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磊,一个年薪36万的“都市精英”。此刻正咳着血修改PPT,
而桌上19870元的房贷催缴单旁,是我妻子刚晒出的爱马仕包朋友圈。
我看着抽屉里泛黄的八级钳工证书,被她当垃圾摔在我脸上:“这破烂能换物业费吗?
”但当我被裁员捉奸、净身出户,拎着唯一属于我的旧工具箱滚回老家时。谁都没想到,
父亲箱底那把生锈的扳手,
竟成了捅破我前半生精致幻象的唯一凶器——它能修好世上最精密的表,
却修不了烂透的人心。而我就要靠它找回那个生活杀掉的自己。桌角那几张纸,白的刺眼。
最上面那张,红字印着刺眼的“房贷催缴通知单”。“本月应还:¥19,870.00”,
那数字像个黑洞,吸干了我最后一丝心气。最后还款日,就三天后。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嗡嗡震得桌面发麻。是王胖子,我那个头顶快秃成地中海的部门总监。点开微信,
一条59秒的语音炸弹自动播放,他的骂声劈头盖脸砸过来,在死静的夜里格外响:“赵磊!
你这方案做的什么狗屁东西!垃圾!思路僵化!你以为你还是三十出头的小年轻?
公司现在什么形势你不知道?成本!效率!你这种老油条,占着茅坑不拉屎!重做!
明天一早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新的!别以为***38岁我就不敢动你!哼!
”最后那声冷哼,像根针扎进耳朵里。我的心像一只本就漏气的皮球又被狠狠的扎上一针。
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不是饿的,是憋的,是气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真想一拳砸穿这破屏幕。饿。饿得前胸贴后背。推开椅子,脚步有点飘,走到厨房拉开冰箱。
惨白的光照出来。就剩半个干巴的冷馒头,旁边是昨天剩的半包榨菜丝。
这就是我的晚饭加宵夜。角落里,倒是塞着几个精致的进口水果盒。
标签上印着我看不懂的外文。那是苏倩的“标配”,她说吃这个才配得上她的朋友圈。
我拿了馒头和榨菜,回到电脑前。冰冷的硬馒头硌着牙,榨菜的咸味混着嘴里的铁锈味,
齁得慌。手机又亮了,屏幕直接跳出来苏倩刚发的朋友圈。图片里,她化了精致的妆,
拎着个崭新的橙色包包。背景是市里最贵那家法餐厅的水晶灯。
配文:“老公送的第五个周年礼物,爱马仕的质感果然不一样。辛苦你啦老公,
知道你最疼我啦~”底下她闺蜜们的评论飞快刷出来:“哇!倩姐老公真是实力宠妻!
”“羡慕死了!不像我家那个死鬼…”我盯着那条朋友圈。
嘴里的冷馒头突然像堵在嗓子眼的石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桌上另一张纸,
是上周的体检报告。我烦躁地扒拉开,那些冰冷的指标数字下面。
医生用红笔龙飞凤舞地批注:“重度脂肪肝,心肌缺血明显。必须立即减轻工作压力,
保证充足休息!”休息?我有资格提休息吗?我不由的冷笑着嘲弄着自己,
这声冷笑比总监的冷哼却更加刻薄。抽屉没关严,里面有个旧铁盒露出一角。鬼使神差地,
我把它抽了出来。盒子上积了层薄灰,盖子有点生锈,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就几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本更旧、更薄的硬壳小本子。
小本子封皮上印着褪色模糊的字:“中华人民共和国”,下面是“八级钳工技术资格证书”。
翻开,贴着父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片,一脸严肃,名字是赵建国。这是我爸的命根子,
他一辈子跟铁疙瘩打交道的手艺证明。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把这盒子塞给了我。
我一直塞在抽屉最深处,像个深埋地底,不愿见光的秘密。
“吱呀——”卧室门被粗暴地推开。苏倩穿着真丝睡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她扫了一眼我手里的冷馒头,嘴角撇了撇,没说话。目光落在我桌上的体检报告上,
哼了一声:“又查出一身毛病?早跟你说别死撑着加班,有用吗?钱呢?
”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简陋的“晚餐”。
最后钉在我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铁盒上。特别是那本褪色的钳工证书。
她两步跨过来,带着一股浓郁的护肤品味,一把从我手里抽走了证书。
薄薄的纸在她精心保养的手里显得格外廉价脆弱。“这什么破烂玩意儿?
”她两根手指捻着证书封面,像捏着什么脏东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八级钳工?赵磊,
你脑子被门挤了?翻这种垃圾出来干什么?怀旧?能当饭吃?”她声音尖利起来,
“物业费拖了半个月了!人家催了三次了!你还有心思看这玩意儿?
它能变出钱来交物业费吗?啊?”我张了张嘴,喉咙干的发不出声音。
看着她用那刚涂了昂贵护手霜的手指,那只拎着爱马仕包的手。那么轻易地,那么嫌恶地,
抓住证书的两边。“刺啦——!”清脆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炸开。
红色的印章被硬生生扯成两半。父亲那张严肃年轻的黑白照片,
也在她手里变成了两截废纸片。“醒醒吧!赵磊!”她把撕烂的证书碎片狠狠摔在我脸上。
纸片轻飘飘地掉在冰冷的键盘上,盖住了那催命的房贷数字。“这年头,
谁还稀罕你爸那套破铜烂铁的手艺?能换包吗?能换这房子的月供吗?
你就是个…”她喘着气,胸口起伏,那句恶毒的话就在嘴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死死的盯着父亲的照片,父亲也在死死的盯着我。突然,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喉咙深处涌上来,比刚才猛烈十倍。我猛地弯腰,死死捂住嘴,
整个胸腔像被铁锤擂打着,火烧火燎地疼。这一次,指缝根本挡不住。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味的液体喷溅出来。滴滴答答砸在键盘上,溅在那些撕碎的证书纸片上。
一片刺目的暗红。苏倩看着我满手的血和键盘上的狼藉,脸上的厌恶更深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秽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捂住了鼻子。
眼神里没有一丝关切,只有冰冷的嫌恶和不耐烦。“废物!”她丢下最后两个字,转身,
“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卧室门。我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胸腔撕裂的痛。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指颤抖着,
想擦掉键盘上的血,却越抹越脏。指尖碰到了那些被血浸湿的、冰冷的证书碎片。
铁盒子还开着,静静地躺在桌角。昏暗的光线下,盒子角落里,一把扳手的金属手柄,
泛着一点冷冰冰的光。那铁锈味,仿佛钻进了鼻孔,压过了嘴里的血腥。
我一句话也没有再说,默默的把扳手收到了枕头下,好似在寻求父亲的谅解。熬了一宿,
把那份被王胖子骂成“狗屁”的方案硬是改完了。天刚蒙蒙亮,
我就顶着昏沉的脑袋去了公司。眼皮重得打架,心里那点不安却像野草疯长。
王胖子昨天那话,不是随便说说。果然,刚在工位上坐下,***还没焐热。
王胖子那肥硕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腆着肚子,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恶心的假笑。
他没进我这边隔间,就站在门口。用他那破锣嗓子喊了一嗓子,
整个办公区都听得见:“赵磊!来我办公室一趟!”心猛地一沉。办公室里那些同事,
有的假装埋头干活。有的偷偷抬眼瞟我,眼神里什么都有,我只能当看不见。我攥了攥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站起身,脚步有点飘地跟了过去。王胖子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他正靠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两只脚翘在桌子上,皮鞋锃亮。他手里捏着几张纸,
看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坐。”他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我没坐,
就站在他桌子对面。他这才慢悠悠放下脚,把手里的纸“啪”地一下甩到我面前。白纸黑字,
最上面加粗加黑的一行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我根本看不清,也懒得看。
视线死死钉在最后那行数字上:经济补偿金:人民币叁万元整¥30,000.00。
三年。我在这个破地方拼死拼活干了三年,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得一身病,最后就值三万块?
“王总,这…为什么?”我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喉咙又开始发痒,
我死死忍住咳嗽的冲动。“为什么?”王胖子嗤笑一声,肥肉堆叠的脸上挤出讥讽的褶子。
“公司效益不好,结构性优化,懂不懂?你这种老员工,工资高,产出嘛…”他拖长了调子,
小眼睛在我身上扫了扫,像看一堆没用的垃圾。“跟不上时代了,思维僵化,成本太高!
得给年轻人腾位置!”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
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混杂着烟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吐出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不小,
带着满满的恶意。“老赵啊,你也别怪我。职场嘛,就这么现实。你这种老狗,
早该给更有冲劲的年轻人让路了!拿着这点钱,赶紧去找个看大门或者扫厕所的活儿吧,啊?
也算发挥余热了,哈哈!”他凑近我耳朵,压低了声音,
那股恶臭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别以为***38岁我就不敢动你!哼,滚蛋!
”最后那声“滚蛋”,像把钝刀子捅进心窝里。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血液好像全涌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我捏着那张轻飘飘又重如千斤的通知书,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我的付出和努力到底在这个世界算什么。房贷,欠费,
苏倩那张刻薄的脸…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瞬间捆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
我死死咬着后槽牙,尝到了嘴里更浓的铁锈味。我猛地转身,拉开门,
几乎是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身后传来王胖子肆无忌惮的大笑。
浑浑噩噩地走出公司大楼,外面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三万块钱…三万块钱能干什么?我像个游魂一样晃荡在街上,不知道要去哪。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想到苏倩,想到那张撕碎的证书,脑袋一阵刺痛。最后,
还是得回去拿我的证件。离婚?净身出户?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我不甘心被老家的亲戚和熟人知道我的无能。当年在父母的挽留中,
头也不回的到了这个地方。做了这么多年虚假的梦,我才发现自己是最傻的那个。
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插了好几次才***锁孔。转动钥匙的时候,
我听到里面有水声,还有…还有男人的声音?一个非常熟悉的、让我恨得牙痒的声音。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客厅里,
苏倩正从浴室方向走出来,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而那个坐在我家沙发上,端着我的水杯,一脸得意洋洋的人——正是王胖子!
时间好像凝固了。苏倩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瞬间就被刻薄取代。她不但没躲,
反而把浴巾裹得更紧了些,挺了挺胸脯,下巴抬得老高。王胖子看到我,先是一愣,
随即咧开嘴笑了。他放下水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上下打量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哟,这不是老赵吗?这么快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我脸上爬,“效率挺高嘛,
看来扫厕所的活儿找着了?”苏倩在旁边嗤笑一声,抱着胳膊,
火上浇油:“看他那副死狗样,能找着什么好活儿?废物一个!”王胖子仿佛得到了鼓励,
更来劲了。他伸手,竟然从他那鼓囊囊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两张红色的钞票。然后,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像施舍路边的乞丐一样,轻飘飘地甩到我脸上!那两张一百块,
打在我脸上,然后飘落在地。“拿着吧,老赵。”王胖子笑得肆无忌惮,“看你这么可怜,
当是老子赏你的…尝鲜钱!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哈哈哈哈哈!”“尝鲜钱”三个字,
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所有的血,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轰然冲上头顶!
我眼前一片血红,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那对狗男女刺耳的笑声。“啊——!
”一声嘶哑的咆哮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冲出来。我像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朝着王胖子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扑了过去!但苏倩的动作更快。她猛地冲过来。
一把死死拽住我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几乎抠进我的肉里,尖锐的疼痛让我动作一滞。“赵磊!
你疯了吗!”她尖声叫骂,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我狠狠推开。我踉跄着后退,撞在鞋柜上,
后腰一阵剧痛。苏倩挡在王胖子身前,像护崽的母狼,
眼神凶狠地瞪着我:“看看你这副德行!跟条疯狗一样!除了会发疯,你还会干什么?垃圾!
”她不再看我,转身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拿起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又“啪”地一下摔在我面前的地上,就落在那两张红色的钞票旁边。“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苏倩指着那份文件。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这是抵押合同!你签的字!房子,车子,
全押给我妈了!现在你工作没了,还欠着一***债!这些东西跟你没关系了!都是我的!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子上:“你给老娘净身出户!欠的债你自己背!
听见没有?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王胖子在她身后,得意地整理着他的西装领子,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胜利者的快意。
我站在那儿,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喉咙里那股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胸口闷痛得无法呼吸。
眼前是苏倩那张因为刻薄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是王胖子那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
是地上那刺眼的两百块钱,还有那份冰冷的抵押合同。我笑了,不再发疯,
笑的比王胖子更加肆无忌惮。我在模糊的眼睛中看到了父亲的叹息,看到了母亲的挽留。
我不能再被这个女人再操控半分了,我这条命这对狗男女的贱命还不配让我换。
我环顾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像在嘲笑我的愚蠢和失败。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卧室门口那个被我带回来的旧工具箱上。它静静地待在那里,灰扑扑的,
和这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什么都没有了。我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