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着潮湿的岩壁挪动,右手紧攥着青铜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日前卦摊老者的话仍在耳畔回响:"血鸦盘桓处,生死两重天。
"此刻崖底传来的呜咽声像是千万把生锈的刀在石头上拖行,每一声都割裂着神经。
咔嗒。
碎石滚落的声响让云澈骤然屏息。
他仰头望去,血色月光正穿透层叠的瘴气,在嶙峋的岩壁上投射出蛛网般的阴影。
那些阴影在蠕动——不,是数以千计的血鸦收拢着骨翼倒挂在裂缝中,暗红瞳孔如同凝固的血珠。
怀中的罗盘突然剧烈震颤,青铜指针在"坎"位崩出火星。
云澈的后背渗出冷汗,他看见三丈外的岩缝里嵌着半截玉尺。
尺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幽蓝色液体正从裂缝中渗出,沿着青灰色岩壁蜿蜒而下,所过之处竟生出细密的冰晶。
更诡异的是,那些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星芒,仿佛将银河揉碎了洒在石壁上。
"果然是它..."云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他在破庙高烧昏迷时,这柄残尺就反复出现在梦境里。
梦中总有个被锁链贯穿胸腔的身影嘶吼:"当星芒浸透尺身,便是因果重启之时!"刀锋割破掌心的瞬间,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炸开。
九滴鲜血尚未落地,整座山崖突然发出濒死巨兽般的***。
云澈的瞳孔中倒映出骇人景象——数以万计的血鸦同时展开骨翼,暗红羽毛簌簌飘落,在月光下化作燃烧的灰烬。
那些倒悬的怪物并没有飞走,而是用利爪撕开自己的胸腔,将跳动的黑色心脏抛向玉尺。
"以魂饲器,好大的手笔。
"沙哑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云澈的汗毛根根竖立。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余光瞥见一双草鞋——左脚沾着暗绿苔藓,右脚缠绕着浸血的符纸。
最刺目的是悬在腰间的酒葫芦,葫芦表面布满人面疮般的凸起,此刻正在渗出粘稠的脓液。
老乞丐蹲下身时,云澈闻到腐烂的槐花味。
"小子,你师父没教过你,九曜玄脉的血不能随便流吗?"他咧开嘴笑,残缺的牙齿间缠绕着黑气,"看好了,这才是打开'苍暝尺'的正确方式。
"枯枝般的手指蘸取岩壁上的幽蓝液体,在虚空勾画出诡谲的轨迹。
云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液体竟在空中凝结成九枚星辰图腾,与他肩胛处的胎记产生共鸣。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座山崖发出震耳欲聋的崩裂声。
"抓住它!除非你想被血鸦啃成骨架!"在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云澈扑向玉尺。
指尖触及尺身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直窜丹田,仿佛有万载玄冰在血管中炸开。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燃烧的星舰坠落在翡翠色云海,青衣女子在血雨中抚琴而歌,还有自己胸口插着断尺仰天嘶吼的画面...老乞丐的狂笑与血鸦尖啸混作一团:"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因果重启!"云澈在急速下坠中抬头,骇然发现老者化作漫天黄纸符箓,每张符纸都浮现着扭曲的鬼脸。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影子——月光将他的轮廓投射在雾海中,那分明是生着九条狐尾的怪物。
玉尺突然迸发出耀目星辉。
云澈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下坠之势骤停。
幽蓝液体在皮肤表面游走,所过之处浮现出星辰纹路。
当他悬浮在离地百丈的虚空时,苍暝尺的裂纹已完全化作燃烧的金线,尺身浮现出太古铭文:**"天道倾覆日,苍暝补天时。
"**脚下的黑雾开始沸腾,某种庞然巨物搅动雾海,露出覆盖着青鳞的背脊。
云澈握紧玉尺想要逃离,却发现四肢被星光禁锢。
血月在此刻升至天穹最高处,月光如粘稠的血浆包裹全身,他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流淌着星辉的骨骼。
"别看影子!"老乞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云澈却已经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影子正在分裂——九条狐尾舒展开来,尾尖绽放着幽蓝火焰。
雾海中的巨物发出震天咆哮,掀起的罡风撕碎了云澈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逐渐成型的星辰烙印。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血雾时,苍暝尺彻底融入云澈体内。
他重重摔在崖底沼泽中,四周散落着血鸦焦黑的尸骸。
右手掌心浮现出微缩的星图,耳边回荡着穿越时空的叹息:"第九次轮回,你终究逃不过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