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你是个好人。”周敏搅动着眼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美式，
杯沿上残留着她唇膏淡淡的粉色印记。咖啡厅里流淌着轻音乐，
空气里弥漫着烘焙豆子的焦香和某种甜腻的糕点气息，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她的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现象，
目光却稳稳钉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穿透力。“但，”她顿了顿，
那一个转折词像冰锥，精准地刺破了我胸腔里最后一点侥幸，“你真的不行。”“不行？
”我的声音有点发干，喉咙里像堵了一团粗糙的砂纸。
我试图去理解这个词在她语境里的具体指向——工作？薪水？还是我昨晚的表现？
大脑一片混沌，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周敏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勾勒出一个混合着怜悯与决绝的弧度。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涂着精致眼妆的眼睛里，
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呆滞、甚至有点狼狈的脸。“方方面面。”她轻轻吐出四个字，
每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尤其是……林小满，你连一点当爹的样子都没有。
以后怎么办？”“当爹？”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声音拔高，
引得邻座一个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的眼镜男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我们才二十六！
谈这个是不是有点……”我的辩解在她毫无波澜的目光注视下，显得苍白又可笑，
后半句“太早了”像漏了气的气球，噗地一声消散在尴尬的空气里。“看吧，
”周敏向后靠进沙发椅背，抱起双臂，仿佛终于得到了一个有力的佐证，
证明她荒谬指控的合理性，“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根本就没准备好，甚至没想过。幼稚，
林小满，你太幼稚了。连个‘爹’的角色都撑不起来，以后怎么撑起一个家？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此刻内心的空洞和迷茫。撑起一个家？
这个词组本身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我的肩头。我张了张嘴，想反驳，
想说我工作努力，待人真诚，有责任心……可这些平日里自诩的优点，
在她“爹样”这个诡异又刁钻的指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一股混杂着委屈、荒谬和强烈挫败感的怒火，猛地从心底蹿起，烧得我耳根发烫。“行！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柠檬水杯，
冰块和淡黄色的液体哗啦一声倾倒在桌面上，迅速洇湿了桌布，
也溅了几滴在我廉价的牛仔裤上。周敏皱着眉，嫌恶地往后缩了缩。我顾不上这些，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你说我不会当爹是吧？好！
我这就去学！现在！立刻！马上！”我几乎是撞开咖啡厅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冲出去的。
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车流声、喇叭声、行人模糊的交谈声瞬间涌入耳膜，
嘈杂得令人头晕目眩。心口那股憋屈的邪火还在熊熊燃烧，烧得我脸颊滚烫，脚步虚浮，
只想找个地方立刻、马上证明点什么。证明我林小满，二十六岁，大好青年，
怎么可能连个“爹”都当不好？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手指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在应用商店的搜索框里用力戳下四个字：“共享爸爸”。
搜索结果瞬间弹出。
排在第一位的APP图标极其浮夸——一个由金色盾牌、奶瓶和钞票符号强行拼凑成的图案，
下面一行醒目的广告语：“全能爸爸，即刻共享！体验价99元起！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冲上头顶。我甚至能想象出周敏看到这个画面时，
脸上那副“果然如此”的嘲讽表情。但那股邪火压过了一切理智。去他妈的！体验价99？
老子今天就当一回！我狠狠地点了“下载”，指纹支付一气呵成，仿佛这99块钱不是钱，
而是砸向周敏那荒谬结论的板砖。注册过程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头像？
随便从相册里挑了张还算精神的半身照。昵称？键盘噼啪一顿乱敲——“爹临天下”。
技能特长？我盯着屏幕愣了两秒，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打下了：“擅长讲道理物理版”、“眼神威慑力MAX”、“抗揍童年经验丰富”。
服务范围？闭着眼勾选了“临时震慑”、“情感代偿”、“行为矫正针对熊孩子”。
手指悬在“确认提交”按钮上，仅存的一丝理智在尖叫着让我停下。这太疯狂了！
一个刚刚被女友以“不会当爹”为由踹掉的倒霉蛋，下载了一个共享爸爸APP？
还起了个“爹临天下”的中二昵称？这要是传出去，
我林小满在朋友圈里可以直接社会性死亡了。
但周敏那句“你不行”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不行？我今天偏要行给你看！
指尖重重落下。“叮！”几乎是提交成功的瞬间，手机就发出一声清脆到刺耳的提示音。
屏幕上弹出一个硕大的金色感叹号，配着夸张的闪烁特效。新订单！新订单！
雇主：郝公子尊享VIP任务类型：紧急！
角色扮演黑道教父型地点：金鼎国际顶层复式公寓导航已发送时间：NOW！立刻！
马上！任务描述：目标人物郝公子7岁独子，郝小宝近期行为严重失控，
需强力角色进行震慑与行为矫正。要求：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具备教父级威严。
扮演务必逼真！报酬：基础5000元 + 五星好评奖金2000元如雇主满意！
是否接单？倒计时：10…9…8…七千块！还是立刻马上！金鼎国际顶层？！
那个传说中一平米能买我老家一套房的顶级豪宅？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然后又猛地松开，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肋骨。是巨大馅饼砸头的眩晕，
还是即将踏入龙潭虎穴的恐惧？我分不清。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大字在疯狂刷屏：七千块！
七千块！周敏那杯凉透的美式咖啡，仿佛还在眼前晃悠。手指比脑子更快一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戳在了“立刻接单”那个硕大的、闪烁着诱人金光的按钮上。接单成功！
爹临天下，祝您服务愉快！雇主郝公子已开放门禁权限，请火速前往！
倒计时开始：30分钟！一股冰冷的、带着决绝意味的肾上腺素瞬间冲上头顶。冲！
我拔腿就跑，冲向最近的地铁口。晚高峰的尾巴如同粘稠的泥沼，
车厢里挤满了疲惫的灵魂和浓重的汗味。手机导航上那个代表着目的地的红点，
像是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伴随着地铁每一次停靠和启动，无情地缩短着倒计时。
“金鼎国际顶层，郝公子家。”我喘着粗气，
对着公寓楼下那扇光可鉴人、仿佛能照出灵魂深处卑微的玻璃门禁系统报出名字。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滴。”一声轻响，厚重的玻璃门无声滑开。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挑高近十米的大堂，
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璀璨却毫无温度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和金钱堆砌出的疏离感。一个穿着剪裁完美、一丝不苟制服的门童，
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眼神却像精密仪器般在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和沾了灰的运动鞋上扫过，
嘴角那丝弧度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郝公子家访客？”他的声音温和有礼，
却像隔着一层玻璃。“是…共享爸爸服务。”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
门童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职业化的平静，微微侧身，
指向旁边一部需要刷卡的金色电梯：“顶层，郝先生家，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且迅疾地上升，
光滑如镜的金属轿厢壁映出我此刻的样子：头发被地铁挤得乱糟糟，
脸色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泛红，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我脑子里疯狂盘旋：教父？我？演教父？“叮！”电梯门滑开，
直接面对着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实木大门。门虚掩着，
里面隐隐传来某种…激烈的、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像是瓷器破碎，
又夹杂着某种尖利的、属于孩童的兴奋怪叫。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把周敏那张嘲讽的脸、还有银行卡余额的惨淡数字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七千块！撑住！
林小满！你行的！你爹临天下！硬着头皮，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眼前的景象，
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这根本不是什么家。这分明是刚被龙卷风肆虐过的战场，或者说，
更像一个暴戾的幼童君王随心所欲摧毁的王国废墟。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泼洒着大片刺目的、尚未干涸的红色液体，
浓烈的番茄酱气味混合着被打翻的、不知名的高级香薰，形成一种诡异刺鼻的混合气息。
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蛛网般碎裂，昂贵的真皮沙发被锐器划开了数道狰狞的口子，
填充物像内脏一样翻卷出来。
水晶吊灯的碎片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铺开一层细碎的、危险的“钻石”地毯。
空气里弥漫着破坏后的狼藉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孩童的破坏欲。
而造成这一切的“暴君”——一个穿着小号名牌T恤和背带裤，
顶着一头桀骜不驯卷毛的男孩，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央。
他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镀铬桌腿，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极度兴奋和破坏欲满足的潮红。他脚边，
散落着几本封面被撕得稀烂的精装画册，还有一只被砸瘪了头的限量版钢铁侠手办。
一个穿着围裙、脸色煞白的中年阿姨瑟瑟发抖地躲在巨大的吧台后面，
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抹布。而离男孩不远处，
一个穿着丝绸睡袍、头发凌乱、脸色铁青的年轻男人，正徒劳地试图靠近，
声音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变调：“郝小宝！你给我放下！听见没有！放下！”这显然就是雇主，
尊享VIP郝公子。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此刻的狼狈和怒火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滚开！”男孩郝小宝尖声咆哮，猛地将手中的金属桌腿朝着他父亲的方向狠狠一抡！
郝公子吓得急忙后退，绊倒在沙发边缘，狼狈地跌坐在地。就在这一片混乱的顶点，
郝公子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站在玄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我。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光芒，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都劈了叉：“爸！
爸你终于来了！快！快管管你孙子！他、他反了天了！！！”这一声石破天惊的“爸”，
像一道带着百万伏特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中了我的天灵盖。爸？！孙子？！
剧本里没这词儿啊！说好的扮演黑道教父震慑熊孩子呢？怎么直接给我升级成太爷爷辈了？
还凭空多了个“儿子”郝公子？！郝小宝的动作也因为这声石破天惊的“爸”而猛地一顿。
他停止了挥舞凶器，那双充满破坏欲的眼睛，像两束高功率探照灯，唰地一下，
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
锋利得仿佛能剥开我强行伪装出的镇定，直刺我灵魂深处那个正在疯狂尖叫“救命”的小人。
空气凝固了。只有番茄酱从翻倒的瓶口滴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每一滴都像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完了！露馅了！七千块要飞了！
周敏的嘲讽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不行！林小满！撑住！爹临天下！你是来当爹的！是教父！
教父！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对那七千块人民币的执念，
如同高压蒸汽般猛地顶开了我的天灵盖。肾上腺素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在血管里奔腾咆哮。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夸张地起伏。
那口气沉得仿佛要把这满屋子的狼藉和荒唐都吸进肺里。
就在郝公子绝望的眼神和郝小宝那越发狐疑的审视目光中，我动了。没有言语。
我面无表情——或者说，
努力模仿着电影里那种深不可测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漠然——迈开脚步。
步伐刻意放得沉重、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我径直走向客厅中央那片唯一还算干净的“净土”——一张线条冷硬的单人真皮沙发。
身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背上。
郝公子是狂喜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期待，郝小宝则是纯粹的、带着野兽般直觉的审视。
我能感觉到那根冰冷的金属桌腿，似乎又被他攥紧了几分。走到沙发前，我停住。
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侧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地狼藉——碎裂的水晶灯、撕裂的沙发、泼洒的番茄酱、那个被砸瘪了头的钢铁侠……最后，
那目光才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沉重的压迫感，
落在了郝小宝那张写满了“我不服”的小脸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
却刻意压平了所有起伏，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
我努力回忆着《教父》里马龙·白兰度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捞出来的：“这，
就是你的王国？”我的目光再次扫过满目疮痍，最后定格在郝小宝脸上，微微歪了下头，
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用棍棒？砸碎玻璃？
”我轻轻摇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只有无尽的嘲讽，
“像个……街头的混混？”郝小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他捏着金属桌腿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小胸膛剧烈起伏，
显然被我这种毫不留情的轻蔑态度彻底激怒了。他张嘴想吼什么。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的声音陡然下沉，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浸透了血腥味的冰冷：“真正的力量…”我刻意停顿了一下，
目光如刀，死死锁住他的眼睛，确保他能感受到每一个字的重量，“…从不靠破坏来证明。
”空气再次凝固。连躲在吧台后面的阿姨都忘记了发抖。郝公子更是张大了嘴，
眼神里充满了“卧槽还能这样？！”的震惊。
郝小宝眼中的怒火似乎被这冰冷的话语和眼神刺了一下，闪烁起来。他握着桌腿的手，
似乎不那么紧了，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虽然脸上还强撑着那股倔强。我缓缓地，
极其缓慢地，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陷进柔软昂贵的皮革里，
姿态却刻意绷得笔直，像一尊即将审判的神祇。双腿随意地交叠，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指尖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掌控一切的韵律，轻轻敲击着冰凉的皮革。“告诉我，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郝小宝身上，声音恢复了那种低沉的、毫无波澜的状态，
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却又关乎生死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
”我微微向前倾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
一字一顿：“一个…只会砸东西的废物？
”“还是一个…能让人敬畏的…”我刻意拖长了最后一个词的音节，
让它带着千钧的重量砸下去，“…王？”最后一个“王”字，如同重锤落地。
郝小宝彻底僵住了。脸上那股强撑的暴戾和不服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呆呆地看着我，
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迷茫，
以及一种…被前所未有的巨大概念冲击后的震撼。他手里的金属桌腿，“哐当”一声，
脱手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刻意放缓的、沉稳的呼吸声，
还有指尖敲击皮革发出的、轻微却如同战鼓般的“嗒…嗒…嗒…”。郝公子瘫坐在沙发边缘，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看他儿子，又看看我，活像见了鬼。
吧台后面那位阿姨，也完全忘了发抖，手里那块抹布都快被她攥出水来，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客厅中央，仿佛在见证什么神迹降临。成了？
我强压住心底翻江倒海的荒谬感和想要立刻冲出去大笑三声的冲动，
脸上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古井无波的“教父”表情。只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
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郝小宝呆呆地站在那里，
小脸上的暴戾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冲击所取代。他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又抬头看看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耷拉下来，
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那怎么才能当王？
”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不甘，还有……好奇？“规矩。”我言简意赅，
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扫过满地的碎片和狼藉，“王的第一个规矩：整洁。” 我抬起下巴，
点了点旁边那位仿佛刚从石化状态中苏醒的阿姨，“帮你张姨，收拾干净。现在。
”郝小宝瘪了瘪嘴，似乎还想反驳，但触碰到我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又瑟缩了一下。
他极其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走到那片番茄酱的“血泊”旁，蹲下身，
笨拙地试图捡起一块较大的水晶碎片。郝公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爸！太神了！
您真是…真是…活神仙啊！”他冲过来，双手紧紧握住我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用力摇晃着，
“您看这后续……”“安静。”我轻轻抽回手，只吐出两个字，
目光依旧落在那个笨拙地收拾着碎片的小小身影上。郝公子立刻噤声，像被掐住了脖子，
脸上堆满了敬畏的讪笑。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成了我人生中最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经历之一。
我端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单人沙发上，像一个真正发号施令的君王，
用最简短的命令和冰冷的眼神，指挥着那个刚刚还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垃圾袋。”“拖把。
”“角落。”“轻拿。”郝小宝在我的指令下，动作从最初的极度抗拒、笨拙，
到渐渐变得沉默、顺从。他不再看我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和张姨一起收拾残局。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卷毛，小脸上沾了灰，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当最后一块碎片被扫进簸箕，
地毯上的番茄酱污渍被尽力擦洗过虽然留下了一块难看的暗红印记，
整个客厅虽然依旧破败沙发和电视是彻底没救了，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郝公子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凑到我面前：“爸，
您看…这后续费用…”我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一眼，
让他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次。”我缓缓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毫无“教父”气质可言的连帽卫衣下摆，动作刻意放得缓慢而从容，
“规矩，立一次。守不守，是他的事。
”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看我的郝小宝身上，“后果，自己承担。”说完，
我不再理会郝公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张姨感激涕零的目光，转身，
迈着依旧沉稳实则腿肚子都在抽筋的步伐，走向玄关。“等等！”郝小宝突然抬起头，
喊了一声。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你……”他声音不大，带着犹豫，“你…你还会来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了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警告，审视，
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对这场荒诞剧的疲惫。然后，
我拉开那扇沉重的、象征着一个混乱世界的大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
将那片狼藉与荒唐隔绝。电梯下行。
的金属轿厢壁再次映出我那张因为强撑而有些僵硬、却写满了“老子居然活下来了”的脸时，
手机“叮咚”一声脆响，如同天籁。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屏幕。“爹临天下”服务结束！
雇主郝公子尊享VIP评价：★★★★★！评价语：神！真神！老爷子气场无敌！
小宝第一次这么老实！五星不够！爆灯推荐！
基础报酬5000元 + 五星好评奖金2000元，
合计7000元已支付至您的账户！期待您的下次服务！看着账户余额里多出的那串数字，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狂喜和强烈不真实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强装的所有镇定。
我再也忍不住，背靠着冰冷的电梯壁，像个傻子一样，无声地咧开嘴，肩膀疯狂地抖动起来。
七千块！到手了！用一堆电影台词和强行装出来的冷漠，真的换到了七千块！
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开。我深吸一口带着机油和灰尘味道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刚走出几步，手机又响了。不是APP提示音，是来电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周敏。
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接？还是不接？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足足五秒。最终，
那七千块带来的底气，混合着一股“老子刚当完教父”的膨胀感，
让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喂？”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甚至带着点…事后的慵懒？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周敏的声音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好奇？“林小满？你在哪？刚才干嘛去了？怎么气喘吁吁的？
”我靠在冰冷的承重柱上，抬头看着停车场昏暗的顶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用一种刻意放慢的、带着点神秘和疲惫的腔调回答：“刚下工。”我顿了顿，
享受着电话那头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
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人当爹去了。”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隔着听筒，我几乎能想象出周敏此刻瞪大眼睛、满脸“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话”的震惊表情。
这感觉……真他妈的爽！---手机APP那声清脆的“叮咚”，如同战鼓擂响，
瞬间点燃了我血管里流淌的肾上腺素。七千块的到账提示音，
在我听来比任何交响乐都更悦耳动听。
原来“爹临天下”的感觉如此美妙——虽然这爹当得有点虚张声势，
全靠演技和电影台词硬撑。我像个刚打赢一场硬仗的将军，
趾高气扬地晃回了自己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刚进门，
还没来得及把那张印着“爹临天下”ID的手机供起来瞻仰，提示音又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