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鲤鱼大王日行一善，救了一个落水的人类。他非要报恩，

打天下时也不忘给我投喂山珍海味。不对，不是海味，是河鲜。是奉我为主，

供奉我千年的孩儿们。“认识个人类，家被端了，怎么办，十万火急。”梁安甚至囚禁我，

想拿我祭天夺我气运。那就跃个龙门好了。临死前，自诩运筹帷幄的梁安痛哭流涕求我饶命。

1我是灵远寺外面一条河里的鲤鱼精。灵力低微，胆子很小。整条河里只有我一个精怪，

但我还有很多鱼族小弟。它们给我提供食物，我为它们驱赶经常欺负它们的水族。

毕竟吃人的嘴短。这句话是我从来往的香客身上学到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每天除了睡觉，

就是在水里吐泡泡，巡视我的领地。还有就是喜欢藏在水底偷听香客说话。⌈这税越征越高，

我家一碗米吃三天也攒不下那些赋税啊。⌋⌈天天都有人饿死，我家也一点存粮都没了，哎。

⌋⌈狗皇帝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完全不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听说最近有一支兴起的起义军，那少年将军有勇有谋，连破几座城关！⌋……看吧，

还是我们做鱼好，每天吃喝拉撒就是睡。你们人类天天都不开心。我每天巡视完领地，

都会躺在一块石头上睡觉。但今天刚睡着，就从天而降一个人把我砸醒。

明明这么多年什么人跟东西都不会进到这里，他怎么能进得来。2我是鲤鱼精，

一个人类砸不死我，但他可以让我痛上好几天。这个人类真没礼貌！

我扬起尾巴想抽他几下解恨时，却看见水草、石子都变红了。我大惊失色。

红色来源在那个人类身上。我在他身上游来游去，在他身上发现好几处伤口。长条的，

被戳了一个洞，都有好几处。还有脑袋上在我睡觉的石头磕出来的新伤。我嫌弃他污染了河，

想用法术把他丢出去。却尴尬地发现我不会也没有这么多灵力。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再这样下去我的领地里要多一个死人了。我绝对不允许。虽然我没办法治愈他的伤口，

但是我的灵丹能让他快速恢复跟在水底呼吸。保护河流，鱼鱼有责！

我正感叹我为了这条河付出了所有时，人类就醒了。身体真好，还以为他得再晕会呢。

⌈人类，发什么呆，是本鱼仙救了你，还不赶紧谢谢我。⌋按照人类里的说法，

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我虽然不要他的以身相许，但是这声谢谢是我应得的。

我兴奋地在他面前游来游去，这还是我第一次救人呢。重来一次我绝对会离他远远的。

因为下一秒我就被面前的人类拍飞了。我头晕眼花时听见他清凌凌的声音：⌈装神弄鬼！

⌋嘿！这人怎么不信。我又气又急，上蹿下跳。甚至还在他面前化成人形。

不过我很久没化过人形了，只化出了人身没把衣服化出来。我得意的站在他面前。

面前的人却红着耳根丢过来他的外衫。3后面他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我知道了他叫梁安，

被追杀掉进河里。他没有马上就走，难得有个人陪我聊天，我也没有赶他。

这几天我缠着他给我讲故事。他给我讲了⌈围魏救赵⌋、⌈草船借箭⌋、⌈声东击西⌋。

其余时候他一直在发呆，看着水外面的天。直到附近有嘈杂的声音出现，

好像突然来了很多人。他跟我说他要走了。走前我让他把灵丹还我，

我也化回原型把外衫还他。我觉得他走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还是会时常想念他。

我不记得我在这条河里待了多少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听着往来香客学说话，

笨拙念着人类化形。但没有任何一个同类可以回应我。久而久之，我不再化形。

4我一直以为梁安是个倒霉催惹到人才被追杀。

直到有一天我偷听到外面的香客说：⌈梁安将军又回来了！他才消失几天就有人谣传他死了，

真是可恨！⌋⌈我要去求佛祖保佑，让梁安将军直捣京关摘下那狗皇帝项上人头。

⌋原来梁安是之前那个香客说的少年将军？看来他是被官兵追杀的了。

那我希望梁安可以成功踹掉皇帝自己上位。谁当皇帝对我都没有影响。

但我觉得我跟梁安也算朋友，短暂的也算。他上位我会为他开心。

原本我只是一般期待偷听香客说话，现在我是十分期待。

我期待香客可以带来一些梁安的事情。这次香客带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京关久攻不下，

起义军粮食将绝，梁安还失踪了。我非常担忧，每顿都吃少一根草。

然后我就听见⌈啪⌋一声。又有什么东西掉了进来。我连忙过去看，果然又是梁安。

怕他在水里被憋死，我又渡灵丹给他。⌈梁安你怎么来啦。

⌋接着我看见上次他不苟言笑的脸绽开笑意：⌈阿鱼，我来报恩。

⌋阿鱼是上次他为我取的名字。⌈我开了一个食肆，安顿了下来，接你出去玩。⌋食肆？

他不是起义军的将军吗？怎么身份又变了？难道是失踪之后的事？5我很心动他的提议，

但我没办法离开这条河。不然我早出去玩了，怎么会成天待在水底。我直接跟梁安说明情况，

但他执拗让我试一试。试一试也无妨，正好让他死心。我化作人形跟着他出去。

本以为我会遇到之前尝试时一样的屏障寸步迈不出去。没想到很顺利就直接到了岸边。

梁安看起来对我上岸成功十分开心。但我比他更开心。数不清多少岁月待在水底，

我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开心得简直想要变回原型在水里游几圈。

但梁安告诉我不能在除他以外的人面前化为原型。不然会被人拿锅炖了。鱼鱼大惊失色，

鱼鱼安静如鸡。离开那条河后梁安带我到一个较为安稳的城池。他带我去吃我没见过的美食，

带我去买漂亮的衣裳，带我去看没看过的风景。

他最后把我安顿在一个食肆的后院便说有事处理离开了。我在这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每次我想出去，梁安派来照顾我的人都会说外面不安全让我待在食肆里。也没事，

我之前在水底可哪也去不了呢，不也待了很久。现在换一个新地方也一样的。

更何况梁安也是为我着想。他是将军，那么忙，我不能给他添乱。不过这几天离开水底，

我总感觉身体绵软隐隐灵力在流失。看来我虽然能出来。但还是有影响的。

那等下次见到梁安就跟他告别回河里吧。我也还挺想我的鱼小弟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它们了，我总感觉食肆里漂浮着的水族气息有些熟悉。

6于是我时不时在食肆里闲逛。那股熟悉的感觉总让我心慌。整个食肆我都逛过了，

唯独没去过后厨。我对梁安说的被人拿锅炖仍心有余悸，对后厨敬而远之。

我靠近后厨时那股熟悉的感觉达到了顶峰。就像是……我身上灵力的气息。想到这里，

我脸色发白，心开始绞痛。我跌跌撞撞地闯进后厨。正好撞见几名厨子在腌制鱼。

我认不出它们是我的哪个小弟了，可它们身上的气息确实跟我的是一样的。

那这一后厨被腌制的水族都是水底那群陪伴我的？我疯了一样跑过去把那几名厨子推开。

⌈走开，都走开！不许碰他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人能进得去水底？

它们怎么会被带得出来？我颤抖着手把那几条刚刚被腌制着的鱼放进水缸。

希望它们下一秒能像之前一样活泼地亲昵我。但它们直直沉入缸底，一动不动。我失声痛哭，

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我的疯样吓坏了几个厨子，他们去请来了梁安。

梁安来后把我抱在怀里柔声问：⌈阿鱼，发生什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他看到了缸底的鱼，眸光阴郁了一瞬，吩咐厨子：⌈把鱼捞上去，该怎么做怎么做。

⌋梁安不会放弃食物的，他现在正缺粮食啊。是我太蠢了。真的相信梁安是来报恩的。

他大业未成，怎么会来找一个精怪报恩。所谓报恩，不过各有所图。我质问他，

字字泣血：⌈我不是救了你吗？你为什么要杀它们！⌋⌈你们人类不是讲究知恩图报吗？

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为什么！⌋我企图从梁安脸上找到一丝愧疚的情绪。但我失望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阿鱼，我对你不好吗？你对我有恩，可它们没有。

⌋7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让人把我送回房后，我彻底被他软禁。连房门都出不去。

我本想硬闯，但梁安找了道士在门外设了禁制。我目前的灵力根本打不破。我开始努力修炼。

从前我一直没有修炼，体内微薄的灵力全是这么多年灵力自动汇集的。我要早点离开这里，

回去保护剩下的水族。以后我不会再离开水底，谁都别想再找到那里去。

我体内的灵力渐渐丰盈。在我想试一下打破禁制的那天，梁安突然来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跟往常一样亲昵。⌈阿鱼快来，我带了你喜欢的糖葫芦，

再不吃要化了哦。⌋我冷眼看着他将吃食摆在桌子上。冷声：⌈滚，恶心。

⌋但梁安跟没听见一样，自说自话：⌈阿鱼，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的。

⌋⌈我有个朋友受重伤了，我想借你的灵丹救他。⌋在梁安的厚颜***之下，

我伪装出来的冷漠崩塌。⌈你设计我害我同族，你还要我帮你？做梦！

⌋梁安表现得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我不同意。他微微一笑：⌈好言商量你不听，

难道要我把事情做绝吗？⌋我默不作声。这时候跟他争辩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等他离开我就破开禁制回到河里。梁安却看透我心里在想什么。⌈你现在不同意的话，

不用等你回去，我现在就发信号让人炸了那条河。⌋⌈到时候你就回去给你的同族收尸吧。

⌋可惜我在人间没学到什么骂人的话。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人翻来覆去只会骂⌈恶心⌋、⌈小人⌋。我怕他真的说到做到将河炸了。

只能同意他的要求。8自那天以后，我真正的噩梦才开始。

梁安送来的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友人，而是起义军的将领。他对他的身份，从不多加掩饰，

但也不会主动跟我挑明。每个人身上的伤都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

梁安大概还残存着为数不多的良心。每个送过来的人都晕着，不会知道我怎么救治他们。

一开始或许只是送了将领过来，但后面送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将领，士兵也包括在内。

我的灵丹由每日运转几次到几百次。吸收尽了他们体内的血气跟晦气 。

也因此我的灵丹越来越浑浊，治疗效果越来越差，甚至会反过来影响他们的神志。

梁安的起义军也由原来的战无不胜到频频失利。起初他还能笑着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越到后面脸色越阴沉。他不痛快也要找我不痛快。从他的话里，我得知他是故意带我出来的。

不是为了报恩。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他观察过知道我在水底没有任何人能进去。

他攻打京关缺粮，而水底有大量水生动物，正好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所以他要故意把我引出去。果然不出他所料，我不在水底，任何人都可以任意进去那片区域。

所以他就扣着我不让我回去。后来直接还打起了我灵丹的主意。得知真相那一刻，

暴戾情绪充斥着我的脑海。我灵丹处魔气翻腾，经脉被冲击得生疼。

我忍不住伸手掐住了梁安的咽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为我的同族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