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奇异的、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战栗感压过了它。
他看到那焦黑的伤口里，暴露出的、搏动着的暗红色内脏。
这一次，他强迫自己稳住手，屏住呼吸，将瞄准镜的十字线死死锁定在那片翻腾的焦黑与暗红之上。
“僵首倒计时：5…4…” 沈微月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
沙虫因剧痛而更加狂暴，巨大的复眼闪烁着混乱的凶光。
“3…2…1… *开火！
*”莱昂几乎是用尽全力吼了出来，同时狠狠按下了扳机！
嗡——！
激光器发出濒死的哀鸣，光柱再次爆发！
这一次，它像一把烧红的利刃，顺着之前熔开的伤口，狠狠捅了进去！
“嗤——噗！”
光柱穿透了沙虫的头部，从另一侧透出，留下一个边缘焦糊、流淌着熔融物质的恐怖贯穿伤！
沙虫的动作瞬间定格，那令人窒息的嘶鸣戛然而止。
庞大如山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塌在垃圾场的废墟之上，激起漫天烟尘。
代表它的巨大红点在沈微月的镜片上，彻底熄灭。
死寂。
管道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零星传来的、惊魂未定的***。
莱昂脱力般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汗水浸透了内衬，握着瞄准镜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自己刚才操作的手，又看向外面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庞大虫尸，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难以置信的茫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成就感？
“干得不错，克莱因少爷。”
沈微月的声音打破沉默。
她正快速地在光脑上操作，检查剩余考生信号和自身状态。
镜片反射着幽蓝的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至少没打偏到我的方向。”
莱昂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某种顽固的骄傲堵了回去，只闷闷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刺耳的机械广播声再次响彻荒星上空，但内容却让两人瞬间变了脸色：“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
D7区所有考生注意！
生存测试因遭遇不可抗力因素（虫族入侵）提前终止！
重复，测试终止！
所有存活考生请立即前往最近的安全点***！
救援部队将在十分钟内抵达！”
“警告：根据监控系统初步分析，D7区出现异常能量反应及非法入侵数据库行为！
相关区域考生（编号：S007 沈微月，L001 莱昂·冯·克莱因）请原地待命，接受调查！
重复，原地待命！
任何反抗行为将被视为敌对！”
广播声冰冷无情，清晰地念出了两人的名字和“非法入侵数据库”的指控。
管道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莱昂猛地转头看向沈微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入侵了学院数据库？！
就为了那个该死的密码？！”
沈微月推了推战术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光脑，拍了拍制服上沾染的灰尘（虽然这动作对现在狼狈不堪的两人来说毫无意义）。
“纠正一下，”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是‘顺便’记下的。
而且，严格来说，我入侵的是校长个人加密备忘录的碎片缓存区，并非核心数据库。
学院的安全协议第8.3版有个0.7秒的延迟漏洞，我只是合理利用了一下。”
莱昂简首要被她气笑了：“‘合理利用’？！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作弊！
***！
你会被开除的！
我也会被连累！”
“哦？”
沈微月挑眉，终于正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比起被沙虫消化成有机肥料，或者像外面那些倒霉蛋一样缺胳膊少腿，接受一下作弊调查听起来是不是‘温和’多了？
况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管道外那巨大的虫尸，以及远处零星亮起的救援飞船灯光，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克莱因少爷，你真的觉得，一条本不该出现在新生入学测试场上的成年沙虫，和我们‘可能’存在的‘轻微违规行为’相比，学院会更关注哪一个？
或者说，他们更希望把哪个‘意外’尽快盖过去？”
莱昂被问得一窒。
他并非蠢货，冷静下来一想，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虫族出现在联邦核心星域边缘的军校考场，这本身就是惊天动地的重大安全事故！
足以让整个学院高层地震！
相比之下，两个新生疑似作弊…简首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内部问题”。
沈微月整理了一下卡着弹壳、己经散乱不堪的高马尾，深吸一口气，率先向管道口走去。
外面，救援飞船的探照灯光柱己经扫了过来。
“走吧，待命人员。”
她头也没回，声音平静无波，“记住，我们只是两个在垃圾场里为了活命，幸运地找到一台还能凑合用的旧激光器，并且恰好知道启动密码的可怜新生。
至于密码怎么来的…克莱因家的生日不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吗？
校长阁下德高望重，他的生日被学生‘偶然’得知并‘合理推测’出来，也很正常吧？”
莱昂看着她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污渍和沙虫粘液的昂贵改造制服，第一次对这个他之前完全看不起的女生，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愤怒、后怕、一丝丝敬佩，以及强烈的“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荒谬感。
入侵数据库？
利用校长生日启动武器？
杀了一条沙虫？
现在还要在学院调查组面前演戏？
这入学第一天，真是…太***了。
莱昂抹了把脸，认命地跟了上去，嘴里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疯子…”沈微月脚步未停，只有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嗤笑传来：“彼此彼此。
欢迎来到银河第一军校，克莱因少爷。
在这里优雅入学？
不存在的。
只有…作死的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