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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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依旧凝固着血腥。

魇梦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有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那个角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扭曲的快意——至少,还有一个比他更弱小的存在,即将承受无惨大人的审视。

林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两个字——“过来”——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勒紧了他的灵魂。

他僵在原地,身体像是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锈死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逃?

念头刚起就被无边的恐惧碾碎。

在这位存在面前,逃遁只是加速死亡的可笑表演。

无惨并未催促。

她只是站在那里,猩红的竖瞳淡漠地注视着,如同艺术家在审视一块等待雕琢的顽石,又或是屠夫在掂量一块待处理的边角料。

那种纯粹的、非人的漠然,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

林响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能感觉到冷汗从额角滑落,渗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再不动……也许下一秒就是粉身碎骨!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僵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站起。

膝盖却发出不堪重负的***,软得像煮烂的面条,身体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

他狼狈地用手撑住冰冷的骨质地面,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掌蔓延上来。

挣扎,再挣扎。

他放弃了站首的念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最卑微的姿态,向着那个带来死亡阴影的身影挪动。

粗糙的地面磨蹭着皮肤,留下细碎的划痕,但他感觉不到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短短几米的距离,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终于挪到了无惨脚下,颤抖着停下,头垂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他能闻到对方和服下摆沾染的、新鲜血液的腥甜气息。

呼吸停滞了,他甚至不敢用力喘息。

“站起来。”

无惨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冰裂般的质感,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响的身体猛地一颤。

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绷紧。

他双手撑地,手臂的肌肉贲张,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虬起,如同濒死的鱼在作最后的挣扎。

双腿哆嗦着,膝盖骨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传来阵阵剧痛。

他拼命对抗着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威压和身体的虚弱,一寸寸,极其艰难地将自己从地面上拔起。

身体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勉强站立在了无惨面前,只是腰背佝偻,头颅深垂,不敢与那双竖瞳对视。

无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冰水浇灌,让他从内到外一片冰凉。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审视工具是否可用的冷漠。

“你的‘力量’,”无惨的视线扫过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那双手上还残留着试图凝聚血刃的微弱痕迹,“凝聚出来。”

不是询问,是命令。

林响的心脏狂跳。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更不敢询问凝聚什么。

几乎是意念驱使,全身的鬼力被疯狂地调动起来。

那股源自无惨血液的冰冷力量,带着微弱的粘稠感,艰难地涌向他的右手掌心。

嗡……暗红色的光芒在掌心艰难地亮起,如同风中残烛。

血液蠕动着,试图勾勒出一柄短刃的轮廓。

形状扭曲,边缘模糊,像融化的蜡油勉强塑形。

光芒极其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林响的额头、鬓角淌下,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这凝聚本身,就在无惨那无形的威压下摇摇欲坠。

他能感觉到自己凝聚出的东西有多么脆弱,多么可笑。

他甚至不敢去看无惨的表情。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不算是笑声的鼻音,从无惨的薄唇间逸出。

那声音里蕴含的,是比刀锋更刺骨的轻蔑与失望。

噗!

仿佛被这轻蔑的鼻息吹散,林响掌心那好不容易凝聚的、模糊的血刃雏形,瞬间溃散!

暗红的血液如同失去支撑的软泥,从他指缝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几朵微不足道的暗色小花。

凝聚失败带来的微弱反噬,让他喉咙一甜,硬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再次凝固。

角落里的魇梦似乎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抖动的幅度却小了些,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无惨的目光在那滩散落的血液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在林响佝偻的身体上。

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剖析干净。

“孱弱。”

无惨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像初生的蠕虫。”

林响的身体绷得更紧,每一块肌肉都在恐惧中痉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

然而,无惨的下半句话,却让这绝望的潮水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但尚可一用。”

无惨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像是丢给溺水者的一根枯枝,“聊胜于无。”

尚可一用?

聊胜于无?

林响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生的希望!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却刺目的闪电,撕开了他绝望的心防。

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活下来了?

仅仅是因为……还有一点点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无惨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一个刚刚被确认了功能、可以投入使用的低级工具。

“下弦之壹,魇梦。”

无惨的声音转向依旧匍匐在地的身影。

“属下在!”

魇梦如同被鞭子抽到,猛地一个激灵,尖声应道。

“无限列车计划,不容有失。”

无惨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天条般的威严,“确保它在一个月后顺利运行。

清除轨道上的一切障碍,清除所有可能干扰运行的‘虫子’。”

“是!

属下必定完成!

请无惨大人放心!”

魇梦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

无惨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响身上,那双猩红的竖瞳里,映着他苍白惊惶的脸。

“你,”无惨的指尖随意地指向林响,如同指派一件物品,“去协助他。”

指令清晰,冰冷,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林响的呼吸骤然屏住。

协助魇梦?

那个刚刚目睹了其同僚被抹杀的疯子?

“任务失败……”无惨的声音顿了顿,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寒水,“你和他,都将是下一个被清除的垃圾。”

“失败即抹消”——这是给她命令的同时,也宣判了魇梦的催命符!

魇梦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几乎嵌进地里。

恐惧再次攥紧了林响的心脏,比刚才更甚。

他面对的不仅是任务本身的凶险,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发狂的、被无惨下了最后通牒的疯子同伴!

这哪里是协助?

这分明是行走在刀尖地狱,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鸣女。”

无惨不再看他们,仿佛下达完指令,这两件工具便己失去了关注的必要。

身后那片扭曲空间的黑暗中,再次传来拨动琴弦般的嗡鸣。

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空间吸力瞬间笼罩了林响和魇梦。

林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骨质地面消失,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挤压。

在意识被空间乱流彻底淹没的前一刻,他最后看到的,是无惨那双冰冷猩红的竖瞳,如同悬挂在无间地狱之上的血月。

空间传送带来的撕裂感和晕眩感尚未完全消失,林响的身体便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物体上。

哐当!

骨头与金属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刺骨的寒风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瞬间刮过***的皮肤,让他因传送而昏沉的大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发现自己跪坐在一个狭窄、摇晃的平台上——是连接处!

两节列车车厢的连接处!

脚下是涂着黑漆、布满铆钉的金属踏板,边缘粗糙冰冷。

两侧是包裹着厚实帆布、随着列车高速行驶而不断伸缩扭曲的通道。

铁轮与轨道摩擦发出的刺耳轰鸣声、车厢有节奏的摇晃颠簸,瞬间充斥了他的感官,野蛮地将他从无限城的死寂血腥拉入另一个危险的战场。

夜风凛冽,带着荒野特有的土腥味和铁轨的金属锈味,粗暴地灌入他的口鼻。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冲淡了传送带来的不适,却也让他因恐惧而麻木的身体迅速感知到环境的危险。

无限列车!

他猛地抬头。

视线越过摇晃的连接处踏板,前方是灯火通明、透过车窗隐约可见人影攒动的普通车厢。

温暖的灯光与车厢内模糊的人影,勾勒出一种虚幻的、属于人间的喧嚣。

而这喧嚣之外,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

这灯火,这人气,都只是假象。

这里是无惨口中必须“确保顺利运行”的战场,是魇梦那个疯子执行任务的舞台!

而他,是被丢进来的、随时可能被碾碎的“工具”!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粘腻、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的黑暗中蔓延过来,缠绕上他的脖颈。

林响的寒毛瞬间倒竖!

他猛地扭过头。

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轮廓蠕动着。

那不是人,更像是一个由车厢本身的阴影和污垢强行扭曲、拼凑而成的类人形怪物。

它没有清晰的面孔,只有一张不断开合、流淌着涎水的漆黑裂口,和一双闪烁着疯狂红光的眼睛。

裂口咧开,发出一种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令人牙酸的笑声:“嘻……嘻嘻嘻……无惨大人……派来的……‘助手’?”

那声音尖细、扭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恶意,“一个……连血都捏不稳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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