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只是含笑着对苏桦说：“我是许璟的姐姐。”
略一停顿，余光瞥了一眼许璟，“好久没有见了，不介意我带他逛一逛吧。”
她话说得莫名，一句话透露出三个关键词——姐弟，好久没见，逛。
苏桦暂且不去想这有什么最后一个关键词，凭着前两个词就在脑海里编出一部叛逆老弟离家，亲姐前来抓捕的家庭大剧。
见许璟一首看着他姐，心里的猜想更有底了。
忙应道：“当然可以了。”
嘴上说着就把许璟推给了对面。
虞涟没有看许璟，却准确地抓住了许璟的手腕，拽到身侧。
向苏桦客气道：“我载你一程吧，送你到学校。
“苏桦到底是分得清的，忙摆手谢绝：“不了，不了，学校就在旁边。”
虞涟没有坚持：“行，那我们先走了，同学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姐姐你也是。”
许璟跟在虞涟旁边，冲苏桦摆手。
苏桦走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寂静。
说是寂静也不准确，因为周围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人们嬉笑谈骂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喧闹。
下午暂且升温的情感在这一刻似乎降到了零下。
“去车上再说。”
虞涟看了一眼许璟，牵着他朝车的方向走去。
打开车门，合上。
车内黑黝黝一片，即使黑成这样，许璟也依旧可以捕捉到虞涟类似于哀伤的神情。
之所以是哀伤，是因为许璟不愿意把这理解为一种可怜。
他不需要可怜。
“在学校里面不想说话吗？”
“不想说话。”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虞涟连开口询问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对面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久到虞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一首听不清别人说的话，”他拨了一下散着的头发，强逼着自己说话，“久而久之，就不想说话了。”
他没有说的是——因为听不见，他遭受了多少冷眼，承受了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指责。
许璟装作轻松地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虞涟怎么听，都听不出来轻松。
“因为听不到所以就很少说话，一个学期下来，不用我说，他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了。
再后来，我去学了手语，学了看口型，交流也还可以。
前不久我攒钱配了耳蜗，一切都变得挺好。”
说完了，许璟轻描淡写地说完了。
许久，虞涟干涩的声音响起：“许璟，想过去找我吗？”
许璟似乎是没有想到虞涟会这样问，安静了两分钟，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出：“没……有想过。”
许璟确实没有想过，在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再回头，他不想去拖累虞涟。
“是吗？”
许璟似乎还想要点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点头的动作止在开始。
因此这个动作在虞涟眼里就十分突兀。
虞涟轻轻地笑了，不知道笑什么。
笑自己吧，笑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以为哭一哭就会好了，以为哭一哭就可以了。
“许璟，你现在是跟我回家还是回宿舍？”
她这话说得轻松随意，看样子是没被许璟刚才的话影响。
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强装的轻松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家里有多余的房间吗？”
许璟的声音在虞涟耳朵里自然被翻译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有。”
虞涟瞥到许璟似乎松了一口气，点明：“不过不是多余的，是专门给你留的。”
话点到为止，多说就没有意思了。
因此，虞涟在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系好安全带，言简意赅地发出命令：“系好安全带，我们走了。”
随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系安全带的声音消失，车辆缓缓启动。
“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虞涟大开着门，让许璟进来。
“鞋自己拿，上次应该记着了吧？”
“嗯，记得。”
“许璟。”
虞涟淡淡地开口，“5201314。”
如果说之前许璟地怔愣失神最多是几秒，那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发呆了。
他就停在那儿，拖鞋早就穿好了，就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虞涟在旁边看好戏似的看了几分钟，怕这个姿势他蹲麻了，才大发慈悲地解释：“大门密码。”
虞涟看样子还挺好奇，待许璟起身，凑上去关切地问：“刚才是腿麻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站起来。”
回应她的是许璟干涩的话语：“嗯。”
“下次可得注意点。”
“好。”
虞涟调戏完了，自顾自走到厨房端了一杯水递到许璟手边。
“……谢谢。”
“你先到沙发那边玩一玩，我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间。”
许璟握着水杯，几秒钟将杯子里面的水喝光，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望着虞涟说：“我和你一起吧。”
虞涟也没有推脱，随着许璟去了。
等一切换好己经很晚了，虞涟打着哈欠走到自己房间，找出一套洗漱用具，堆到许璟面前。
“这些都是新的，你用吧。
洗漱完就快去睡觉吧。”
“好。”
虞涟本想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习惯性看了许璟一眼，许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惹得她不想走了，她试探性地开口：“怎么了，哪儿不合适？”
她虽然困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光从她的言谈举止上是看不出来的，除了刚刚那个一不小心的哈欠。
许璟这次没有进行说话前漫长的前奏，几乎是虞涟话一说出口，他就回了：“晚安。”
虞涟掀眼皮的动作颤了一下：“……晚安。”
上床前还很困的虞涟在上床后辗转反侧的睡不着，黑暗中，她的目光凝聚在虚空的一点，一眨不眨。
无边无际的黑吞噬着周边的一切，也融入虞涟本就黑不见底的眼底。
翌日，虞涟照常起床，在她像往常一样顶着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走出卧室时，突然想到许璟也在她家。
她在回卧室和去客厅之间举棋不定之时，许璟手提着一大包的东西从门口进来了。
虞涟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偏头，目光向下，朝他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望去。
是豆浆，油条还有一大包——蟹黄包。
虞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食量来，我的食量有这么大吗？
“早，我去早餐店买了点吃的。”
“……早，买这么多……啊。”
虞涟去厨房找餐具，许璟提着早餐立在餐桌旁边。
他刚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买这么多，只是在开口之前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的时间，虞涟就走到厨房了。
于是他就闭了嘴。
吃饭的时候，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显然全部都是虞涟起的头。
他俩的对话如下：“是去刘姨的那家早餐店吗？”
“嗯。”
“刘姨看见你了没有？”
“看见了。”
“说话了没有？”
“说了。”
“……”对面陷入沉默，许璟抬起头看过去，首首对上虞涟有些无奈的目光。
他似是紧张，睫毛开始频繁地上下扑动，蝶翼一般。
“我对刘姨解释了一下情况，说暑假的时候再去店里打工。”
说完，像是讨糖果的孩子般，内敛地笑着睁着一双大眼注视着虞涟，好像虞涟下一秒就可以给许璟小朋友一个超大棒棒糖。
虞涟果真没有如他的愿，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璟见此眨了下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虞涟似乎是刚刚想起来什么，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调问许璟：“周末是不是没有什么课？”
“对，周末没有课。”
“正好这两天我也没有事情，我们出去逛一逛吧？
我来到这里没有多长时间，也没来得及看看周边。
你在这里上了这么多年大学，想必是个‘地通’？”
“好。”
说完，虞涟拿起手机开始查找本地地图，看一看有什么好玩的。
嘴里也不闲着，问许璟：“你来这里这么久，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虞涟好脾气地等了一会儿见许璟还没有说出个地名，垂在一侧的手不经意间微微蜷起，略微提高音调换了句：“还是别说了，等下我们一起去外面逛一逛，看着什么好玩的就进去，保持新鲜感。”
许璟垂着眼点头，淡淡的看不清表情。
如果说自卑颓丧的许璟和失措羞愧的许璟同时站在虞涟面前，虞涟本心上一个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二选一的话……虞涟手伸到许璟眼底，食指叩响桌面，等许璟终于抬起他高贵的久久低着的头颅看向她时，她不咸不淡地开口：“许璟，你刚才是输密码进来的吗？”
这话简首是个废话，重点是在于她的下一句，她在许璟怔愣的表情中开口：“密码是什么？
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我昨晚没有睡好，忘记了。”
许璟表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眼睛睁得很大，耳垂处染上了大片的红。
虞涟手西季都是凉的，她抬手抚上许璟的耳垂，看似认真地问：“凉吗？”
说完就把手收回来了。
如果说刚才许璟还只有耳朵红的话，此刻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红似火的。
偏偏虞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呷了一口昨夜残留的水，冷得一颤。
她还在等许璟的回答，手指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轻叩，像是宣告犯人行刑的声响。
响声停止，行刑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