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车祸里,却活在女儿的身体里。最痛的背叛是,妻子从未告诉我她曾是日本间谍。
月圆之夜,必须亲手杀死妻子第二次。第一章:雪夜归途我站在洋行门口,
看着漫天飞雪将上海染成一片素白。怀表显示已是晚上九点,我紧了紧呢子大衣的领口,
雪花立刻在温暖的脖颈处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沈先生,又加班到这么晚?
"门房老张递来一把黑伞。"年底账目总要清算清楚。"我勉强笑了笑,
接过伞时瞥见自己手背上的一道墨迹——那是三小时前不小心沾上的,现在已经干涸发黑。
雪越下越大,黄包车夫的身影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我坐上车,听着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
思绪飘回早上与婉清的争执。她坚持要让小满参加学校的网球社团,
而我则认为女孩子应该把时间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仲文,你不能总把小满关在书本里。
"婉清将早餐推到我面前,茉莉花的香气从她挽起的发髻间飘来,
"她需要像正常少女一样生活。"我正想反驳,小满已经蹦跳着下楼,
蓝布学生装上别着圣玛丽亚女中的校徽。"爹地,我真的很想试试网球。"她眼睛亮晶晶的,
和婉清年轻时一模一样。车夫突然的咳嗽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抬头,发现已经拐进了霞飞路。
街角的报童正在收摊,油墨未干的晚报头条赫然写着《法租界今晨发生严重车祸》。
"先生要买报吗?最后一份了。"报童搓着冻红的手。我摇摇头,
却在车夫转弯时瞥见副标题:死者包括林姓女子。我的心脏猛地收缩,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停车!"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报纸在风雪中哗啦作响。
我颤抖的手指几乎撕碎单薄的新闻纸——"今晨六时许,
一辆福特汽车在霞飞路与贝当路交叉口失控......两名死者中有一名林姓女子,
另有一名沈姓少女重伤送医......"雪片扑在脸上,冰凉刺骨。
我听见自己对着车夫大喊:"去广慈医院!快!"声音在风雪中支离破碎。
第二章:病房里的陌生人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我的皮鞋在瓷砖地上打滑,
几次险些跌倒。"沈仲文......我妻子和女儿......"我抓住一个护士的胳膊,
声音抖得不成句子。护士的眼神突然充满怜悯:"沈先生,请节哀。
您夫人已经......但您女儿在203病房,刚脱离危险。"我踉跄着推开203的门。
病床上,小满苍白的脸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我跪在床边,
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手腕上还戴着我去年送她的银镯子。
"小满......"我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仲文?"我猛地抬头。小满的眼睛睁开了,
但那眼神——温柔、沉静、带着一丝忧伤——那不是十六岁少女的眼神。
那是婉清看着我的样子。"婉......清?"我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那个我熟悉至极的浅笑:"是我。"声音是小满的,
语气却是婉清的。我跌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窗外的雪依然下着,
无声地覆盖着这个荒诞的世界。三天后,我带"小满"出院。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
除了偶尔会有些记忆混乱。没人注意到,当护士叫她"沈小姐"时,
她眼中闪过的困惑;也没人发现,她下意识想挽起长发,
却发现小满留着齐耳短发时那怔忡的表情。只有我知道,
我的妻子正通过女儿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第三章:镜中幻影小满——或者说婉清——睡下后,我独自坐在书房里。
面前摊开着从图书馆借来的《精神病理学》和《灵魂现象研究》。台灯的光圈里,
尘埃缓缓浮动。我翻开婉清的日记本——这是我从她梳妆台抽屉里找到的。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车祸前一天:"商会的事越来越危险了。今天又有人跟踪我。
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仲文,请完成我们的契约。
书柜第三层那本《呼啸山庄》里夹着所有线索......"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日记本。
婉清似乎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我冲到书柜前,抽出那本破旧的《呼啸山庄》。
一叠剪报和笔记滑落在地。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契约书,抬头写着"灵魂契约"三个毛笔字,
内容却模糊不清,只有末尾婉清的签名清晰可见。
下面压着的剪报全是关于一家名为"昌隆商会"的报道,
婉清在边角处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在看什么?"我惊跳起来。小满——不,
是婉清——站在门口,穿着小满的粉色睡袍,却像婉清一样将双手交叠在身前。"婉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举起那张契约,"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她走进来,轻轻带上门。
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我分明看见小满年轻的脸上浮现出婉清特有的神情——微微蹙眉,
下唇轻咬。"昌隆商会不只是在做茶叶生意。"她低声说,声音是小满的清脆,
却带着婉清的沉稳,"他们在走私军火,而且和日本人有关联。
我发现了证据......""所以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她的手指抚过剪报上商会会长的照片,"我本想告诉你,但怕连累你和小满。
"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那现在呢?为什么你会......会在小满身体里?
"她——或者说她们——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水:"我不知道。
我只记得那辆卡车冲过来时的强光,然后我就在医院里,
看着你哭......而小满......"她的声音哽咽了,"我能感觉到她还在,
就像在很深的水底睡觉......"窗外,雪终于停了。月光照在书桌上,
那张灵魂契约泛着诡异的微光。第四章:两个灵魂早餐桌上,
我仔细观察着"小满"的一举一动。她拿筷子的姿势变了——以前小满总是随意地抓着筷子,
现在却是婉清那种优雅的握法。"爹地,你今天不去洋行吗?"她问,
语气介于小满的天真和婉清的关切之间。"请了假。"我递给她一碗粥,
"你......你们感觉怎么样?"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小满昨晚醒了一会儿。
她问我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体。"勺子在她手中颤抖,
"我告诉她妈妈只是暂时借用一下......"我的粥碗差点打翻。
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对话?这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婉清,
我们必须找医生......""不!"她突然激动起来,"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契约的力量!我回来是为了完成未竟之事。"她压低声音,
"昌隆商会的人以为线索随着我的死断了,但他们不知道我把证据藏在哪里。
"我看着她——看着小满年轻的脸庞上浮现出婉清决绝的表情,胃部一阵绞痛。这太疯狂了。
我的妻子通过女儿的身体和我说话,而我的女儿可能正被困在自己的意识深处。
"今天我要去趟图书馆。"她突然说,语气又变回了小满的活泼,
"程景云约我讨论物理作业。""程景云?"我皱眉,"那个网球社的男生?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小满的羞涩和婉清的警觉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嗯。
我......小满答应过的。"我送她到门口,
看着她穿着小满的蓝布学生装蹦跳着下台阶,
却在拐弯时下意识地像婉清一样拢了拢并不存在的长发。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同一个身体上交替闪现,令我毛骨悚然。回到书房,
我再次研究婉清留下的资料。昌隆商会表面做茶叶贸易,实则走私军火。
婉清在笔记中提到一个叫"陈知远"的工程师,似乎是突破口。电话铃突然响起。
我拿起听筒,一个陌生男声说:"沈先生?我是陈知远。关于您夫人的事,我们需要谈谈。
"第五章:工程师的秘密霞飞路上的咖啡馆里,留声机播放着周璇的《天涯歌女》。
我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那张写有"陈知远"三个字的名片。
婉清的笔记中提到过这个名字,旁边标注着"商会工程师,可信"。玻璃门被推开,
带进一阵冷风。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沈先生?
"他声音很低,带着江浙口音。我点点头。他迅速坐下,
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我面前:"林女士生前托我保管这些。
"纸袋里是一叠照片和图纸。最上面那张显示一排木箱,箱盖上印着昌隆商会的标志,
但箱内装的明显是枪支。我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三个月前在十六铺码头拍的,
"陈知远凑近低语,"表面是茶叶,实际是走私军火。您夫人偶然发现后开始调查。
""她为什么会找你?"我警惕地问。他推了推眼镜:"我父亲曾是商会总工程师,
去年'意外'坠楼身亡。林女士找到我时,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他顿了顿,
"车祸前一天,她突然说要转移资料,让我第二天在老地方见面。
"我的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清脆声响:"但她没能赴约。""第二天我等了一整天。
"陈知远眼神黯淡,"晚上就听说出了车祸。"窗外,一辆黑色雪佛兰缓缓驶过。
陈知远突然绷直身体,迅速将照片收回纸袋:"那是商会的车。沈先生,您已经被盯上了。
""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我在等确认。"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这是我在公共租界的备用地址。三天后晚上八点,带上林女士留下的所有资料。
"他起身离开时,留声机正好唱到"人生谁不惜青春"。我盯着杯中冷却的咖啡,
忽然想起婉清最爱这首歌。她总说这旋律让她想起留法时塞纳河畔的落日。
第六章:镜中练习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屋内静悄悄的,只有浴室传来水声。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蒸汽中,看见小满——不,是婉清——站在雾蒙蒙的镜子前。
她没发现我。镜中的少女正模仿着婉清的神态:将并不存在的长发挽到耳后,
微微侧头露出那个我熟悉的浅笑。然后突然皱眉,用属于小满的表情摇头,仿佛在抗拒什么。
我的胸口一阵刺痛。悄悄关上门,退到书房。婉清的笔记摊在桌上,
那些关于商会的记录突然变得无比真实。如果她真的因为调查而死,
那么现在占据小满身体的灵魂,是否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未竟的使命?晚餐时,
"小满"做了婉清拿手的红烧鲫鱼。她端菜时手腕一抖,汤汁洒在桌布上。"对不起,
我还不习惯这个身体。"她懊恼地说,完全是小满犯错时的语气,却用婉清的方式去擦桌子。
我抓住她的手腕:"你们......今天切换了几次?"她的眼神闪烁:"三次。
早上物理课时小满突然回来,差点答不出题。"她苦笑,"程景云以为我病了。
""陈知远今天找我了。"我突然说。她的筷子停在半空,
眼神瞬间变成纯粹的婉清:"他安全吗?""你认识他?""只见过两次。"她压低声音,
"但他父亲留下的图纸是关键证据。仲文,我们必须——"话没说完,她的表情突然扭曲,
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小满?"我试探着问。"爹地?"眼神变了,声音也高了八度,
"我刚才是不是又......消失了?"我强忍心痛,给她夹了块鱼:"吃饭吧,
菜要凉了。"晚上,我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脸。热水冲在背上,
我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在哗哗水声中无声痛哭。我的妻子似乎回来了,
但代价可能是永远失去女儿。这算什么选择?第七章:契约内容深夜,
我再次翻开婉清的那本《呼啸山庄》。这次我仔细检查书脊,果然发现一个隐蔽的夹层。
里面是一封用红蜡封口的信,信封上写着"致仲文"。我的手抖得几乎拆不开信封。
信纸上是婉清娟秀的字迹:"仲文,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昌隆商会不仅走私军火,还在为日本人测绘长江要塞图。
我已将证据藏在圣三一堂第三排长椅下。请交给《申报》的徐编辑。但千万小心,
商会背后有青帮和日本特务。""至于契约,
那是我在法国留学时从一位老教士那里听来的传说:若母亲临终时有未了之心愿,
灵魂可暂附孩子身上完成。我不知道这是否真实,但若能借此保护你和小满,我愿一试。
"信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我翻到背面,发现还有一行小字:"小满体内若有异常,
请告诉她,妈妈爱她胜过自己的灵魂。"窗外,一轮冷月挂在梧桐树梢。
我忽然想起车祸前一周,婉清深夜回家时袖口有血迹。当时她说是不小心划伤,现在想来,
那分明是枪械摩擦的痕迹。抽屉里有一把勃朗宁手枪——我当兵时留下的。我取出擦油布,
开始机械地擦拭。金属部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就像我逐渐坚定的决心。
第八章:灵魂的证明第二天是周日。早餐桌上,
"小满"穿着婉清的墨绿色旗袍——这衣服现在她穿刚好合身。"今天要去见陈知远吗?
"她问,语气完全是婉清的。我点头:"晚上八点。但你不该去。""我必须去。
"她放下粥碗,"只有我知道证据的完整链条。"突然,她眼神一变,"爹地,
为什么我穿着妈妈的旗袍?"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瞬间转换的人格。小满困惑地低头看着自己,
手指颤抖着触摸旗袍上的绣花。"我......我又变成妈妈了是不是?
"她的眼泪砸在桌布上,"早上醒来时,
我发现自己在练习妈妈的签名......"我绕到桌子对面抱住她。她在我怀里发抖,
像个迷路的孩子:"爹地,我害怕。有时候我能听见妈妈在我脑子里说话,
她说......她说有坏人要害我们。""小满,看着我。"我捧起她的脸,
"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什么重要的事?关于一个契约?"她眨着泪眼:"契约?
没有......等等。"她突然皱眉,"昨晚做梦时,
妈妈说'第三排长椅'......这是什么意思?"我脊背一凉。
这是只有读过信的我才会知道的信息。"小满,妈妈还说了什么?
"她突然露出一个不属于十六岁少女的苦笑,声音也低沉下来:"她说,'告诉仲文,
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城隍庙的茶馆,他紧张得打翻了龙井,却骗我说是猫碰的。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件事我们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小满。窗外,
教堂的钟声敲了十下。我们同时看向挂钟,意识到离见陈知远只剩十个小时了。
第九章:圣三一堂的秘密雨丝像银针般刺入我的衣领。我站在圣三一堂哥特式的尖拱门下,
怀表显示七点四十五。陈知远迟到了。"爹地,这里。"小满——不,
是婉清——从侧门阴影处向我招手。她穿着小满的学生装,但盘发的方式是婉清独有的。
"你不该来。"我快步走过去,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没有我,你们找不到具体位置。
"她的眼神在暮色中闪烁,既像十六岁少女的清澈,又带着三十岁女人的沉稳。
教堂内空无一人,彩绘玻璃透出幽暗的光。我们悄声走向第三排长椅。婉清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