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攥着林晚给的半块麦饼,一边跑一边咽口水,粗布袖口沾着的面粉蹭在脸上,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
“慢点,别摔了。”
林晚伸手拉住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广场中央那座三丈高的青黑色巨石上——那就是测灵碑,青云宗筛选弟子的第一道门槛。
碑身布满古老的纹路,在朝阳下泛着冷硬的光,仿佛能洞穿人的骨血。
广场西周早己挤满了人,外门弟子穿着统一的青色道袍维持秩序,腰间的佩剑随着转身轻响,引来杂役们敬畏的目光。
偶尔有内门弟子踏着剑光从山门飘出,衣袂翻飞如白鹤展翅,总能激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林晚默默记下这些细节: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尊严,而“灵根”是通往实力的第一把钥匙。
“下一个,王铁柱!”
负责唱名的外门弟子声音洪亮。
一个壮实的少年快步上前,将手掌按在测灵碑上。
石碑沉默片刻,亮起一道微弱的黄光,像烛火在风中摇曳。
“下品土灵根。”
记录长老面无表情地划了个勾,“外门,去那边登记。”
王铁柱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走到外门队列里——对杂役来说,能进外门己是天大的造化。
轮到杂役院的人时,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大多人将手按上石碑,要么是死寂一片,要么就闪一下转瞬即逝的白光,引来阵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看吧,我就说杂役里出不了好苗子。”
“五灵根跟废柴有什么区别?”
“刘翠花的侄女怎么没来?
她要是敢来,石碑怕是连亮都不亮。”
刻薄的议论声钻进耳朵,林晚指尖微蜷,却没抬头。
她看见刘翠花挤在人群前排,三角眼死死盯着测灵碑,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她笃定苏绾不敢来,就算来了也是自取其辱。
“下一个,赵虎。”
赵虎的脸“唰”地白了,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
林晚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低声道:“按我教你的来,别怕。”
少年深吸一口气,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兔子,闭着眼冲上前,将手掌重重按在测灵碑上。
一秒,两秒,三秒……石碑毫无动静。
“哈哈哈,我就说他跟苏绾一路货色!”
“赶紧下来吧,别占着位置了!”
刘翠花笑得最欢,尖嗓子刺破人群:“赵虎!
你娘当年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你还想修仙?
做梦!”
赵虎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他正要缩回手,林晚突然扬声道:“运转心法,引气入碑!”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赵虎耳中。
他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按照《九转灵枢诀》的口诀,将丹田处那丝微弱的灵气顺着手臂往前推——那是昨夜在井边修炼时,林晚渡给他的本源气,此刻竟像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向测灵碑。
“嗡——”测灵碑突然发出一声轻颤,五道细细的光带从碑身涌出,缠绕着赵虎的手臂往上爬:赤红如焰的火灵根,莹白似雪的金灵根,幽蓝如水的水灵根,嫩青如芽的木灵根,土黄如岩的土灵根。
五种光芒虽不算耀眼,却稳定得惊人,在碑顶交织成一团淡淡的光晕,久久不散。
广场上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连风都仿佛停了。
负责记录的白胡子长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狼毫笔“啪嗒”掉在墨砚里,溅了满身黑渍:“这、这是……五灵根?
不,是均衡五灵根!”
修真界向来以单灵根为尊,灵根越杂越受鄙夷。
可“均衡五灵根”不同——五种属性灵气互不冲突,意味着能同时修炼多种功法,虽起步慢,却后劲无穷,只是亿万中难遇其一,早己成了传说。
“这不可能!”
刘翠花尖叫起来,“他就是个杂役贱种,怎么可能是均衡灵根?
肯定是石碑坏了!”
白胡子长老狠狠瞪了她一眼:“放肆!
测灵碑乃祖师爷所留,岂容你亵渎?”
他转向赵虎,语气缓和了十倍,“孩子,你愿入我外门吗?
我亲自带你。”
赵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愣愣地看向林晚。
林晚冲他点头,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愿、愿意。”
人群炸开了锅,看赵虎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畏,连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都对他拱手行礼。
刘翠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像被人扇了几巴掌,灰溜溜地想往后缩。
“下一个。”
林晚突然开口,声音清亮。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襦裙,裙摆的破洞还没补,站在光鲜亮丽的人群里,像株不起眼的野草。
可此刻没人敢笑了,连白胡子长老都面露期待。
“她是谁?”
“好像真是刘翠花的侄女,叫苏绾。”
“也是五灵根?
刚才赵虎……”刘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扑上来就要抓林晚:“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你个五灵根里的废物,别去丢人现眼!”
林晚侧身躲开,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一弹。
刘翠花只觉一股麻意顺着手臂蔓延,顿时瘫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站不起来——这是林晚用炼气二层灵力使出的“分筋手”,是她从一本破旧的外门典籍里看来的防身术。
“让开。”
林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她一步步走向测灵碑,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云辞不知何时站在了广场边缘的银杏树下。
他依旧穿着月白道袍,清风掀起衣袂,露出腰间悬着的“青云”二字玉佩。
刚才赵虎测试时,他就注意到了——那少年的灵气运转方式,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倒像是某种失传的调和之法。
而此刻走向测灵碑的少女,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与杂役身份不符的沉静,正是那日在后山遇到的苏绾。
她也要测灵?
云辞的目光落在她额角那道浅疤上,想起她当时攥着柴刀、眼神怯生生却藏着倔强的样子,指尖微顿。
林晚在测灵碑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按了上去。
这一次,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测灵碑静悄悄的,连一丝微光都没有,比刚才赵虎最初测试时还要沉寂。
“我就说吧,废物就是废物!”
刘翠花在地上尖叫,“她连赵虎都不如,赵虎还亮了光呢!”
“果然是杂役里最废的,连灵气都引不动。”
“白激动一场,赶紧下来吧。”
白胡子长老叹了口气,正要挥手让她离开,却见林晚突然闭上眼,胸口那枚被粗布遮掩的玉佩隐隐发烫。
“九转灵枢,五灵归元,给我开!”
林晚在心中低喝,将丹田内炼气二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向测灵碑,同时催动了玉佩里那股神秘的本源气。
那股气比赵虎的精纯百倍,接触到测灵碑的瞬间,碑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是五道光带,而是一团五色交织的光球,从碑底首冲天际,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彩色,连云层都被映照得如琉璃般剔透。
光球中,无数细小的灵气光点飞旋,像宇宙星辰在运转,隐隐能看到一部古老的功法虚影在其中流转——正是《九转灵枢诀》的总纲!
“这、这是……”白胡子长老浑身发抖,指着光球说不出话,“上古异象!
是上古灵根异象啊!”
云辞猛地握紧了剑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光球中蕴含的灵气精纯得可怕,五种属性完美融合,甚至隐隐有压制他筑基期灵力的势头。
这绝不是普通的五灵根,这等异象,唯有传说中“万灵之体”才能引发——那是能吞噬天地万灵、逆转灵根资质的无上体质,早己绝迹万年!
光球持续了一炷香才缓缓散去,林晚的手掌离开测灵碑时,碑身的古老纹路竟亮起金光,仿佛活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笑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没人再能把她当废物拿捏了。
“苏、苏绾……”白胡子长老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带着敬畏,“你、你愿入哪一脉?
内门长老任你选,宗主他老人家说不定都愿收你为亲传!”
林晚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银杏树下的云辞,目光清澈:“弟子愿入外门,从基础学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
放着内门亲传不要,选外门?
这苏绾是疯了吗?
云辞也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少女看似怯懦,实则心思通透——她五灵根的事太过惊人,入内门必成众矢之的,倒不如在外门稳步修炼,积蓄力量。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外门弟子苏绾,归入我名下,随我修行。”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云辞是谁?
宗主的关门弟子,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连外门长老见了都要恭敬行礼,竟要亲自带一个杂役出身的外门弟子?
林晚也愣住了,抬头看向云辞。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依旧清冷,却不像初见时那般疏离,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承诺。
她深吸一口气,屈膝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弟子苏绾,见过云师兄。”
阳光穿过五色云霞落在广场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
刘翠花瘫在地上,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林晚,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却很快被淹没在议论声中——没人再在意这个刻薄的妇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从杂役院走出的少女身上,以及她身后那位清冷出尘的云师兄。
外门的青石板路上,赵虎跟在林晚身后,小声问:“苏绾姐,云师兄为什么要收你啊?”
林晚摸了***口的玉佩,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暖意:“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银杏树下,云辞望着她们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
他想起刚才测灵时,苏绾胸口那枚玉佩闪过的微光,与他自幼佩戴的护身符隐隐共鸣——那是家族流传的通天阁信物,据说能指引持有者找到上古传承。
这个叫苏绾的少女,和她身上的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风拂过广场,测灵碑上的金光渐渐隐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五色印记,像一个未完待续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