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我两个孩子的骨灰盒还温着。继母张彩凤就坐在我对面嗑瓜子,她吐掉瓜子皮,
对我说:两个赔钱货,早该烧了,省心。警察第二次警告我别乱来。我当着警察的面,
对她点了点头,说:好。1李闯踹开殡仪馆的门。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过来,
白炽灯管嗡嗡响。两个小抽屉拉开,7岁的李小树和2岁的李小芽躺在金属板上,皮肤青灰,
嘴唇发紫。法医说:窒息死亡。李闯盯着儿子的手——小树的手指蜷着,像要抓住什么。
小芽怀里还攥着半块饼干,焦黑的碎渣粘在指缝里。碳化。尸检报告上这两个字刺眼。
李闯转身,一拳砸在张彩凤脸上。***自己跑?张彩凤踉跄两步,鼻血滴在瓷砖上。
她抹了一把,笑:火太大啊,我能怎么办?警察冲上来架住李闯:李先生,冷静!
冷静?李闯挣开,指着冰柜,那是我两个孩子!烧死在屋里!她活着出来!
警察摇头:现场勘查完毕,没有犯罪事实,不予立案。李闯盯着张彩凤。她五十多岁,
染黄的头发烫着小卷,穿一件花衬衫,袖口蹭着鼻血,眼睛滴溜溜转,像在算账。赔钱货。
她小声嘀咕,嘴角抽了抽。李闯听见了。他扑过去,掐住张彩凤的脖子,警察再次拽开他。
张彩凤咳嗽着,还在笑:疯子……你疯了吧……殡仪馆的人把两个孩子推进去,
金属抽屉哐当关上。火是凌晨两点着的。李闯在工地值夜班,接到电话时,
消防车已经到楼下。他冲回家,火从三楼窗户往外喷,黑烟滚上天。邻居扯住他:别进去!
孩子没救了!消防员抬出张彩凤,她头发焦了一块,胳膊蹭破皮,坐在救护车里喝水。
孩子呢?李闯问。张彩凤摇头:出不来。消防员说,火是从客厅开始的,
两个孩子睡在里屋,门锁着。等破开门,床已经烧塌了。门锁着?李闯盯着张彩凤。
张彩凤低头搓手:我喊了他们,没动静……我以为他们跑出来了……李闯不信。
他冲进烧黑的房子,小树的玩具车熔成一团塑料,小芽的奶瓶炸裂,墙皮剥落,
露出焦黑的钢筋。儿童房的门把手变形,但锁芯完好——从外面锁的。你锁的门?
李闯揪住张彩凤。没有!她尖叫,火那么大,我哪顾得上!
警察拉开他们: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意外事故。第二天,李闯坐在派出所。
没证据证明她故意杀人。警察推过来一份调查报告,火势太快,她逃生理所当然。
那孩子呢?李闯问。不幸遇难。李闯盯着报告上的不予立案四个字,
指节捏得发白。张彩凤在调解室嗑瓜子,和警察说笑:我命大啊,差点烧死。
李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你晚上睡得着吗?张彩凤吐掉瓜子壳:睡得香啊,
又不是我放的火。李闯点头,转身走了。晚上,李闯坐在烧毁的房子里。
月光从没玻璃的窗户照进来,地上一滩水,混着灰,像两个小小的人形。他摸出打火机,
咔咔按着。火苗窜起来,又灭掉。张彩凤。他念这个名字,像在嚼玻璃渣。天亮前,
李闯去了加油站。加满。他指着油桶。店员问:干什么用?烧东西。店员皱眉,
但还是给他加了。李闯拎着油桶,站在张彩凤新租的房子楼下。灯亮着,电视声传出来。
他站了很久,最后没上去。殡仪馆通知他领骨灰。两个小盒子,一个白,一个粉,
摆在一起还没电脑机箱大。节哀。工作人员说。李闯没说话,抱着盒子往外走。
张彩凤在门口等他。骨灰盒钱我出一半。她递过来两百块。李闯盯着她,突然笑了。
你等着。张彩凤撇嘴:吓唬谁呢?李闯走了,骨灰盒贴着胸口,还是温的。晚上,
他坐在工地顶楼,风吹得脸发麻。手机响了,警察打来的:李先生,别做傻事。
李闯没回答,挂了。他翻开相册,小树和小芽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在游乐园,
两个孩子举着棉花糖,笑出小虎牙。现在,他们变成了一把灰。李闯把手机攥得咯吱响。
张彩凤。他又念了一遍。这次,他笑了。2李闯把骨灰盒摆在客厅桌上。白的给小树,
粉的给小芽。他盯着看了十分钟,然后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别在后腰上。
张彩凤住在城东老小区,三楼,没电梯。李闯站在楼下,抬头看她的窗户。灯亮着,
窗帘拉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播着家庭伦理剧。他上楼,敲门。谁啊?张彩凤的声音,
带着瓜子壳卡在牙缝里的含糊。我。李闯说。门开一条缝,张彩凤的脸挤出来,
眼睛眯着:你来干啥?李闯一脚踹开门。张彩凤往后跌,撞翻鞋柜,塑料拖鞋撒一地。
她爬起来就往厨房跑,李闯揪住她衣领,拽回来。跑啥?他问。你疯了!
张彩凤尖叫,指甲往他脸上抓,杀人啦!李闯一巴掌扇过去,她摔在沙发上,嘴角裂了,
血丝渗出来。小树和小芽,李闯说,怎么死的?火烧死的!张彩凤抹着嘴,
关我屁事!李闯掏出手机,播放录音——昨天她在殡仪馆说的那句赔钱货。
张彩凤脸色变了变,又笑起来:嘴瓢了不行啊?李闯点头,从后腰抽出菜刀,
搁在茶几上。张彩凤不笑了。你、你别乱来……她往沙发里缩,警察马上到!
你报警了?李闯问。对!我按了紧急呼叫!张彩凤举起手机,屏幕亮着,
110已拨通。李闯拿起菜刀,掂了掂,突然砍进茶几。啪!玻璃炸开,
裂纹爬到张彩凤脚边。她尖叫,手机掉地上。李闯弯腰捡起来,挂断,
扔回给她:再报一次,试试。张彩凤不敢动了。李闯在屋里转。两室一厅,
收拾得挺干净,餐桌上摆着张彩凤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李闯拿起来看,男人六十多岁,
秃顶,咧嘴笑,牙缝发黑。谁?他问。我对象。张彩凤撇嘴,咋的,
不准我找老伴?李闯放下相框,推开卧室门。床上堆着新买的衣服,标签还没剪。
衣柜里挂着貂皮大衣,抽屉里塞着金项链和存折。李闯翻开存折,最近一笔进账:五万块。
哪来的钱?他问。关你屁事!张彩凤在客厅喊。李闯把存折揣兜里,继续翻。
床头柜最下层有个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张发黄的报纸剪报——XX村一妇女毒杀丈夫,
获刑十年。配图是年轻时的张彩凤,站在法庭上,低着头。李闯笑了。他拿着剪报走出去,
张彩凤一看,脸白了。你前夫,李闯抖了抖报纸,怎么死的?病死!
张彩凤声音尖了,法院都判了!十年,减刑五年。李闯读着报纸,表现良好。
张彩凤不吭声了。李闯把报纸折好,塞进自己口袋,然后拎起菜刀,走到她面前。
小树和小芽,他说,是不是你锁的门?不是!是不是你点的火?放屁!
李闯举起刀,张彩凤闭眼尖叫——刀没落下。李闯砍的是沙发,棉絮爆出来,飘得像雪。
张彩凤,他凑近她耳朵,你等着。说完,他走了。楼下,警车刚到。
两个警察拦住李闯:有人报警说你持刀行凶。李闯摊开手:刀呢?警察搜他身,
没找到。菜刀留在张彩凤家茶几上了。她报假警。李闯说,有前科,不信去查。
警察对视一眼,上楼了。李闯走远,掏出存折,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晚上,
李闯去了工地。工头老刘蹲门口抽烟,见他来了,站起来:闯子,这两天别来了。
为啥?那女的,老刘压低声音,打电话来说你精神不正常,要公司开除你。
李闯点头:行。他转身要走,老刘拽住他:闯子,别干傻事。李闯没说话,走了。
半夜,李闯蹲在张彩凤新对象的楼下。秃顶男人叫王建国,退休电工,住一楼带小院。
院里停着辆电动三轮,车上贴着通下水道的广告。李闯翻墙进去,撬开三轮车座垫,
找到工具箱。螺丝刀、钳子、电线……他挑了把扳手,揣兜里,然后剪断三轮车刹车线。
走之前,他在王建国家门上,用粉笔画了个叉。第二天中午,李闯在面馆吃刀削面。
电视播着本地新闻:今早一辆电动三轮失控撞树,司机重伤送医……画面里,
王建国的秃头上全是血,三轮车撞得稀烂。李闯喝完面汤,付钱,出门。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他接起来。李闯!张彩凤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干的?啥?
老王进医院了!是不是你搞的鬼!李闯笑了:你猜。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张彩凤突然压低声音:你等着,我弄死你……来。李闯说,我等你。他挂断,
把手机卡抽出来,掰断,扔进下水道。下午,李闯去了趟幼儿园。
小树和小芽以前在这儿上学。园长是个胖女人,见了他就叹气:李爸爸,节哀……
我来拿东西。李闯说。园长带他去储物间,找出两个小书包。
小树的包里装着恐龙橡皮和算术本,小芽的包里是半包没吃完的饼干。李闯拎着书包出来,
在滑梯旁蹲下。小树最爱玩这个,每次放学都要磨蹭十分钟。小芽就在旁边看,咯咯笑。
现在滑梯空了。李闯摸出扳手,在滑梯支架上狠狠砸了三下。金属凹进去,
响声惊飞了树上的鸟。天黑透时,李闯去了趟火葬场。值班的是个老头,认识他:又来啦?
嗯。李闯递过去一根烟,烧个人,多少钱?老头眯眼看他:谁啊?自己。
老头笑了:活人不烧。李闯也笑:那算了。他走出火葬场,夜风吹过来,带着焦味。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李闯摸出兜里的扳手,掂了掂,朝路灯杆砸过去。咣——
回声很长,像谁在哭。3李闯在工地睡了一夜。早晨六点,工头老刘踢醒他:闯子,
收拾东西走人。开除我?李闯坐起来,搓了把脸。张彩凤闹到公司了,
说你威胁杀人。老刘扔过来一个信封,工资结清了,多给你两千。李闯拆开信封,
数了数,八千块。他抽出两千塞回去:不用。老刘没接,钱掉地上。拿着吧,
老刘叹气,给孩子买点纸钱。李闯盯着地上的钱,没捡。他去了趟银行,
把八千块全取出来,现金。柜台小姐问:要办张新卡吗?不用。李闯把钱塞进裤兜,
鼓鼓囊囊一坨。出门时,两个保安盯着他看。中午,医院门口的小饭馆。李闯要了碗牛肉面,
边吃边看对面的住院部。三楼,王建国的病房。玻璃反光,看不清里面。
服务员过来收碗:还要啥不?打包一份粥。李闯说,白粥,不加糖。
住院部三楼,护士站。探视王建国。李闯说。护士翻登记表:关系?女婿。
护士抬头看他一眼,没多问,指了病房号。走廊尽头,单人病房。李闯推门进去,
王建国躺在床上,脑袋包得像粽子,左腿吊着,监控仪嘀嘀响。谁啊?王建国眯着眼看。
李闯把粥放床头柜上:张彩凤让我来的。她人呢?买菜去了。李闯坐下,
掰开一次性筷子,吃吧。王建国伸手够粥,胳膊发抖。李闯帮他扶起来,
舀了一勺递过去。烫。王建国吹了吹,吸溜一口,你真是她女婿?嗯。
没见过你啊。现在见了。王建国又喝两口粥,突然皱眉:你手咋了?
李闯低头看,右手虎口一道疤,结痂了。干活划的。王建国点点头,继续喝粥。
喝到一半,他突然捂住肚子,脸色发青:这粥……不对……李闯看着他:哪不对?
肚子……疼……王建国抽搐起来,监控仪尖叫,心率飙到一百四。李闯站起来,
按了呼叫铃,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老鼠药,空袋子,扔进垃圾桶。护士冲进来时,
王建国已经开始吐白沫。食物中毒!抢救!护士喊。李闯退到墙角,看着一群人围上去,
插管,电击,乱成一团。五分钟后,医生摇头:不行了。白布盖住王建国的脸。
警察来得很快。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谁?护士指李闯:他送的粥。
警察问李闯:粥哪买的?对面饭馆。为什么送粥?张彩凤让我来的。
警察打电话叫张彩凤。李闯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医生推走王建国的尸体。
张彩凤半小时后到的,穿一身黑,头发乱糟糟,眼睛红肿。老王啊!她扑到尸体上哭,
演技浮夸。警察拉开她:认识这个人吗?指着李闯。张彩凤转头,
突然僵住:你……你怎么在这?你让我送粥的。李闯说。放屁!张彩凤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