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第三十二次被客户投诉，我苏安然坐在财务部的角落里，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报销单据，心情糟透了。
"安然，张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同事小李走过来，脸上带着同情的表情。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深吸一口气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几个同事在窃窃私语。
"听说她又被投诉了，这次怕是要被开除了。"
"也是，谁让她得罪了陈部长的侄女呢。"
"哎，在这种小公司，没有背景就是这样。"
我握紧了拳头，加快脚步。三年前大学毕业，我怀着满腔热血进入这家会计事务所，以为凭借扎实的专业基础能闯出一片天地。结果现实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咚咚咚。"我轻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张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推开门，我看到张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四十多岁，地中海发型，一双小眼睛总是带着精明的光芒。
"苏安然，坐吧。"张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后，张总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客户对你的投诉，说你态度不好，工作效率低。"
"张总，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张总摆摆手，"公司最近效益不好，需要裁员。你的表现...确实不太理想。"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失业？房租、生活费、还有生病住院的妈妈...
"不过，"张总话锋一转，"如果你愿意配合公司做一些事情，我可以考虑留下你。"
"什么事情？"我警觉地问。
张总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财务报表，"我们有个大客户，账目上有些小问题，需要你帮忙...润色一下。"
我接过报表一看，脸色瞬间变了。这哪里是小问题，分明是巨额的偷税漏税！
"张总，这是违法的，我不能做。"我坚决地摇头。
"违法？"张总冷笑一声，"小姑娘，你想太多了。这种事情在行业里很正常，你以为那些大公司的账都是干净的？"
"可是..."
"没有可是。"张总的脸色沉了下来，"要么配合，要么滚蛋，你自己选择。"
我咬着嘴唇，心里挣扎着。如果失业了，妈妈的医药费怎么办？可是如果违背良心做假账...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最终说道。
"好，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张总挥挥手，"出去吧。"
走出办公室，我感觉双腿发软。电梯里，我靠着墙壁，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二十五岁，本该是最美好的年纪，可我却感觉前路一片迷茫。
电梯停在一楼，门开了，一个穿着蓝色快递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起码一米八五，五官轮廓分明，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几楼？"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而温和。
"一楼，谢谢。"我下意识地回答。
他笑了笑，"我去十二楼。"
电梯重新启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男性荷尔蒙味道。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
"怎么了？心情不好？"他关切地问。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关心我。"没事，工作上的一点小麻烦。"
"工作确实不容易。"他点点头，"不过，再困难的事情都会过去的，要相信明天会更好。"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电梯到了一楼，我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加油。"他对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笑了笑，这是今天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走出大厦，外面开始下雨。我没带伞，只能在门厅里避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生活奔波着。
"苏安然！"
我回头，看到男友赵磊朝我走来。他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拎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
"磊哥，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当然是来接我的宝贝下班啊。"赵磊搂住我的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后，赵磊皱了皱眉，"安然，你这样下去不行。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好不容易有个稳定的工作，就算有些...灰色地带，也要学会适应。"
"可是这是违法的。"我据理力争。
"违法？哪家公司的账目是完全干净的？"赵磊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总是这么天真，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
他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交往两年来，赵磊总是这样，用现实主义的理由来说服我妥协。
"我先送你回家吧。"赵磊看了看表，"一会儿我还有个应酬。"
应酬。又是应酬。最近这几个月，他总是有各种应酬，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我摆摆手。
"那怎么行？我是你男朋友，当然要照顾你。"赵磊说着，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赵磊一直在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只能听到零星几个词："李总"、"合作"、"晚上"...
"磊哥，最近你的工作很忙吗？"我试探性地问。
"嗯，公司有个大项目，如果谈成了，我就能升职加薪了。"赵磊敷衍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我不再说话，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赵磊匆匆给了我一个吻就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雨中，看着出租车远去的尾灯，突然觉得很孤独。
回到家里，这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单间显得格外冷清。我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包泡面，什么都没有。
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安然，妈妈今天复查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那就好，妈妈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医药费的事情..."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我打断了她的话。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房租、生活费、妈妈的医药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也许赵磊说得对，我确实太天真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有时候必须要妥协。可是，如果连最基本的原则都要放弃，那我还是我吗？
夜深了，雨还在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两个画面：张总阴险的笑容，和那个陌生快递员温暖的眼神。
明天，我该怎么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