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习惯性的将腰板挺的笔首,嘴角带着一丝客套的笑意,可眉目间却又带有一丝丝的疲惫和烦躁。
陈铮,陆军某合成旅中校副参谋长,半个月前在某演训基地指挥着两个合成营完成了一场规格极高的联合战术演习,原计划是演习结束后便休假回家,然而还没等他返回营区,便接到了旅政委的电话,安排他到此相亲。
于是他便坐在这了这里,对面便是本次的相亲对象,周老师,周明薇。
周明薇33岁,是一名市重点中学的英语教研组组长,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套裙,勾勒出成熟知性的线条,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股理性和审视。
她对陈铮的条件显然非常满意,35岁的实权中校,集团军重点培养的苗子,听说高层首长对其非常欣赏,未来将星的轮廓己隐隐可见。
“陈参谋长。”
周明薇举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听王政委说您刚刚打完一场演习,能给我讲讲吗?
说实话,我对你们军人的生活还挺好奇的。”
陈铮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回应道,“都是一些常规的科目,具体的我们有保密要求,所以不能讲。”
他不走心的回答道。
其实一些大体的东西也不是不能说,他作为本次红军最高指挥官,随便讲些小事情就能给周明薇唬的五迷三道。
周明薇微微颔首,目光闪了闪,随即说到:“那您对个人未来的发展规划是怎样的呢?
我听说合成旅是陆军的王牌,重点转型得方向,以后您的位置和晋升空间应该很可观吧?”
“哈哈,革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未来的事说不好的。”
陈铮哈哈一笑带过这个问题,后续对话中,周明薇的话题总在不经意间引向稳定啊、提升啊这些方面,俨然对军官夫人的生活非常感兴趣,陈铮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心想就当是完成首长赋予的任务了,心思早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晚餐结束后,两人互相留了微信,周明薇笑容矜持的说:“陈参谋长,今天很愉快,回去以后常联系?”
陈铮点了点头,“好的,周老师,我还约了战友,有空聊。”
随即买单离开。
走出西餐厅后,陈铮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来到了提前和战友约好的一家开在秦淮河边的大排档。
“哈哈,陈铮,快来,等你半天了!”
,一个肚子微凸,笑容爽朗的中年男人朝他喊道。
“哈哈哈,强哥。”
陈铮快步来到对面坐下。
对面的男人叫郝强,是陈铮刚下连时的老连长,几年前转业回到地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话不多说,先干一个。”
两人咣咣咣连干三杯,陈铮打了个酒嗝,将刚才西餐厅里的拘谨和客套也带了出来。
两个人聊着聊着,自然讲话题聊到了陈铮的终身大事上面,郝强问他今晚相亲怎么样。
“哎,重点中学的老师,长得不错,各方面条件也挺好,就是吧...”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旁边的秦淮河,“就是感觉不对!”
“啥,感觉?”
郝强嗤笑一声。
“都他妈35了,还在这谈情说爱呢啊,人好,工作好,能踏踏实实过日子,能支持你理解你,对咱当兵的来说比啥都强,你那感觉能当饭吃啊?”
陈铮默默的喝酒,他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位老兄弟的善意。
一首喝到半夜,郝强被他老婆的电话叫了回去,两人这才分别。
陈铮想着走回去醒醒酒,他还在思考着关于感觉和稳定的辩证关系,这么多年,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心中始终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似乎怎样都填不满。
他拿出手机,看着周明薇的朋友圈的照片,微醺和清醒交织缠绕的瞬间——“滴!”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和令人瞬间失明的强光,从侧面吞噬了他。
......“陈铮,醒醒,马上到家了。”
迷迷糊糊间,陈铮被一个声音吵醒,睁眼,是在一辆出租车内,他看向身边那人,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留着高中时代很常见的锅盖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去和我姐表白,你非要在高考结束后尝试一下,结果倒好,被拒绝了还把自己喝的烂醉。”
“我姐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从小到大追她的人那么多,比你帅的多的是,也没见她答应谁。”
“哎,你倒是说话啊,怎么着,当不成我姐夫,就要和我绝交啊?”
陈铮脑袋有些迷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不是,哥们,你谁啊?”
“靠,***要干什么,你喝多了还是老子把你背回来的,忘了刚才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我说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哥们,老子刚买的LV限定款衬衫,被你吐了一身,现在装他妈不认识了?
我是谁?
我是张子宸,你亲爹!”
张子宸?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陈铮的记忆开始随之流动。
自己确实有个发小叫张子宸,但是自从当兵后,两个人联系的就很少,只有每年休假时,才能见上那么一两面。
“大儿子?
你怎么这副打扮,你不是在沪上经营公司呢么?”
“我他妈还在北京开人大会呢,我告诉你,不管咋说,你必须赔我一件衣服。”
陈铮望向车外,刚想开口却停了下来,他看到了车窗外熟悉的小区,看到了反光玻璃里那张青涩的脸,也听到了出租车广播中关于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讯息。
他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骨节分明的手!
皮肤光滑,没有常年握枪磨出的厚厚老茧,没有训练中留下的疤痕,没有岁月刻下的纹路!
他,陈铮,35岁的中校副参谋长,在经历了一场疲惫的相亲、一场关于人生选择的宿醉之后……被一辆大货车终结了生命?
然后……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
“妈的,老子重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