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后院的花园里,晨雾未散,江云坐在石凳上,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
像是写得仓促,也像是写得痛苦。“对不起,我无法违背家人。”他反复念着这句话,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风吹过,带着昨夜残留的寒意,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心。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懂事,足够忍耐,
总有一天能融入这个家。可现实一次次地告诉他,他始终是个外人。
一个连坐上主桌都配不上的赘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画师的手,修长而灵巧,
曾经握过画笔,也握过婚纱。可如今,什么都没握住。他缓缓起身,走向画室,
脚步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画室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照在墙角那幅未完成的画上。画中是沈悦的侧脸,眼神冷漠,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拒绝。
江云站在画前,久久不语。他曾经爱过她,从大学时期开始,就爱得深沉而沉默。
可她从未真正看他一眼,直到家里安排他们结婚。他以为婚姻是开始,
没想到只是牢笼的钥匙。他轻轻将画取下,卷起,放进画筒。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离开这个家,离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离开这个把他当作笑话的地方。他要重新开始。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他走到窗前,望向远方,低声说:“我不会再靠任何人。
”沈家大厅里,佣人低声议论,亲戚们眉眼间藏着笑意。江云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袖口微卷,脚上是一双旧皮鞋。他看起来像个普通人,
甚至像个失败者。可他站得笔直。他走到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最后落在沈悦母亲身上。“我要走了。”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沈母冷笑一声,
“终于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江云没有反驳,
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悦的叔叔拦住。
“你这个寒门野狗,也配说谢谢?”江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不配,
但我有尊严。”他绕过对方,继续往外走。“江云!”沈悦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你真的要走?”“嗯。”“你……你以后要去哪?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沈悦站在楼梯上,
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微颤抖。她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江云走出沈家大门,
阳光洒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憋着的委屈都吐出去。
然后,他迈步离开。夜幕降临,沈家宴客厅灯火通明。宾客满座,酒香四溢。
江云坐在角落的末席,手中握着一杯红酒。他穿着一件普通西装,和周围格格不入。
“这酒是1982年的拉菲。”沈悦的表哥举起酒杯,笑着对众人说,
“听说江云连软木塞都没见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哄笑声中,
有人故意将酒杯碰向江云。“来,江云,敬你一杯。”江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杯中红酒泛着微光,像极了沈家对他生活的嘲讽。他轻轻放下酒杯,没有说话。“怎么?
不会喝?”沈悦的叔叔冷笑道,“寒门出身就是寒门出身,连红酒都不会品,
也配坐上沈家的宴席?”“我确实不会。”江云抬头,目光平静,
“但我能画出你们一辈子都画不出来的画。”“哈哈哈!”全场哄笑,
“你以为画画能当饭吃?”江云站起身,将酒杯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却坚定。“或许吧。
”他说完,转身离开。宴会厅里,笑声未止,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只有沈悦,
在远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想追上去,却被母亲拉住。“别理他了,
这种人,不值得。”沈悦低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知道,
江云走的时候,没有摔杯子,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轻轻地放下,
像放下一段早已注定无果的婚姻。深夜,沈家书房。沈悦坐在书桌前,母亲站在她身后。
“你还要为沈家的名声负责。”“可他是我丈夫。”“你丈夫?”母亲冷笑,“他配吗?
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个靠你吃饭的废物。”沈悦没有再争辩。她知道争不过。
她也知道,江云不是废物。他只是,太骄傲。骄傲到不愿低头,也不愿解释。她拿起笔,
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字迹潦草,像是她此刻的心情。第二天清晨,
江云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那张纸条和协议书。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张纸,像是看着一段已经死去的感情。然后,他走进画室,
开始整理画具。他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带走。他要把自己,重新画出来。离开沈家那天,
江云背着一个画筒,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宅邸。
这里曾是他的家,如今只是回忆。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他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他要证明,他可以靠自己,
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亲眼看着他站在聚光灯下,
成为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他要重新开始。从零开始。从一个被嘲笑的赘婿,
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
所以他只能前进。一直前进。直到所有人都不得不仰望他。
直到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江云,不是废物。他是江云。一个从废墟中站起来的男人。
江云走出沈家大门时,阳光正毒得像要晒干他最后一滴眼泪。他没回头,也没摔门,
只是把画筒背好,行李箱轮子碾过 driveway 的碎石,
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告别仪式的节拍器。三天后,他站在一家娱乐公司楼下,
抬头看玻璃幕墙反光刺眼,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沈家那间永远擦不亮的客厅。
“美工部在五楼,新人报道找王主管。”前台小姑娘头都没抬,手指一指电梯方向,
语气熟练得像背过十遍。工位在角落,桌上堆着旧鼠标、过期宣传册和半瓶风油精,
仿佛在说:欢迎来到职场地狱副本。“哟,新来的?”旁边工位探出个脑袋,
T恤印着“我emo故我在”,眼神却像刚吃完饭舔盘子,“你是江云?
听说你以前是……赘婿?”江云点点头,坐下,打开速写本,随手翻到一页,
开始画对面艺人照片。线条干净利落,连明星眼角那颗痣都带着情绪。“啧,还真会画。
”那人嘀咕,“可惜来这儿只能打杂。”没人请他开会,没人带他熟悉流程。
第一次部门例会,他被安排去打印资料、泡咖啡、帮设计师找参考图。
有人故意把U盘塞进他手里:“这个素材你先整理下,我们晚点要用。”他照做,
一边听会议内容,一边记下关键词:冷艳、破碎感、东方美学、想哭但憋着。午休时间,
别人去吃饭,他在工位打开电脑,试了几个配色方案,顺手加了点水墨笔触。实习生路过,
瞄了一眼:“***,这风格有点东西啊。”江云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这不是运气,
是他这些年在沈家夜里偷偷练出来的审美——被羞辱多了,反而看得更清什么是真正的光。
几天后,项目组炸了。原定负责当红女明星海报的设计师突发高烧住院,
Deadline 明天中午,主管急得在办公室转圈:“谁还能顶上?没人了吗?
”空气凝固。有人小声说:“要不……让江云试试?他之前画过草图,还挺像那么回事。
”主管皱眉看他:“你不是打杂的吗?”江云没反驳,直接起身,插上自己的U盘,
打开文件夹,点开那张练习稿。画面里,女明星眼神低垂,背景是流动的墨色,像泪痕,
也像重生。主管愣住,半晌才说:“……你今晚能做完吗?”“能。”那一夜,
办公室只剩他一人。键盘敲击声和窗外蝉鸣交替,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战斗。凌晨五点,
他交稿,趴在桌上睡了二十分钟,醒来继续调色。第二天中午,
女明星本人亲自打来电话:“这张图我要了!谁做的?我要发微博!”主管乐疯了,
在部门会上拍着江云肩膀表扬:“没想到啊江云,藏得挺深!”同事们脸都绿了。“切,
不就是赶巧了吗?”“谁知道是不是抄的。”“反正不是我们组的人,运气好罢了。
”江云听着,没笑也没怒,只是默默打开新文档,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作品集”。
里面第一张图就是这张海报,底下写着一行小字: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证明自己,
但你必须证明。下班时,夕阳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他收拾东西准备走,
忽然听见隔壁工位传来一句阴阳怪气:“哎哟,咱们江老师今晚是不是要去庆功宴啊?
”江云停下动作,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平静得像湖水。“我不喝酒。”他说,
“而且——”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扬,像是想起了什么荒诞的事。“我连软木塞都没见过。
”夕阳把玻璃幕墙映得发烫,江云站在公司电梯前,手里拎着一袋外卖,
衬衫领口微微松了两颗扣子。他刚完成一个项目,整个人像被榨干的橙子皮,却还得继续榨。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姑娘,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马尾辫晃了晃,
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江云?”他愣住,抬头一看,差点把外卖掉地上。“林悦?
”林悦眨眨眼,像小时候那样,露出一口白牙:“你这表情,是以为我死了吗?
”“没……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回国三个月了,调来总部做项目助理。”她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没想到你混得还不错嘛,从打杂的变成打杂的主力了。
”江云苦笑:“你这安慰方式,还是这么……特别。”两人走出电梯,
林悦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你这人吧,从小就这样,别人说你不行,你就偏要证明自己行。
结果证明完了,又没人真在乎。”江云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在乎。”林悦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只是默默陪他走到工位。她放下包,顺手帮他把外卖袋拎过来:“我请你喝奶茶。
”“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我这不是怕你撑不住,影响我们项目的进度嘛。
”她笑得狡黠,“我可是你这个项目的助理,你要是倒下了,我也得跟着加班。
”江云摇头:“你还是老样子。”“那你是新样子。”她看着他电脑上刚打开的设计稿,
“这风格,像你以前画的那些涂鸦。”“你居然还记得。”“你画的每一张,我都记得。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里有种藏不住的柔软。江云没接话,低头打开外卖,
咬了一口饭团。林悦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板上飞快跳动的线条,忽然说:“你以前说,
画画是为了记住那些快被遗忘的东西。”“现在也是。”他顿了顿,“只是现在,
得靠这个吃饭。”林悦没说话,只是默默递给他一杯奶茶,杯壁上贴着便利贴:“老板说,
你要是能再出三套方案,就考虑给你升职。”江云笑出声:“你们老板也太现实了。
”“现实才真实。”林悦耸肩,“我就是个现实的人。”江云抬头看她,她正低头翻文件,
发丝垂下来,遮住了表情。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他旁边,帮他整理画具,
然后偷偷在画纸角落画上一只小猫。那时候,他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会一直陪着他。
现在他不信了。但他还是愿意让她帮忙。“林悦,帮我查一下这组数据。
”他指着屏幕上的几行数字,“我需要对比一下用户偏好。”“来了。”她立刻坐下来,
熟练地打开浏览器,“你还是老样子,做事前先把资料摸透。”“不然怎么活下来。
”“你这话说得,像在逃难。”“差不多。”两人一忙就是几个小时,中途林悦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旧旧的速写本。她把它放在江云桌上,说:“我记得你以前总带着这个,
画得可好了。”江云愣住,伸手翻开,里面是他高中时画的校园一角,
角落里还画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蹲在地上看蚂蚁。“你居然一直留着这个。
”“我留了很多。”林悦笑了笑,“你画的,我都舍不得扔。”江云没说话,
只是默默把速写本收进了抽屉。第二天的会议,成了他和林悦的联合演出。
主管看着江云的方案,皱眉:“这风格太个人化了,不够商业化。”江云刚要开口,
林悦已经把一份数据表推了过去:“这是过去三个月同类风格作品的市场反馈,
转化率比平均高出23%。而且用户评论中,有78%提到‘有辨识度’。”主管愣了一下,
翻了翻数据,又看向江云:“你这方案……是你自己构思的?”“对。”“有点意思。
”林悦在旁边小声说:“你以前画的那些,我都记得。”江云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后,林悦拉着他走到走廊尽头,低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感情,
但我还是想说——你变了,但也没变。”“怎么说?”“你以前画画是为了自己,
现在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你还是那个江云,那个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都会继续画下去的江云。
”江云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林悦笑了,笑得有点苦,
也有点甜:“不用谢,我就是……不想看你再被人欺负。”项目上线那天,
反响出乎意料地好。社交平台上,那张海报被疯狂转发,甚至有粉丝开始扒设计师是谁。
“江云?那个打杂的?”有人在群里说,“他不是个赘婿吗?”“现在是艺术家赘婿了。
”另一个人回,“我刚刚看到沈悦转发了这张图。”消息一出,整个群炸了锅。
江云没看手机,他坐在工位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有点晃眼。
林悦在朋友圈发了那张海报,配文是:“有些光,不是靠谁点燃的。”沈悦看到了。
她坐在片场的休息帐篷里,手机屏幕亮着,手指在那句话上停留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关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开江云的朋友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林悦的。但她知道,
心里那根弦,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林悦回到公司时,江云正在整理资料。她顺手帮他归档,
突然看到他电脑里一张照片——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画画的合影。她愣了一下,
悄悄把照片截了图,然后关掉窗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忽然问。
“继续画。”江云说,“直到没人能忽视我。”林悦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她知道,
他眼里有光。可那光,不是为她亮的。江云盯着屏幕上的邮件提示,手指悬在鼠标上,
迟迟没点下去。项目上线那天,他原本以为能喘口气,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品牌方的投诉。
宣传物料出现了严重的视觉错误,海报上的明星五官错位,
宣传片的片头字幕甚至打错了赞助商的名字。社交媒体上一片哗然,公司高层震怒,
主管直接把江云叫到会议室,脸色比昨天的饭盒还难看。“这是你交的方案?
”主管把一叠打印页甩到桌上,纸张哗啦作响。江云扫了一眼,眉头皱紧。
这不是他交的终稿。“这不是我最后提交的版本。”他语气平静,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不是你还能是谁?”主管冷笑,“你是唯一一个全程参与设计的人,出了问题你不背,
谁背?”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几个同事低头不语,有人偷偷瞄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