨者。
实在没办法,魏茗就用上了消费信贷。日子就这样变得一眼望得到边,没有希望,没有盼头。
5 偶然的新生一次偶然的机会,让魏茗重新捡起她一直擅长的写作。那天夜晚,
女儿高烧刚退,她终于松口气,精疲力尽地靠在床上刷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