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陈念上小学第一次开家长会，我特意请了半天假，穿上了新买的衬衫。
路上，我还幻想着班主任会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表扬我那个聪明伶俐、次次考试第一的宝贝女儿。这份为人父的骄傲，像醇厚的酒，让我微醺。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等待我的，不是荣耀，而是一场，足以将我前半生所有认知都击得粉碎的，公开处刑。
家长会是单独约谈。轮到我时，我微笑着走进办公室，自信满满地在班主任对面坐下。
“陈念爸爸，您好。”班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老师，姓王。她扶了扶眼镜，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热情，反而带着一丝……古怪的、欲言又止的同情。
“王老师您好。我们家念念，最近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我主动开口。
“哦，陈念同学非常优秀。”王老师公式化地夸了一句，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毕生难忘的动作。
她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三张A4纸，并排，铺在了我的面前。
“陈念爸爸，”她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有个情况，我得跟您核实一下。我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填写家庭信息登记表，后台也需要录入。但是关于陈念同学的……我们收到了三份。”
我的心，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三张纸，赫然都是《XX小学学生家庭信息登记表》。
表头，都写着我女儿的名字：陈念。
第一张，父亲姓名一栏，写着我的名字：陈默。职业：项目经理。联系电话：139XXXXXXXX。
我松了口气，以为是学校搞错了。
但我的目光，移向了第二张。
第二张表格上，父亲姓名一栏，赫然写着另一个名字：季渊。
季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瞬间扎进了我的心脏。他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工作上不死不休的死对头！我们两家公司是竞争关系，他为了抢我的项目，用过无数下三滥的手段。我恨他入骨！
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我女儿的登记表上？！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用颤抖的手，移向了第三张纸。
第三张，父亲姓名：萧瀚。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萧瀚！本市的房地产大亨，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常客，那个只存在于财经新闻和传说中的，首富！
我，陈默。
我的死对头，季渊。
本市首富，萧瀚。
三张表格，三份不同的“父亲”资料，此刻，就像三道催命的符咒，并排摆在我的面前。而它们指向的，是同一个人——我的女儿，陈念。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王老师那混合着同情、鄙夷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我身上来回切割。
她在同情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的丈夫。
她在鄙夷我的妻子，那个能同时让三个男人，都以为自己是孩子父亲的女人。
她也在看我的笑话。一场，发生在她办公室里的，荒诞绝伦的，家庭伦理剧。
“陈念爸爸？”王老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三份资料，一份是您太太亲自交的，一份是开学前一个自称是孩子父亲的男士送来的，还有一份，是他的助理通过邮件发到学校公共邮箱的。我们也不敢确定，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全校师生面前。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体面，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
我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但现在，我只是，三个“嫌疑人”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