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镜
她站在冷藏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门上的水珠，冰凉触感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货架第三层的草莓味冰淇淋正在融化，粉色的汁液顺着包装纸往下淌，像极了上周三晚上陈默衬衫领口那抹暧昧的红痕。
收银台后的电子钟发出细微的嗡鸣，林夏盯着自己映在金属表面的倒影。
黑色连衣裙肩带滑落半寸，锁骨处还留着昨夜未消的齿印——那是陈默出差前"最后的温柔"。
她突然想起今早整理行李箱时，在他西装内袋摸到的那支口红。
YSL小金条1966，她上个月刚因为价格太贵而放下的那款。
"叮咚"，自动门开合的声响惊醒了她的回忆。
穿皮草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腕间的钻石手链折射出刺眼的光。
林夏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冷柜发出闷响。
女人熟稔地从货架顶层取下红酒，指尖划过酒标时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陈默每次签字时笔尖与纸面摩擦的那种力度。
玻璃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
林夏望着积水里破碎的霓虹，想起大学时他们在操场看星星的那个夜晚。
陈默说北斗七星像倒扣的勺子，能舀起所有未说出口的誓言。
当时他的白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起，露出腰侧那颗淡褐色的痣，她用食指描摹了整整三个小时。
收银员机械的扫码声将她拉回现实。
皮草女人甩出一张黑卡，红色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林夏低头看着购物车里三盒打折便当和两罐啤酒，突然觉得胃部抽搐起来。
上周三晚上她也是这样蹲在便利店角落，就着矿泉水啃饭团，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就僵在原地——陈默新发的朋友圈定位在城西的高级餐厅，配文是"和重要客户谈笔大生意"。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
林夏发动汽车时才发现后视镜上挂着那枚褪色的钥匙扣，是他们毕业旅行在古镇买的同心锁。
金属表面被岁月腐蚀出细小的裂痕，就像此刻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午夜情感热线，女主播用甜腻的嗓音说着"爱要经得起谎言与敷衍"，林夏猛地调高了音量，引擎轰鸣声吞没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废话。
公寓电梯上升时，林夏盯着楼层数字不断跳动。
镜面墙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在顶灯照射下泛着青灰。
当数字跳到18层时，电梯突然剧烈晃动，红色故障灯骤然亮起。
黑暗瞬间吞噬一切，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响。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林夏发现自己正紧贴着电梯角落。
对面镜子里，穿皮草的女人正在整理被晃乱的头发，钻石手链在昏黄光线里忽明忽暗。
这个荒谬的场景让她想起陈默公司年会上那个女人——当时她端着香槟站在陈默身旁，职业套裙下若隐若现的大腿线条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手臂。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林夏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陈默"二字，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他在玄关换鞋的模样。
黑色公文包斜挎在肩头，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他俯身亲吻她额头时，薄荷牙膏的气息混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今晚可能要加班。
"他说这话时手指在门把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就像大二那年逃课被抓时，他对着教务处主任扯谎的从容不迫。
电梯故障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林夏感觉呼吸困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絮语，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陈默衬衫第二颗纽扣总是系得歪歪扭扭，他说是洗衣店干的；他手机相册分类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他生日倒过来；他开始频繁使用"在忙"这个借口，就像当初追她时总说"马上到"却永远迟到半小时。
当救援人员破门而入时，林夏正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冷汗浸透了黑色连衣裙，贴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铠甲。
她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应急灯，突然想起今早煮咖啡时发现的那根长发。
不是她的栗色卷发，是更黑更首的那种，在瓷白的杯口蜿蜒成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