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十五岁生日那天,林菲拖着她那个粉红色拉杆箱站在我家门口,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她比我小九岁,离过两次婚,我知道她看上的是我名下那两套房子和七位数存款。"老周,
以后我疼你。"她踮脚亲我下巴,香水味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三个月后我在建材展销会上遇见陈岚。她眼角有和我一样的鱼尾纹,
递名片时手指上有长期伏案留下的茧。我们聊到展馆熄灯,她丈夫五年前肝癌走了,
留给她一间濒临破产的装饰公司。那天我回家特别晚,林菲敷着面膜在沙发上看综艺。
"洗手吃饭。"她头都没抬。我盯着她新做的水晶指甲,
想起陈岚指甲缝里没洗净的丙烯颜料。"我们分手吧。"我把陈岚的名片放在茶几上。
面膜下的脸突然扭曲成毕加索的画,林菲抄起烟灰缸砸向我额头。血滴在驼色地毯上,
像一串暗红的纽扣。她闺蜜王丽来那天,我正往行李箱塞衬衫。
那个染着紫发的女人靠在门框上啃苹果:"周哥,女人青春就这几年,你总得给个说法。
"林菲在阳台抽烟,火光在她指间明明灭灭。"多少钱?只要是不太过分,我可以补偿。
""你离开,就当你们没认识过。"王丽张口就来。"就当是菲儿这几年伺候你的报酬了。
"这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我一气之下摔门离开了。后来我在监控里看见,
就是这双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把张建国推向了十六楼的夜空。
发现奸情是在梅雨季的周末。麻将散场时雨停了,
我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屋里传来熟悉的叫声——比跟我在一起时至少高了八度。透过门缝,
我看见张建国白花花的屁股在大床上前后晃动,他脖子上还挂着没有解下来的领带。
我轻轻带上门,在烧烤摊灌了半斤白酒。朋友送我回家时,林菲已经换上真丝睡裙,
床单平整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股石楠花的腥气挥之不去,我抱着被子睡在了客厅。
监控是趁林菲回娘家时装的。当手机弹出移动侦测提醒时,我正在陪陈岚看设计方案。
画面里张建国松弛的肚腩压在我新买的埃及棉床单上,他右手无名指戴着婚戒。
我认识他老婆,财务部的李姐,去年刚给儿子办完满月酒。"周哥?"陈岚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锁屏太快撞翻了咖啡。褐色液体在图纸上漫延,像极了张建国后脑勺那片老年斑。
复仇计划成形于某个凌晨。我盯着天花板数吊灯的水晶坠子,
突然想起小区保安队长老刘上个月抱怨过业主乱停车。当林菲在浴室哼歌时,
我把张建国去年吃回扣的证据发到了工作群。他们再次约会是在周三的下午,
物业收垃圾的日子。我看着监控里两人滚上床,用物管APP远程反锁了入户门。
老刘的对讲机很快在楼道炸响:"1602的奔驰是谁的?车被划了!
"张建国套裤子的动作堪称滑稽,林菲的蕾丝内裤还挂在他左脚踝。当保安开始砸门时,
这个五十二岁的男人竟试图爬进通风管道。我切换摄像头视角,
看见林菲提抱着手机跟王丽通电话。没过多久从十六层顺下一条床单。"你疯了?
那是十六楼!"张建国的吼叫通过麦克风传来有些失真。林菲突然笑了,
她涂着甲油的手搭上窗框:"那你自己跟李姐解释?""你需要往上一层。你抓住就行,
上面的人会把你拉上去。我都和他们说好了。""确定他们能把我拉上去?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不走一会儿,你就走不了了。"监控画面剧烈晃动,
能看到张建国摇晃着去抓那根床单。隐约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林菲的尖叫,
比床上的声音尖锐十倍。我切换门口摄像头,看见穿豹纹上衣的王丽正疯狂按密码锁。
接下来的画面像是劣质犯罪片:门开的瞬间,水果刀精准捅进王丽腹部。
血喷在林菲新买的羊绒地毯上,和上周打翻的红酒渍重叠在一起。
王丽倒地时碰翻了玄关的招财猫,砸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删掉手机监控APP,把备用机扔进垃圾车。走出小区时,
一群老头们正围着警戒线议论纷纷。穿着睡衣的林菲被押上警车,
她扭头看向我常停车的车位,目光像淬毒的针。我是在邻省酒店看的庭审直播。
林菲因故意伤害判了七年。张建国的死亡被认定为意外坠亡。
宣判那天陈岚发来消息:"展厅设计好了,什么时候来看?"我盯着床头柜上的安眠药。
突然想起监控里那个飘落的床单。还有那床单上的一对鸭子在风中舒展,像要飞起来似的。
现在每当我路过高楼,总会不自觉抬头数到十六层。看那里的窗户有没有打开。
有次在建材市场,某个工人失手打翻了红色油漆,液体顺着排水管蜿蜒而下,
宛如一道鲜血的瀑布。我站在那里腿肚子转筋,一步也迈不动了。陈岚从身后捂住我眼睛,
我闻到她掌心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别看"她说。可那些画面早已烙在视网膜上了,
算是闭上眼睛,画面也在那里。比任何监控录像都要清晰。我在邻省租了间公寓,
离原来的城市两百多公里,足够远,又不会太远。不是心虚。但我确实不敢回去。
即便是如此,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画面还是会一帧一帧的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现在麻将也不能打了。因为我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只要开始思维,
我的脑海里马上就会出现那些画面。我开始大量的吞服安眠药。让自己能有暂时的睡眠。
陈岚偶尔也会来看我,带着她工作室的设计图纸和一瓶红酒。她从不提那件事,
就像我从不说"我爱你"。我们默契地维持着一种平静的假象,
仿佛只要不触碰那些血腥的记忆,生活就能继续。直到那天下午。
陈岚的装修公司接了个法院的活,要重新设计调解室的布局。她抱着一摞资料来我家,
随手丢在茶几上。我瞥见最上面那份档案袋上印着"刑事案卷"几个字,心跳猛地一滞。
"这是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陈岚头也没抬,在厨房洗葡萄:"哦,
参考案例,看看调解室怎么设计能减少冲突。"我翻开档案,第一页就看到了林菲的名字。
林菲,故意伤害罪,致一人死亡张建国,另致一人重伤王丽。我的手开始发抖。
往下翻,是现场照片。张建国的尸体躺在楼下花坛边,四肢扭曲,像一只被车碾过的青蛙。
但让我浑身发冷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婚戒。"婚戒?
"监控里明明显示,他和林菲上床时没戴着它。如果他坠楼时戒指还在手上,
那意味着什么?"周正?"陈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没事吧?"我迅速合上文件,
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就是有点累。"那晚,我等陈岚睡着后,
偷偷用手机拍下了案卷里的关键照片。我失眠,心脏也开始出现了问题。
我开始关心和收集那些关于死亡以及鬼魂之类的书籍。去周边的庙里烧香。木鱼的声音,
我最长一次睡了两个多小时。但一回到现实中,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不敢,也不能睡觉。
每次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张建国那张扭曲的脸,还有他手上那枚闪着冷光的戒指。
监控画面和案卷照片在我脑子里来回切换,像一部卡带的恐怖片。
如果张建国坠楼时戴着戒指,那他是怎么在慌乱中把它戴回去的?
除非……除非有人在他死后,把戒指放回了他的手指上。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
我决定回去一趟。原来的城市没什么变化,变化很大。又新修了两条地铁。
有一条地铁的出口离小区门口也就是几百步。到处都在动土。不光是开车不方便。
连走路都不方便。小区楼下那处地面被重新修整过,那个大坑也被修成了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