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皮剥落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难以名状的怪味。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跟在物业王经理身后,每一步都踩在粘腻的塑胶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声控灯,在我沉重的脚步声中艰难地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将我们半截身子吞入昏暗。
喏,就这儿,1704。王经理掏出钥匙串,叮当作响。他四十多岁,脸上堆砌着过分热情的笑容,眼角挤出几条深深的褶子,但那双眼睛深处,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什么温度。陈先生,不是我老王吹,这价码,这地段,您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家!前头那租客,公司外派,走得急,家具电器都留给你了,省老大一笔开销!
钥匙在锁孔里生涩地转动了好几圈,才咔哒一声弹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股更浓重的、带着霉味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就是……房子有点年头了,隔音嘛,他推开门,侧身让我先进,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老房子通病,楼上楼下有点动静,别往心里去。不过放心,咱们这儿租户素质都高,安静着呢!他搓着手,眼神在我脸上飞快地扫过,又迅速移开,投向屋内某个角落。
房子格局方正,但光线被对面一栋更高的楼宇挡去大半,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异常昏暗。墙壁是那种泛黄的米白,有几处显眼的水渍晕开的黄褐色地图。家具是典型的出租屋配置,廉价、笨重,覆盖着一层薄灰。空气里除了霉味,还隐约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铁锈的陈旧气息。
挺好,就这儿吧。我放下箱子,声音干涩。性价比是唯一的优势,在城市高昂的租金面前,阴暗和些许异味,似乎成了可以忍受的代价。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几乎要溢出来。痛快!陈先生一看就是爽快人!合同咱这就签?他变戏法似的从腋下夹着的破旧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动作麻利得过分。
签完字,他热情地塞给我一串钥匙和一个半旧的塑料门禁卡,又贴心地指了指卧室角落那盆叶子蔫蔫的绿萝:这绿植放这儿添点生气,好养活!有啥事随时打我电话,24 小时为您服务!他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那扇门合拢的瞬间,楼道里最后一点微光也被隔绝,整个屋子沉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