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猎人（上）
“嗯....?”被温柔的女声唤醒，恢复意识的眼睛立刻被光线刺痛，再也产生不了一丝睡意。
“为什么要把窗帘拉开啊？
玛娜。”
“不这么做的话你还是不会起床吧？”
“我可是客人来的，总有睡懒觉的权力吧。”
“感觉我才睡了一小会儿……这就天黑了？”
玛娜的房间视野很好，向窗外望去，正好能西个月亮垂在西天，惨白的光勉强挤进娼馆阁楼那扇蒙尘的小窗，晴朗的夜晚，连月光也如此刺眼。
“你还没睡醒啊，窗户是向西开的你不记得了？
月亮不是在升起，是在落下，己经又要天亮了。”
“……这不是还没亮透呢。”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蕾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粗硬的毯子摩擦着她***的肩头。
她醒了，眼神里还残留着短暂睡眠也冲刷不掉的疲惫，像蒙着一层灰烬，一头蜷曲的红发散在亚麻枕上，像泼洒开的廉价红酒。
又过了几秒，蕾终于没有再睡过去，她趴窝着，发出一阵小猫似的、慵懒的嘤咛，开始舒展身体，那毯子滑落下去，露出圆润的肩膀。
“你说天又要亮了？
我睡了多久......喂，啊啊，你就不能等等...！”
蕾的问题还没说完，玛娜爬上床，把她压住。
然后越过哇哇乱叫的蕾的身子，从里侧的床垫下面掏出一支烟斗和一小袋烟丝。
火石擦亮，一点橘红的光在昏暗中跳跃，映亮她指节分明的手和柔和的脸廓。
“你这烟鬼。”
“闭嘴，不如你这懒鬼像头猪一样睡了28个小时，身体又重的要死，害我连烟都拿不出来。”
“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藏在那种地方....夸克本来都要把你就这么光着扔到大街上去，要不是我帮你求情，现在啊，估计....怎么你们都这样，我可是客人！”
“这话可奇了，欠债的叫客人，我们家开的原来不是娼馆，是放贷所来的？”
“呜咕....等我赚到钱一定还啦。”
这话也进行过好几次了。
过去曾经玛娜也曾经问过蕾，像她这样的猎人收入不稳定，生活称不上富裕的，更别提还是个女孩子家，干嘛总跑到娼馆来***。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别人的体温我睡不着。”
这话一开始玛娜只当是蕾拿来搪塞她的，可是有一天夜里她醒来发现蕾的身体变得冰凉，差点以为蕾要死了，这时才明白“体温”之说的涵义。
试想一个女孩，身患怪病，无依无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在夜里求得一丝温暖，玛娜每每想到自己也同样是生活所迫做了娼妇的苦命人，对蕾也就忍不住多几分同情。
“好好，那你加油啊，我还等着你发了财把我赎走呢，小猎人。”
蕾嘟起嘴，她从来没在嘴仗里赢过眼前的***，但是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玛娜的声音又轻又软，所以无论对方说的是什么她都想多听听——挫败感主要这像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一阵得胜，玛娜却也没再追击，她熟练地吞吐烟雾，那烟雾在惨淡的月光里盘旋，像某种不安的幽灵：“神父，镇里现在都那么叫他了。
那小子穿长衫，讲道理，满口神明……可现在没人真信他是从教会来的。
你今天都在睡不清楚，白天在亚利森酒馆那会儿，玛利亚那小丫头还当面问他是不是神父呢，把大伙都乐坏了。”
“嘿嘿，还有这事？”
玛娜倾身向前，烟斗的柄轻轻点了点蕾光洁的额头，“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别装傻，那天不是你给了我一个银币，告诉我‘跟姐妹们聊聊，就说那新来的小子，装神弄鬼，连教堂都不敢住，怕是心里有鬼，对神明大大的不敬’。
你想干什么？”
烟斗的火光在玛娜深棕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她吐着烟，把目光投向窗外那西轮正在缓缓沉沦的苍白圆盘。
“玛娜。
那你觉得呢？”
蕾把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丝玩味，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刻痕：“你觉得他像吗？
还是说，你也觉得他是一个假神父？”
玛娜立刻声音发颤，带着后知后觉的惊恐：“你别告诉我.....他是真的....”会恐惧是当然的，一个***胆敢出言中伤污蔑教会的神父大人，等人家追究起来肯定会被抓起来当女巫审的。
“他肯定是假的啊。”
“你个死丫头敢吓我！”
“啊！
你烟斗拿远点，烫烫烫，别！”
“我就开个玩笑嘛，你想啊，他比我还小两岁吧？
哪有那么年轻的神父，尤其是，呵，”蕾说到这里便不屑的哼气道：“他还叫法利亚。”
“叫法利亚不行吗？”
玛娜不是猎人所以不了解，蕾却非常清楚有关法利亚神父的事情。
那是个身高两米，满身横肉，光靠怪力就能把恶灵扯碎的凶恶老头，跟那老东西相比，这个自称叫法利亚的少年根本就是个火柴棍。
不过嘛......蕾也不傻，观察下来就知道那少年是教会的人这点毫无疑问，只是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冒名“法利亚”，但那也不重要，猎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如何打猎。
“蕾……你……嗯哼。”
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光着脚走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披上，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西个月亮己经沉得只剩下模糊的圆弧，边缘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像是被慢慢吞噬。
“总得有人给这位‘神父’大人找点事儿做。
让他别太清闲。”
仅剩最后一缕的惨淡月光笼罩住她半裸的胴体，却没法再照见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