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宋沉。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改的。二十四岁,失业,单身,无亲无故。
刚从上家公司裸辞,银行账户余额不足四位数。
当我在某个二手房租平台上刷到一间“全配套、独卫、拎包入住、月租480元”的房子时,
立马就点了预约。中介姓姚,是个瘦得像刮骨刀一样的男人,说话总是含着笑,但眼睛不笑。
他带我上楼的时候,一直回头打量我,像是打量一个等着入殓的人。
那是一栋快塌的老居民楼,一共七层,无电梯。爬到五楼时我就开始喘,第六层往上,
一整道楼梯都漆黑一片——灯是坏的。“这房子怎么这么便宜?”我边喘气边问。
姚哥笑:“地段偏,人都不爱住,你要不是年轻,扛不住这楼梯。”“上一个租客多久搬的?
”“也就……不久。”他顿了顿,“说是调职走的。”我没再多问。
那时我满脑子只有一个词:省钱。门打开的时候我愣了一下。这房间……也太干净了。
地板擦得光可鉴人,床是新的,厨房台面一尘不染,甚至连墙角都贴着白色防霉胶。
阳台落地窗宽大透亮,能看到街对面的钟楼顶。“怎么样?”姚哥斜着看我。
“你确定这房子只要四百八?”“当然。”他咧嘴,“房东人好,说你要是干净守规矩,
不涨价。”我环顾四周,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床头柜旁的一个细长抽屉上,银色的锁扣挂着,
没钥匙。“这能打开吗?”“上一个租客的私人物品,别动。”姚哥说完,又补了一句,
“东西清干净了,不碍事儿。”我没多在意,签约、付款,拎包入住。那天晚上我洗完澡,
在镜子前擦头发。卫生间的镜子有点旧,边角发花,我对着镜子里的人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我发现——镜子里的我,眨眼的频率,比我慢了一拍。不是我错觉。 我盯着镜子自己,
缓慢地、很刻意地眨了一下眼。镜子里的“我”动作几乎一样,但却略微滞后了零点几秒,
就像直播时卡顿的回放。我抬起右手,镜子里的手也抬起来——只是慢了一瞬。
我的心里起了个小疙瘩。 可我告诉自己:老房子电路磁场不稳定,老镜子也会反光延迟吧?
我洗完脸,躺到床上,把这些怪念头甩到一边。凌晨两点多,我被敲门声吵醒了。
“咚——”一下,两下,三下。间隔极慢,极稳,像是有人很有耐心地敲。我坐起来,
心跳开始加速。这种声音……不是邻居串门,不是快递,不是外卖。
是那种——“知道你在里面”的敲。我赤脚走到门口,闭气贴近猫眼。楼道里黑得像墨般,
死寂。“咚。”第四下落下,声源近在眼前。我猛地贴眼看——门外站着一个人。
个头和我一模一样,穿着灰T恤、黑裤子,姿势僵直,头发略乱,脸几乎贴到猫眼上。
我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两步。他没敲第五下。只是站着。然后——缓慢地,像纸片人一样,
向后退去,走进黑暗深处,消失了。我脑子嗡嗡响,抓着门把手的手心全是汗。我没敢开门。
也没报警。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人——“像我”?还是“就是我”?我无法下定义。
也许就是光影交错让我认错了,也许那只是个恶作剧。第二天早上醒来,
我发现门外地上有两根烟头。我不抽烟。还有一件事让我彻底陷入了不安。我打开手机相册,
看到相册最前面多了一张照片。是昨晚的。照片里,我正在床上睡觉。拍摄角度,
是站在我床边,俯视我。而我——根本没拍过这张照片。我脑中掠过一个念头:他进来了。
但我没有记忆,没有声音,没有痕迹。
我检查窗户、阳台门、门锁、地板、甚至天花板上的电灯——什么都没动过。
只有镜子还是那样。我再次站在镜子前,抬手、眨眼、低头。对面那个“我”始终慢一拍,
就像在等我完成动作后再模仿一次。我盯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想吓吓自己。
然后我看到——镜子里的我,也笑了。但他用的是另一边的嘴角。我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张破旧红符。昨天搬进来,我随手撕了它。它贴在墙角,斜斜的,
被我当成装修残留扔掉了。可现在我想起来,那张符纸上写着:“镇影留身,不得替形。
”我开始后悔了。后悔租了这间屋子,后悔住了下来,甚至后悔照了这面镜子。
而我还不知道的是,真正恐怖的,不是镜子里住着另一个我。
而是——他也以为自己是“宋沉”。2第二天我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我坐在阳台靠椅上,
从白天坐到黄昏。手机放在一边,一直没响。朋友圈空荡荡的,
最近发我消息的人只有昨天那个中介姚哥,发来一句:“住得还习惯吗?”我没回。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房子,不对劲。它太干净,干净得像没有人真正住过。
它太安静,安静得我能听见楼上不存在的邻居在走动。而我自己,
开始出现一些细节上的变化。比如:· 我的左手无名指关节上,多了一道划痕,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弄的;· 我的微信昵称被人改成了“宋·二号”,
却没任何修改记录;· 我的电饭煲里,煮着我从没放进去的粥,
香味在凌晨三点准时飘满整个屋子。我开始觉得,自己可能不止是在被偷窥,而是被复制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没刷手机,也没睡觉。我关了灯,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像是等猎物上门。果然,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他来了。“咚。”是我熟悉的敲门声。
没有门铃的楼道,这种“慢三拍”已经成了夜的节奏。我不敢开灯,也不敢动,
只透过猫眼看出去。楼道昏黄的应急灯下,一个身影笔直地站在我门口。是我自己。
不——那不是我。他站得太直,脖子角度有点怪,头略微偏右,
看起来像一个临时拼接起来的“人形体”。他手里拎着什么,像是……一把钥匙。
他没有敲第二下。而是把那钥匙——插进了我家的锁孔。我立刻反应过来,
伸手反锁、挂链、用电饭煲抵住门。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全身冷汗。外面传来一阵沉默。
他像是感知到我躲在门后,忽然笑了一下。我听见了,隔着门,
我听见他咧嘴、吸气、嘴角拉开的那一声轻响。然后他在门口轻轻说了句:“你睡吧,
我明天再来。”我几乎是坐着熬到天亮。早晨阳光照进屋内时,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躺在地板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两个人的影子重叠了,
那算不算同一个人?那天,我决定去警局报案。我告诉警察我被人夜晚骚扰,
门外有人企图非法入室,我怀疑有人拥有我房子的钥匙。民警倒是挺和气,
还陪我回了趟出租屋。“你这屋子挺新的啊。”民警四处看看,“租多久了?”“五天。
”“以前有人住?”“我不知道。”我犹豫了下,
还是问了一句:“能不能查查这个房子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警察愣了下:“你是说……刑事案件?”我点头。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意思,
比如“你多虑了”、比如“我们不会查”、又比如“你可能该去精神科”。
他走前拍了拍我肩,说:“没事的,睡觉前少刷手机。”我没有把“另一个我”说出来。
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就像……前一个住户一样。晚上,
我打开门锁,把屋子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我要找出任何可能证明这个“替身”来过的痕迹。
我在阳台的收纳柜里,找到了一个小的灰布袋,
里头装着几样奇怪的东西:· 一个小孩的牙齿,包着红布;· 一只坏掉的旧手机,
屏幕上满是划痕;· 一张快被磨烂的照片:照片上是我,但身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
那个人……脸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只剩下一团黑影,衣服和我完全一致。我头皮发麻。
手机突然震动,我手一抖,差点把布袋摔地上。是姚哥发来的微信。
你最近是不是把阳台柜子动了?我打字:你怎么知道?他秒回:“别再打开那个柜子了。
那里面的东西……是压影的。压住他,你才能活。”我手指冰凉,回复: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边过了很久,发来一句:“宋沉,如果你看到镜子里的人‘先动了’,不要回头,
也不要眨眼。”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偷窥。也不是灵异事件。
这是一场潜移默化、系统性的“替代”。有人——也许不是人——正在一点点取代我的存在。
从身影、到习惯、到朋友圈、到意识本身。晚上,我不敢开灯,也不敢睡觉。
我坐在镜子前,对着那个“我”看了很久。他模仿我,眨眼、呼吸、叹气,一切正常。
直到凌晨三点二十二分——他先笑了。我没笑。我的脸是僵着的。但他,镜子里的“我”,
慢慢咧嘴,露出了一口惨白的牙。然后,他伸出手,贴在镜子上。我吓得猛然退后。
而我身后的落地窗上,同时出现了一只手印。3第二天一早,我就打车去了旧货市场。
我想找一块镜布。那面镜子太诡异,我不敢拆,也不能扔,只能盖住。
那店铺老板年纪大了,递给我一块黑绒布时,
忽然问我:“你那镜子是不是老照出多余的人?”我一愣:“你怎么知道?”他叹了口气,
说:“以前也有个年轻人来买布,说他照镜子看到‘不是自己的自己’。”我拿着布,
一路上没说话。回到房间后,我第一时间将镜子盖住,屋子顿时安静了许多,
就像有什么东西终于闭了嘴。然后,我把阳台收纳柜里那个布袋又翻出来,
决定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牙齿、照片、手机,还有最底下一块黑漆木盒。
我之前以为它只是装饰,现在却发现,它可以打开,只是非常紧,像很久没人动过。
我用剪刀撬了一下,咔哒一声,盖子松动了。木盒里躺着三样东西:1. 一本破旧的日记,
封面写着“别信他”。2. 一只镜子碎片,约手掌大,边角锋利,
背后刻着:“他从镜子来。”3. 一张泛黄的人像照片,被反复戳破,洞全在眼睛处。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我打开那本日记,从第一页往下翻。
3月9日 我开始怀疑镜子有问题。洗脸时看到的自己动作不对,他好像在模仿我,
而不是同步。3月11日 他开始提前。我笑,他先笑。我哭,他后抬头。
更可怕的是——我女朋友来过之后说,镜子里的“我”看她的眼神不对。
3月13日 她走了,说我变了,说我“眼神太陌生”,像是个空壳。
3月16日 我试着用红绳和符纸镇压那面镜子,但他还是在。我听见他在深夜说话,
说“你借我活几天,好不好?”3月20日 他会走出镜子。
我看到湿脚印从阳台延伸到床边,一直到我胸口的位置。我翻到最后几页。字已经潦草成团,
但我还是看清了:3月25日 我开始不确定,谁是我。
有时候我一天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去过哪、跟谁说过话。我拿着剪刀对着镜子,想戳碎它。
但镜子里的人也举着剪刀,一脸冷静。他像在等我出手。如果有下一个人看到这些,
求你一件事:别照那面镜子。也别把他放出来。那天晚上,我把那张照片、镜片和日记,
全都放回盒子。我决定尝试做件以前不敢做的事:我打电话给房东。
号码还是合同上那个座机,嘟——嘟——嘟——没人接。我刚准备挂断,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喂”。我定住了:“您好,我是租您房子的人,宋沉。
想问您……有没有前任租客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对面沉默了一下,
问:“……你打开木盒了?”我几乎脱口而出:“你知道?”房东声音低低的,
像是躲在地下什么地方说话:“你是不是看到他了?”我没回答,心里已经给了肯定。
他继续说:“别相信他说的话,他会模仿你,接你电话,穿你的衣服,但他不是人。
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他只有一个目的。”“什么?”“取代你。”“他会试探你,
借用你的习惯,侵入你的时间感,最终……你会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被放出来的‘他’。
”我猛地打断他:“你为什么不报警?”那头沉默许久:“你报警试试,看他们信谁。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我盯着那只木盒子,仿佛它在微微发烫。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在阳台上晒衣服,阳光很好,风吹着窗帘。我回头,看见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不清脸。我说:“你怎么进来的?”他没动。我走过去,看清楚了他。是我。不,
是“另一个宋沉”。他低头扣着指甲,皮肤有点发灰,一道道伤痕沿着手臂延伸,
像是被时间一点点刮去颜色。我问他:“你到底是谁?”他慢慢抬头,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两个黑色的镜子。然后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