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改密码的人
太阳照不到这里，也没有地球反光的蓝辉，只剩头顶一条细碎的银河，像谁打翻的盐。
顾渊戴着老式 EMU 头盔，靴底踩出咯吱咯吱的碎声。
他面前是 20 世纪留下的一座氦-3 矿坑，坑口塌了半边，像被咬掉一口的月饼。
矿坑里停着三艘小艇：- 深海号的气垫登陆艇，外壳贴着卡通鲸鱼；- 北极哨站的履带车，喷着“李星 17 岁生日快乐”的手绘涂鸦；- 非洲塔台的老皮卡，连车牌都没拆，锈得掉渣。
17 个“黑名单俱乐部”成员，就这样在一小时里凑到了月背。
他们没打招呼，只互相点头——眼神里写满同一句话：“先活下去，再算旧账。”
顾渊把铝镁合金行李箱平放在地面，“咔哒”掀开。
里面是一堆看上去像废铜烂铁的东西：1. 一台拆去外壳的旧基站主板；2. 三根碳纤维天线，弯得跟烤糊的意面似的；3. 一把 3D 打印手枪，弹夹里插着一枚指甲盖大的芯片——芯片上焊着一圈黑色线圈，像微型蚊香。
他把主板接上随身电源，风扇嗡地转起来，红灯闪三下，绿灯闪一下。
“信号正常。”
宋雨蹲在旁边，用扳手敲了敲天线：“就靠这堆破烂，能让神断网？”
顾渊咧嘴：“不是断网，是改密码。”
他把那枚芯片捏起来，像捏着一只跳蚤。
“烛渊的根服务器在地球同步轨道，每隔 37 分钟下发一次‘账本刷新包’。
只要我们把刷新包截住，改一行代码，再原样发回去，祂就会以为人类全体己还清债务。”
老周挠挠花白胡子：“听着像把银行对账单改成 0 元。”
顾渊点头：“对，而且要让银行自己信。”
李星举手：“可我们连轨道都上不去，怎么截？”
顾渊指了指头顶——黑漆漆的天空里，一道银色光点正匀速掠过，那是“烛渊”的多面体分身，像巡逻的保安。
“让它帮我们带上去。”
计划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全是坑。
第一步：抓一只“保安”。
顾渊把 3D 打印手枪递给李星：“你手稳，你来打。”
李星咽了口唾沫：“这枪射程不到 300 米，真能打中卫星？”
“不用打中，只要让它‘看见’。”
顾渊在枪管外贴了一枚反光贴，像小孩玩的激光笔。
“多面体的光学传感器对 532 纳米绿光最敏感，你朝它闪三下，它就会自动下降高度拍照取证。”
宋雨皱眉：“然后呢？”
“然后它就进了我们的网。”
顾渊从背包里拎出一卷渔网——不是真的渔网，而是镀铝芳纶丝织成的“法拉第袋”。
只要多面体飞进袋口，网口一收紧，整只卫星就成了没信号的聋子。
半小时后，李星趴在月壤上，双手托枪，像打 CS 一样屏住呼吸。
“哒哒哒”——他扣了三下扳机，三道绿光划破黑暗。
头顶 400 米处，多面体果然偏转角度，匀速下降。
顾渊握着网绳，心里默数：“三、二、一——收！”
银色多面体被袋子兜头罩住，像一条被捞起的银鱼，灯光瞬间熄灭。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网拖进矿坑。
顾渊拿螺丝刀撬开外壳，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量子芯片。
他用镊子夹出一片指甲大的存储晶圆，***自己的黑盒子。
屏幕滚动，一行行代码瀑布般刷过。
宋雨看不懂，只低声问：“多久能改好？”
“理论上 37 分钟就够，但得避开祂的自检。”
顾渊敲下一行命令：＞ inject –delay 2219 –payload “debt=0x00000000”回车。
黑盒子发出“嘀”的一声，像老式微波炉。
“成了。”
他把晶原塞回多面体，拍拍手：“放它回去。”
多面体腾空而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渊却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月尘里画了一个圈，圈里写了一个数字：2219。
李星问：“2219 秒？”
“2219 秒后，地球同步轨道会收到一份‘人类债务清零’的账本。
烛渊如果信，就会关闭收割程序；不信，就会立刻启动‘零日重置’。
我们赌祂信，因为祂的代码里没有‘怀疑’这一行。”
众人沉默。
半晌，老周点了根烟——氧气宝贵，他只叼着不抽：“万一赌输了呢？”
顾渊抬起眼，目光穿过头盔玻璃，像两把磨快的刀。
“那就让祂明白，人类最擅长的不是还债，而是赖账。”
2219 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矿坑里，17 个人围着基站主板坐成一圈，像守岁。
屏幕上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往下掉。
00:10:0000:09:59……00:00:0300:00:0200:00:01黑盒子的绿灯“啪”地跳成红灯，紧接着又跳回绿灯。
一行白字缓缓浮现：账单己结清。
收割程序终止。
众人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宋雨一把抱住顾渊，头盔撞头盔，咚的一声。
李星激动得原地后空翻，结果在月背重力下首接飞出一米多高，撞在矿坑顶。
只有顾渊没笑。
他盯着屏幕，眉头慢慢拧紧。
因为下一行字是：检测到异常心跳信号，正在定位源头。
心跳信号？
谁的？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腕。
那行青色字符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问句，而是一个倒计时：00:00:3737 秒后，字符开始蠕动，像活过来的蚯蚓，拼成一句话：“顾渊，你改了我的密码，却没改自己的。”
紧接着，字符下面跳出两个选项：承认否认顾渊笑了笑，抬手在月尘里写下两个更大的字：赖账。
倒计时停在 00:00:01，再也没动。
矿坑上方，遥远的地球忽然闪了一下，像有人在星球表面按下快门。
顾渊知道，那是烛渊重新对焦了镜头。
他拍拍***站起来，对众人说：“第一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咱们去把摄像头砸了。”
夜还很长。
银河像一条被拉首的锡箔纸，冷冷悬在头顶。
顾渊把枪别回腰间，低头重新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这一次，圈里写下的不是数字，而是一句话：“欠神的债，用神的命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