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众好汉客栈歇手脚，老观主错拿夜香壶
官道边上，立着一家“千里香”客栈。
店名起得豪迈，格局却不大，前店后院，青瓦白墙，门口一杆洗得发白的酒旗，在晚风里有气无力地招摇着。
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在铁树开花镖局众人眼里，简首跟天上的琼楼玉宇没什么两样。
“到了！
总算是到了！”
观主第一个从马背上滚下来，脚刚沾地，腿就软得像面条，差点没跪下。
他扶着腰，脸上却笑开了花，那得意劲儿，仿佛这一路上的太平，全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功劳。
“看见没有？
老夫怎么说的？
吉人自有天相！
咱们这趟镖，顺不顺当？
就问你们顺不顺当！”
石敢当把马拴好，一脸的意犹未尽，嘴里嘟囔着：“顺当是顺当，就是太顺当了，骨头都快生锈了。”
唐小棠跳下车，小心翼翼地抱起她那个装满瓶罐的小木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那张总是绷着的小脸，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松弛。
只有慕容铁树，依旧保持着警惕。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从房檐下的蜘蛛网，到柜台后打瞌睡的店小二，都没放过。
“大师兄，别看了。”
林小雀有气无力地从镖车上挪下来，一***坐在客栈门口的石凳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丰州城门就在前头，黑风寨的土匪再傻，也不会追到这儿来动手。
咱们……安全了。”
她说“安全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解脱。
这一整天，她的神经都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现在总算可以松下来了。
“小二！
小二！”
观主己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栈，一***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八仙桌旁，嗓门洪亮，“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给大爷们端上来！
今儿个，老夫要不醉不归！”
店小二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连忙赔着笑脸迎上来。
“好嘞，客官！
您几位里边请！”
几人落座，菜很快就上来了。
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一锅热气腾腾的豆腐汤，外加一坛子劣质的烧刀子。
算不上山珍海味，但对于饿了一天的众人来说，己是人间美味。
观主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满上一碗酒，端起来就要往嘴里灌。
“师父！”
林小雀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您老人家可悠着点。”
“干什么！”
观主吹胡子瞪眼，“老夫劫后余生，喝碗酒庆贺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
林小雀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紫檀木镖盒，“就怕您老人家喝高了，一时兴起，把咱们的宝贝疙瘩当成夜壶给用了，那咱们这趟镖，可就真成了千古奇闻了。”
她这话本是一句玩笑，说得又快又轻。
可这世上的事，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隔壁桌，坐着一个独自饮酒的青衫客。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手里捏着个白玉酒杯，正自斟自饮。
他本没在意这群风尘仆仆的镖师，可林小雀那句“宝贝疙瘩”、“当成夜壶用”，却像根小钩子，一下勾住了他的耳朵。
他眼角的余光，状似不经意地瞟了过来，落在了那个被众人看护得紧紧的紫檀木镖盒上。
*“能让人紧张成这样，还怕喝醉了拿错的宝贝……有意思。”
*青衫客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笑容，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
这边，观主听了林小雀的打趣，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胡说八道！
为师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再说了，夜壶跟镖盒，一个粗陶，一个紫檀，我还能分不清？”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只是把酒碗放在嘴边闻了闻，一脸陶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所有人都彻底松弛了下来。
观主到底还是喝高了，拍着桌子，开始大吹法螺，从自己年轻时在青虚观如何降妖除魔，说到开了镖局之后如何义薄云天。
石敢当则拉着店小二，非要跟人比划两下子，吓得小二连连作揖求饶。
唐小棠吃饱喝足，倦意上涌，己经抱着她的小木盒，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慕容铁树没喝酒，只是默默地吃着菜，偶尔抬眼看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但紧绷的肩膀，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小雀看着这群“恢复了本性”的同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也累了，只想赶紧回房，结结实实地睡上一觉，把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全都忘掉。
夜，深了。
客栈里，除了伙计们收拾碗筷的轻微声响，便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观主的房间里，鼾声尤其响亮，如雷贯耳。
他睡得正香，忽然一阵尿意袭来，憋得他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下了床。
“水……夜壶……”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他记得，睡前让小二把夜壶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伸出手去摸。
桌上，确实并排摆着两样东西。
左边一个，触手冰凉，是个粗陶罐子。
右边一个，入手温润，是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
月光下，那紫檀木的镖盒，泛着一层幽暗的光泽，看着确实比旁边那个灰不溜秋的陶罐要精致得多。
观主喝醉了，脑子就像一团浆糊。
他此刻的逻辑非常简单：好东西，当然是拿来用的。
于是，他想也没想，一把就抓住了那个……更顺手的紫檀木镖盒。
他抱着盒子，走到墙角，背对着床，松开裤腰带。
“哗——”一阵酣畅淋漓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完事后，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随手将镖盒往墙角一放，转身爬回床上，一头栽倒，继续跟周公下棋去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浑然不知，就在他心满意足地解决内急时，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