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王爷萧玄挡下毒酒,死在他怀里时,整个世界嘈杂又安静。嘈杂的是他撕心裂肺的怒吼,
安静的是我终于不用再追逐他冰冷的背影。我看着他目眦欲裂,抱着我逐渐冰冷的身体,
第一次失了所有从容。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灵魂深处最卑微的愿望说给他听,
尽管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听到。“萧玄,我不悔爱你……但求来世,再不相见。”然后,
我看见他浑身一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第一次映出了全然的惊骇与……茫然。
1灵魂离体的感觉很奇妙,轻飘飘的,像一缕无知无觉的烟。我飘在半空中,
看着底下乱成一团的宫宴。我的夫君,大周朝最尊贵的恒王萧玄,正死死抱着我的尸身。
他那张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我不曾见过的癫狂。“太医!太医呢!滚过来!
”他咆哮着,声音嘶哑,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下落。几个白胡子太医连滚爬爬地围上来,
战战兢兢地想搭我的脉。“王爷……王妃她……已经仙去了。”为首的张太医抖着声音,
几乎要跪下去。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个清晰无比,又饱含暴怒的声音,
突兀地在我耳边炸开。我愣住了。不对,不是在我耳边,而是直接响彻在我的魂魄里。
这声音……是萧玄的。可他明明没有开口,只是双目赤红地瞪着张太医。“本王说,救她。
”萧玄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救不活她,
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那道心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凶戾。我彻底懵了。
我能……听到他的心声?不,不对。我死了,这是我的魂魄。难道人死后,
就能听见活人的心里话?我飘到张太医身边,他正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完了完了,
王妃是中了见血封喉的‘牵机引’,神仙难救。王爷这疯魔的样子,
我们今天谁也别想活了……陛下怎么还不出面管管!我听见了,
我真的听见了张太医内心的哀嚎。我又飘向御座之上的皇帝,萧玄的亲哥哥。他面色铁青,
紧握着龙椅扶手。混账东西!竟敢在朕的寿宴上行刺!查!给朕彻查!
玄弟这次怕是要疯……月遥这丫头,倒是忠烈。天啊。我不是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是我死了,而萧玄……他突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我的灵魂,
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在了他的身边,他能听见的,我也能听见。就在这时,
一道温婉又带着哭腔的女声插了进来。“王爷,
您节哀啊……姐姐她……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我侧头看去。是柳如烟,萧玄的侧妃,
他心尖上的人。她跪倒在萧玄身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伸出手,
想要去碰萧玄的胳膊,姿态柔弱又充满了关切。“姐姐定是太爱您了,
才会……才会做出这等傻事。王爷,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姐姐在天有灵,
也不愿看到您这样的。”她哽咽着,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是从前,我听了,或许会信三分。
可现在,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死得好!陆月遥这个***终于死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挡箭牌死了,恒王妃的位置就是我的了!萧玄,看看我,
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马上就会是我的了,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那恶毒又狂喜的念头,像一条毒蛇,钻进萧玄的耳朵。我看见,
萧玄抱着我的手臂猛然一僵。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失焦的、盛满悲痛的眼眸,
第一次聚焦在了柳如烟那张哭得惨兮兮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悲痛,没有了疯狂,
只剩下一种……足以将人凌迟的,冰冷的审视。柳如烟被他看得一哆嗦,哭声都顿住了。
“王……王爷?”他怎么这么看我?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不,不可能!计划天衣无缝,
谁都不会知道是我做的!萧玄听着她的心声,嘴角竟慢慢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
森然可怖,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你说……是她自己想不开?”他轻声问,
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是……是啊……”柳如烟磕磕巴巴地回答,
内心的警铃已经大作。稳住!不能慌!他只是太伤心了,对,一定是这样!
陆月遥那个蠢货,居然真的替他挡了,蠢得无可救药!“是么。”萧玄低头,
看了看怀里早已没有声息的我,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柳如烟,
落在了那个向他敬酒的二皇子身上。二皇子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同情。
但萧玄听到的,却是——可惜了,本来是想毒死萧玄这个心腹大患的。
没想到被他那个没用的王妃给挡了。不过也好,萧玄最得力的暗卫死了,
等于断了他一条臂膀,也算不亏。柳如烟这个棋子,还算有点用。一瞬间,无数道心声,
无数张伪善的面孔,在萧玄的世界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网。而这张网的中央,
是他抱着我冰冷的尸体。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冲着他来的,
必死的局。而我,用我的命,替他破了这个局。“呵呵……”萧玄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杀意。他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身体平放在地上,
又轻柔地为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然后,他站了起来。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冲天的煞气骇住。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大臣、宗亲,
无不心虚地低下头。他能听见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声。天啊,恒王这眼神,是要杀人啊!
死的又不是他,是他老婆,装什么深情。这下有好戏看了,
二皇子和恒王彻底撕破脸了。陆月遥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
当初就不该嫁给恒王这个活阎王。喧嚣,嘈杂,恶意,虚伪。整个世界,在他耳中,
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肮脏的泥潭。而唯一干净的,能让他感到片刻安宁的声音,刚刚消失了。
“来人。”萧玄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把柳氏,给本王拖下去,关入水牢。
”2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柳如烟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王爷!您说什么?
妾身做错了什么?”她惊慌地爬过来,想去抓萧玄的衣摆。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要罚我?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不!我什么都没说,他不可能知道的!她的心声,像尖锐的冰锥,
刺入萧玄的脑海。萧玄厌恶地一脚踢开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为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愈发残忍,“本王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侍卫得令上前,
一左一右架起柳如烟。“王爷!冤枉啊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爱你的啊!
”柳如烟疯狂挣扎,发髻散乱,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柔美端庄。萧玄!你这个疯子!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陆月遥那个***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死了你都护着她!我恨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内心恶毒的诅咒,一字不落地传进萧玄的耳朵。
萧玄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飘在他身边,
能感觉到他灵魂深处的战栗。这种被迫聆听人心最深处龌龊的能力,对他而言,不是恩赐,
而是一种酷刑。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沉声喝道:“玄弟!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把话说清楚!”胡闹!简直是胡闹!柳家是朝中重臣,岂能由他如此折辱!
皇帝的心声里充满了对权衡利弊的算计。萧玄缓缓转向他,目光平静无波,但那平静之下,
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皇兄,”他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恭敬,“臣弟的王妃,
在您的寿宴上,被人毒杀。臣弟现在,只是想清理一下门户,难道这也有错吗?
”二皇子眼看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立刻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三弟,弟妹之死,
我们都很难过。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迁怒于柳侧妃啊!凡事都要讲证据,
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抓人,岂不让天下人寒心?”蠢货,还以为能抓住你的把柄,
没想到你先自乱阵脚了。柳如烟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这样也好,
正好借机打压一下你的气焰。二皇子的心声,和他的表情一样道貌岸然。
萧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证据?”萧玄笑了,“二皇兄说得对,凡事,
都要讲证据。”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赵王,李相,
你们二人刚刚在底下交头接耳,说这毒酒是二皇子所下,柳氏只是帮凶,可有此事?
”被点到名的赵王和李相,瞬间面如土色。他们刚才确实在窃窃私语,
但说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他们是在揣测,这事是不是萧玄自导自演,
用以栽赃二皇子的苦肉计!可现在,他们百口莫辩!因为萧玄根本不是在问他们,
而是在用他们刚才心里的龌龊想法,来反将他们一军!
他……他怎么知道我们心里在想什么?!完了!恒王疯了!他这是要拖所有人下水啊!
两个人的心声里充满了恐惧。二皇子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萧玄这个疯子!
他这是在凭空污蔑!他没有证据!“三弟!你血口喷人!”二皇子怒吼道。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二皇兄心里最清楚。”萧玄一步步向他逼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你以为,你收买敬酒的宫人,
让他用淬了‘牵机引’的酒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我的命?”“你以为,
你许诺柳如烟,事成之后,让她当上正妃,她就会为你死心塌地?”“你以为,
你做的这一切,天衣无缝?”萧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还原了二皇子和柳如烟的计划。这下,不光是二皇子,
连皇帝的脸色都变了。这些细节,若非亲身参与,绝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二皇子彻底慌了,他指着萧玄,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萧玄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无尽的嘲讽和怜悯,
“我的王妃,用命换来的证据,够不够?”说完,他不再理会状若疯癫的二皇子,
转身走回我身边。他再一次,弯下腰,想要抱起我。可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迟迟不敢落下。月遥……对不起……那一声充满了悔恨和痛苦的心声,像一把刀,
狠狠扎进了我的魂魄里。我飘在他面前,想去碰碰他的脸,想告诉他,我不怪你。可我的手,
只能徒劳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生死天堑。他看不见我,
也……再也听不见我了。3那场不欢而散的寿宴,最终以二皇子和柳如烟双双下狱告终。
萧玄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皇帝和满朝文武。
他什么都不用做,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就是最可怕的刑具。没人敢为二皇子求情,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下一个被萧玄“洞悉”心事的,就是自己。我以魂魄之身,
跟着萧玄回到了恒王府。王府里,早已挂上了白幡。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大气都不敢出。萧玄抱着我,一路走回了我们的寝殿——不,是他的寝殿。我嫁给他三年,
他从未踏足过我的院子。我们名义上是夫妻,实际上,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他将我轻轻放在那张他睡了多年的紫檀木大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遣散了所有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我。房间里很安静,
静得只能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就这样,一个活人,一个死魂,
对视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他眼中的红血丝更重了,整个人也愈发憔悴。
我开始回忆起我们的过去。我叫陆月遥,曾是“影卫”的一员,是皇帝亲手培养,
专门保护皇室宗亲的死士。十三岁那年,我被指派给了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七皇子,萧玄。
我成了他的影子。他在明,我在暗。我见过他舌战群儒的风采,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智谋,
也见过他白衣银甲,驰骋沙场的英姿。他那样耀眼,像天上的太阳,而我,
只是藏在阴影里的一粒尘埃。我以为,我会这样,默默地守护他一辈子。直到三年前,
先帝病危,朝局动荡。为了拉拢手握兵权的镇国公,也就是我的父亲,皇帝下旨,
将我赐婚给了萧玄。一道圣旨,将我从阴影里,推到了太阳下。我成了恒王妃。
所有人都羡慕我一步登天,从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变成了尊贵的王妃。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有多可笑。新婚之夜,他挑开我的盖头,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陆月遥,
记住你的身份。”他冷冷地说,“你只是镇国公送来的一颗棋子,
是父皇安插在本王身边的一双眼睛。做好你的王妃,别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说完,
他转身去了书房,一夜未归。从那天起,我便知道,他心里没有我。他防备我,厌恶我,
觉得我是父亲和皇帝用来监视他的工具。后来,柳如烟出现了。她是江南第一才女,
温柔似水,善解人意。萧玄对她,是不同的。他会陪她游湖,会为她作画,会看着她笑。
那种温柔,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奢望。王府里所有人都说,柳侧妃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我这个正妃,不过是个摆设。我不在乎。我只是恪守着一个暗卫的本分,一个王妃的本分。
他不需要我的爱,那我就把这份爱,藏在心底最深处,用我的生命,去守护他的周全。
就像在宫宴上,我闻出酒香里那一丝极淡的、属于“牵机引”的苦杏仁味时,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以为,我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可我没想到,我的死,
会给他开启一扇通往地狱的门。4接下来的几天,萧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审视着王府里的每一个人。他听见了。
听见了我院子里的丫鬟在我死后,是如何瓜分我的遗物。王妃真是可怜,
一辈子没得过王爷半点垂怜。可怜什么?她就是个木头美人,哪有柳侧妃会讨王爷欢心?
这些首饰真漂亮,王妃一次都没戴过,现在都便宜我们了。他也听见了。
听见了他最信任的管家,是如何暗中和二皇子的人勾结,传递府中的消息。
王爷这次怕是真伤心了,连着几天都没上朝。哼,伤心?我看他是怕了。
二皇子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说他妖言惑众,构陷皇子,等风头过去,就要联合百官弹劾他。
我们得早做打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还听见了。听见了他亲手提拔的副将,
在得知他为我一个“失宠”王妃罢朝数日后,内心的不屑与失望。为个女人,
竟然如此意气用事!王爷真是糊涂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陆月遥死了,再娶一个就是了,
镇国公府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和王爷翻脸不成?看来我们当初跟错了主子,
此人难成大器。恶意,背叛,算计,轻蔑。这些肮脏不堪的心声,像潮水一样,
日日夜夜地冲击着他。他的世界,再也没有了信任和真诚。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也越来越暴戾。那些瓜分我遗物的丫鬟,被他下令杖毙。那位背叛他的管家,
被他亲手挑断了手筋脚筋,扔进了蛇窟。那位非议他的副将,被他一道军令,
发配到了最艰苦的边关,永世不得回京。恒王府,一时间成了人间炼狱。所有人都怕他,
惧他,觉得他疯了。只有我,这个飘在他身边的魂魄知道,他不是疯了,他只是……太痛了。
痛到只能用更极致的痛苦,来麻痹自己。这天夜里,他喝了很多酒。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我的梳妆台前,那里还摆着我平日里用的东西。一支半旧的木簪,
一盒快要用完的廉价胭脂,还有一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兵法书。他伸出手,
颤抖着拿起那支木簪。这是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完成任务后,用领到的赏银给自己买的。
我一直带在身边。“陆月遥……”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替本王挡那杯酒?你明明知道,
本王不爱你……你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他的心声,
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我诘问。我飘到他身后,看着镜子里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因为我爱你啊,萧玄。”我轻声说。可惜,他听不见。他只能听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虚伪,
却独独听不见,那一句他曾经最不屑的真心话。他握着那支木簪,
像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回来……好不好?”他卑微地祈求着,眼泪毫无征兆地,
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本王以后……对你好……”本王把王妃之位给你,
的宠爱都给你……本王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只要你回来……他一遍又一遍地,
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迟来的誓言。可他怀里,只有一支冰冷的木簪。而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困在这座由他亲手筑起的,名为“真相”的牢笼里,日渐沉沦。
5萧玄的雷霆手段,很快就在京城掀起了轩然***。镇国公府,我的娘家,第一个坐不住了。
我父亲,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带着我两个哥哥,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恒王府。
“萧玄!你给老夫滚出来!”我爹的咆哮声,整个王府都听得见。萧玄从房间里走出来时,
神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爹。“岳父大人,何事喧哗?
”“何事?!”我爹气得胡子都在抖,“你囚禁皇子,虐杀下人,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说你恒王疯了!我女儿尸骨未寒,你就在王府里大开杀戒,你对得起她吗!
”这个混账小子!月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早知如此,
当初拼着抗旨,也绝不该把女儿嫁给他!我爹内心的愤怒和悔恨,清晰地传来。
我大哥也站了出来,他性子最是火爆:“萧玄!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宫里传言纷纷,
你必须给我们陆家一个交代!”若真是他害死了妹妹,我今天拼了这条命,
也要让他血债血偿!我二哥则相对冷静一些,他拉住我大哥,沉声对萧玄说:“王爷,
家父和大哥也是太过悲痛。但月遥毕竟是为王爷而死,我们只想知道真相。还请王爷,
看在月遥的份上,告知我等。”都说王妃是替王爷挡了毒酒,
可谁知道是不是王爷为了铲除异己,故意牺牲了妹妹?帝王家,最是无情。他们的质问,
他们的怀疑,像一把把尖刀,插在萧玄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我看见他的身形晃了晃,
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抬起眼,看着我那三个至亲的家人。曾几何时,
他最忌惮的就是镇国公府的兵权,最防备的就是我这个来自陆家的王妃。可现在,
他听着他们内心对我真切的关爱和悲痛,再对比他听到的那些虚伪和算计,
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暖意。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人是真心为我好的。“真相?
”萧玄轻轻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真相就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妹妹,
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为了救我这个不值得的人,死了。
”“而我,”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彻骨的寒意,“会把所有害死她的人,都拖下去,
给她陪葬。这个交代,你们可还满意?”我爹被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镇住,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萧玄不再理他们,转身便要离开。“站住!”我爹怒喝一声,“萧玄!
月遥的葬礼,你打算如何安排?”萧玄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地说道:“本王会以元后之礼,为她国葬。”“什么?!”不光是我爹和我哥,
连我这个魂魄,都震惊了。元后之礼,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殊荣。
他……竟然要以国葬之礼,葬我?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陆月遥,
是我萧玄此生唯一的妻。我要让那些曾经轻视她,怠慢她的人,全都跪在她的灵前,
忏悔!我要给她,我生前未能给她的,所有的尊荣和体面。他内心疯狂的执念,
让我心头发颤。萧玄,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啊。我想要的,
不过是你在某个午后,能回头看我一眼,叫一声我的名字。仅此而已。可你现在,
给了我整个天下,却再也换不回那个,只想看着你的陆月遥了。6我的葬礼,办得空前盛大。
出殡那日,长街缟素,万民跪送。萧玄一身白衣,亲手扶着我的灵柩,从恒王府,一步一步,
走向皇陵。他走得很慢,很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我知道,他的内心,
早已是惊涛骇浪。月遥,冷不冷?别怕,本王陪着你。你看,所有人都来送你了。
他们以前都看不起你,现在,他们只能跪在你脚下。你高兴吗?我飘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脊梁,心中一片酸楚。不,萧玄,我不高兴。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只想你,
好好地活着。忘了我,像从前一样,去做你的战神王爷,去实现你的雄图霸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场盛大的葬礼,来捆绑你自己,也捆绑我这个不愿离去的亡魂。
灵柩被缓缓放入早已修好的陵寝中。那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比皇帝的陵寝还要气派。
里面堆满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仿佛是想把整个世界的财富,都献给我。文武百官,
皇室宗亲,都跪在陵寝之外。皇帝也亲临了,他看着眼前这逾制的陵墓,脸色阴沉,
但终究没有说什么。玄弟这次,是真的疯了。为了一个死人,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也罢,
由他去吧,只要他不觊觎这个皇位就好。皇帝的心声里,只有权衡和忌惮。
萧玄对此充耳不闻。他站在我的棺椁前,静静地看着。所有人都以为,仪式到此就结束了。
可萧玄,却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挥退了所有下人,亲手拿起工具,
开始封墓。他要……亲手将我埋葬。一块块沉重的巨石,被他搬起,垒在墓门口。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白色的孝衣也被尘土弄得污秽不堪。
可他没有停。他就那样,固执地,用自己的双手,为我建造一座与世隔绝的坟墓。
也为他自己,建造一座画地为牢的心冢。所有人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惊呆了。我爹老泪纵横,
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痴儿……痴儿啊……我大哥二哥,也红了眼眶。妹妹,
你看到了吗?他……是真的爱你啊。可惜……太晚了……我看着萧玄,
看着他因为力竭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被石块磨破了皮,渗出血珠的双手。我的心,
痛得无以复加。萧玄,停下来。求你,停下来。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拼命地想向他传达我的意念,可我只是一个虚无的魂魄,什么也做不了。就在这时,
他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我贴身佩戴的一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我一直视若珍宝。那天死在宫宴上,这块玉佩,滚落在了他脚边。他一直收着。
他用那双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玉佩,仿佛在摩挲着我的脸。他的眼神,
专注而悲伤。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玉佩上我名字的刻痕时——忽然,一道微弱的,
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从玉佩上传来,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里,也响彻在我的魂魄深处。
别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那是我临死前,最后的一丝执念,被留在了这块玉佩里。
是我对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请求。当这道声音响起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萧玄,
僵住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狂喜,继而是更深的绝望。
“月遥……”他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呼唤。“是你吗?
月遥……”他把玉佩紧紧贴在耳边,疯了一样地想再听见我的声音。可是,没有了。
那缕残魂之音,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彻底消散了。玉佩,又变回了死物。“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悲鸣,从他口中爆发出来。他抱着那块玉佩,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轰然跪倒在地。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男人,
这个在朝堂上冷酷无情的王爷,此刻,在我的陵前,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像个孩子一样,
崩溃地,放声痛哭。他的哭声,充满了悔恨,绝望,和无尽的思念。那哭声,穿透了生死,
击碎了所有人的心。也击碎了我。我的魂魄,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消散。
萧玄……对不起。我不该,再来打扰你的。7我的葬礼,以恒王当众崩溃痛哭而告终。
这件事,成了整个大周朝最大的秘闻。有人说,恒王对王妃情深似海,王妃之死,
让他性情大变。也有人说,恒王是做贼心虚,演了一出深情的戏码,给天下人看。
但无论外界如何揣测,萧玄对此,一概不理。他将自己关在王府,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第四天,他走出房门时,整个人瘦了一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
燃尽了所有情感之后,只剩下复仇火焰的亮光。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审柳如烟。水牢里,
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腥臭味。柳如烟被铁链锁在墙上,早已没了人形。
她的头发像枯草一样散乱着,华美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脸上布满了被老鼠啃噬的伤口。
看到萧玄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王爷……王爷你终于来了……”她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就知道,
你舍不得我的……你快放我出去……是二皇子!都是二皇子逼我的!我……”快信我!
萧玄,你这个蠢货,快信我!只要我出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和陆月遥那个***!
她内心恶毒的想法,清晰地传入萧玄的耳朵。萧玄面无表情地听着,走到她面前。
“你爱本王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柳如烟一愣,随即疯狂点头:“爱!我爱您!王爷,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您了!”爱?我爱的是你的权势,你的地位!等你死了,
我就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是么。”萧玄笑了,“既然你这么爱本王,那本王,
就送你一份大礼。”他拍了拍手。两个狱卒,拖着一个同样遍体鳞伤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是……萧玄身边的一个侍卫,也是柳如烟的地下情人。柳如烟看到他,脸色瞬间煞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萧玄怎么会知道?!“本王知道,你们情深义重。”萧玄的语气,
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所以,本王决定,成全你们。”“来人,”他声音一冷,
“把他们两个,给本王缝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本王想,柳侧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不要!王爷!你不能这样!”柳如烟发出了凄厉的尖叫,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魔鬼!萧玄你是个魔鬼!她的心声在嘶吼。萧玄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魔鬼?”他轻声说,“是你们,亲手把本王,变成了魔鬼。”说完,
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身后,是柳如烟和那个侍卫绝望的惨叫,和狱卒们手起针落的,
令人牙酸的声音。我飘在萧玄身后,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盛大的,血腥的复仇,才刚刚拉开序幕。8处理完柳如烟,萧玄的目标,直指二皇子。
但二皇子毕竟是皇子,没有皇帝的旨意,萧玄不能动他。于是,他开始用他独有的方式,
进行报复。他恢复了上朝。在朝堂上,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但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大臣,都会吓得魂不附体。因为,他总能一针见血地,
指出他们奏折里隐藏的私心,或者他们与其他官员私下里见不得光的交易。起初,
大家只以为是巧合,以为是恒王心思缜密,洞察力惊人。但渐渐地,他们发现不对劲了。
恒王仿佛成了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他们心里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一个支持二皇子的户部侍郎,前一天晚上刚在家里和幕僚商量好,
第二天要弹劾萧玄逾制建陵。结果第二天上朝,萧玄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把他***漕运银两,在江南养了三房外室,连私生子都五岁了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