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死则道不生。后巷的风带着铁锈味刮过脸颊时，林默猛地回神。
赵磊的手正按在他书包上，力道大得像要把帆布撕裂：“这个月保护费呢？别逼我动手。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威胁。上一世就是今天，他被赵磊推下台阶，
右腿打着石膏躺了三个月，返校后成了全校皆知的“软蛋”，
赵磊的勒索从每月五十变成两百，最后连午饭钱都要搜刮走。他在恐惧里熬完高中，
辍学后做什么都抬不起头，三十五岁那年在出租屋里喝农药时，
眼前晃的还是赵磊这张嚣张的脸。“我没钱。”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但林默没像前世那样缩肩。他盯着赵磊染成黄毛的头顶，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真好，不是梦。赵磊愣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说啥？
再说一遍？”“我说，我不会给你钱。”林默挺直脊背，声音稳了些，“你再这样，
我就去告诉老师，或者直接报警。”后巷安静了两秒，
赵磊的跟班先笑了：“默子今天吃错药了？”赵磊松开手，伸手就往林默脸上扇。
林默早有准备，猛地侧身躲开，书包带在胳膊上勒出红痕。他盯着赵磊的眼睛，
一字一句：“你碰我一下试试？现在就有人路过，喊一声‘校园霸凌’，
你觉得你爸那个公司老板的面子挂不挂得住？”他记得，赵磊最在乎他爸那点“体面”。
果然，赵磊的手僵在半空。巷口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班的同学。
赵磊恶狠狠地戳了戳林默胸口：“行，你有种。明天放学，还在这儿等你。
”看着他们骂骂咧咧地走，林默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全湿了，
但心脏跳得又快又有力——这一次，他没逃。当晚，林默翻出攒了半年的零花钱，
去二手市场买了个带录音功能的旧手机。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赵磊就是明天，
从他爸抽屉里偷了两万块，说要去买最新款游戏机，
还在放学时拉着跟班去校外的废弃仓库“分赃”。那仓库没监控，是赵磊的“安全区”。
第二天放学，林默故意磨磨蹭蹭，等赵磊他们走进仓库方向，才攥着旧手机跟上去。
仓库门没关严，里面传来赵磊的声音：“看见没？这数，够咱们爽一个月！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赵磊和三个跟班正围着一沓现金笑，见他进来，
立刻变脸：“你还真敢来？”“路过，听见声音就进来看看。”林默往门口退了半步，
确保自己能随时冲出去，“原来你这钱是偷来的啊？难怪这么大方。”“你他妈找死！
”赵磊最恨别人提“偷”，抓起旁边的木棍就朝林默砸。林默早有准备，抱着头往旁边一滚，
故意撞在堆着的旧铁桶上，发出哐当巨响。他摸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按下录音键，
举起来对着赵磊：“你盗窃家里财物，还打人？这要是让你爸知道——”话没说完，
赵磊已经扑过来抢手机。林默看准他随手放在木箱上的钱袋，在被抓住前猛地抓起袋子，
转身就往仓库外冲，边跑边喊：“抢劫啦！有人抢劫！”仓库靠近菜市场，
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几个买菜的大妈闻声看过来，赵磊他们追出来，脸上还带着凶相，
一看就不是好事。林默直接跑到最近的派出所，把钱袋和手机递过去。
钱袋上沾着他刚才滚地蹭的灰，手机里录着赵磊的吼声：“那钱就是老子偷的！
打死你个告状精！”警察来得很快。赵磊他们还在仓库门口骂，被堵个正着时，
赵磊还嘴硬：“那是我家的钱！他抢我的！”“你家的钱，你为什么说是偷的？
”警察拿出手机播放录音，“而且这位同学身上有擦伤，好几个路人能作证你追打他。
”赵磊的脸瞬间白了。后来林默才知道，赵磊他爸早就发现钱少了，正到处找，
听说儿子不仅偷钱还差点打人，气得直接让警察“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未满十八，
但盗窃数额大，还有霸凌前科，最后赵磊被送进了少管所，那三个跟班也被学校记了大过，
见了林默就绕着走。没人知道林默是重生的。他们只看到，那个总低着头的林默，
突然就挺直了腰杆。他不再躲着人群走，作业写得工工整整，月考名次往前跳了二十名。
放学路上，阳光落在书包上，暖烘烘的。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想起前世那个在黑暗里等死的自己，又看了看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心没死透的时候，
总觉得路被堵死了。可真撑着一口气站起来，才发现原来光一直都在。
重逢与终局五年后的深秋，林默站在自己新开的清吧露台上抽烟。
玻璃门内传来舒缓的爵士乐，吧台后的调酒师正在调试新品，
这是他大学毕业后创业的第三家店，刚被本地生活号评为“年度最具格调休闲地”。
手机震动，是合作方发来的消息，说晚上要带客户来附近的KTV应酬，让他顺路过去坐坐。
林默掐灭烟，理了理西装袖口——那地方他有印象，几年前还是家破落的迪厅，
后来翻新成了高档KTV，叫“鎏金”。推开KTV包厢门时，震耳的音乐正撞过来。
合作方笑着招手：“林总可算来了！介绍下，这几位是……”林默的目光越过人群，
落在舞台中央。一个穿着亮片衬衫的男人正拿着话筒扭动，衬衫最上面三颗扣子没系，
露出脖子上廉价的金链子。他头发染回了黑色，却留着不伦不类的长刘海，
唱到高潮处还往台下抛媚眼，引来几声口哨。是赵磊。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却添了股挥之不去的油腻。林默端起服务生递来的威士忌，
指尖微凉——当年少管所只待了一年，听说出来后他爸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高中没读完就混在了社会上。“那是鎏金的‘头牌’，”合作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笑着打趣，“会来事儿，不少老板点他。”林默没说话，看着赵磊唱完歌，
弓着腰给台下敬酒，腰弯得像根被压折的芦苇。曾经在后巷耀武扬威的黄毛小子，
如今在金钱面前摇尾乞怜，像个被人操控的小丑。“林总认识？”“高中同学。
”林默抿了口酒，语气平淡，“不太熟。”他没再多看，转身和合作方谈项目。直到散场时，
在KTV门口被人拦住。赵磊换了件黑色皮衣，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眼神却很亮，像淬了毒的针：“林默？真的是你。”林默停下脚步，
身边的保镖往前站了半步，被他抬手拦住。“听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赵磊笑起来，
嘴角歪着，“当年在派出所，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故意引我去仓库，故意录音？
”“是又怎么样？”林默看着他，“你盗窃、霸凌的时候，没想过会有报应？”“报应？
”赵磊突然激动起来，上前一步被保镖挡住，“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你告老师、报警，我怎么会被我爸赶出来？我本该是富二代！”林默觉得可笑。
有些人永远学不会反思，总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让开。”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想走？”赵磊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身后晃了晃，“我知道你家在哪，
也知道你那个清吧的后门。林默，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安稳。
”林默的目光在他攥紧的手上顿了顿，那形状像把折叠刀。他没说话，转身上车。后视镜里，
赵磊还站在原地，像尊扭曲的雕像。第二天，林默让清吧的监控升级了三倍，
又给家里的保安系统加了密码。他知道赵磊这种人，
说得出就做得出来——但他不会再像16岁那年，只靠硬撑。一周后的深夜，清吧打烊，
员工都走了，林默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窗外传来响动，
他按下桌下的紧急按钮连接着附近的派出所巡逻点，然后打开办公室门。
赵磊果然在吧台翻找，手里还拿着根铁棍。看到林默，他眼睛都红了：“你果然在这儿！
”“我等你很久了。”林默靠在门框上，语气平静，“盗窃、携带凶器、意图伤害，
这几样加起来，够你在里面待几年了？”“你他妈闭嘴！”赵磊挥着铁棍冲过来。
林默早有准备，侧身躲进办公室，反手锁上门。门外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玻璃杯碎裂声、桌椅倒地声，还有赵磊的咒骂声。五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默打开门时，赵磊正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吼。警察带走他的时候，
赵磊突然转头看林默，眼神里全是怨毒：“我不会放过你的！”林默没理他。
他走到被砸坏的吧台前，拿起手机给装修队打电话。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满地狼藉上，
却没染上半分阴霾。后来听说，
赵磊因为入室盗窃、故意毁坏财物清吧损失超过五万、携带管制刀具，数罪并罚，
判了四年。他在法庭上还想辩解，说林默是故意设套，
但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他自己闯进来的，是他自己挥的铁棍。就像五年前，
是他自己选择了盗窃和霸凌。清吧重新装修好那天，林默请了老员工吃饭。有人提起赵磊，
问他会不会觉得过分。“过分？”林默给大家倒酒，“路是他自己选的，坑是他自己跳的。
我只是在他扑过来的时候，没躲开而已。”窗外夜色正好，霓虹灯在酒杯里晃出细碎的光。
林默想起16岁那个在后巷攥紧拳头的自己，又想起KTV里那个摇尾乞怜的赵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