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宅残妆宋晚意站在母亲曾经住过的梨香院门口，指尖抚过斑驳的朱漆门框，
指腹沾染了细碎的木屑。院里的梨树还是老样子，枝桠歪歪扭扭地探向青灰色的瓦檐，
只是这满院的清冷，再无人用一碗温热的杏仁酪驱散了。母亲走了三个月了。
父亲宋哲文的悼念期刚过，那位被抬为平妻的柳氏便迫不及待地要接管母亲的嫁妆。
柳氏是个小官之女，自视甚高，总觉得商户出身的母亲配不上如今官至御史的父亲，
如今更是挺直了腰杆，说母亲的嫁妆理应由主母掌管。“大小姐，
柳夫人已经让人来清点库房了。”贴身丫鬟云芝红着眼眶，声音发颤，
“那些都是夫人当年十里红妆抬进来的，怎么能……”宋晚意转身，素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眼底藏着一团火。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意儿，
娘的嫁妆，是你最后的依靠，不能给任何人。”母亲是江南商户之女，
当年父亲还是个穷酸秀才，是母亲拿出全部积蓄助他上京赶考，又以商户女的身份下嫁，
陪嫁的十里红妆震惊了当时的穷巷。可父亲一朝得势，便忘了当日恩情，嫌弃母亲满身铜臭，
不懂诗书礼仪，先是纳了几房妾室，后来干脆抬了柳氏做平妻，让母亲在这深宅大院里，
活得像个笑话。“让他们去。”宋晚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库房的锁，
我已经换了新的。母亲的嫁妆单子，我也早就请了当年的见证人誊抄备份。柳氏想拿，
得先问问律法，问问这些年母亲帮衬过的那些人答不答应。”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芝看着小姐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总爱躲在夫人身后安静读书的大小姐，
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接下来的日子，宋晚意没少费心思。
她先是拿着母亲当年给京中几位老夫人看病留下的药方和信物，一一登门拜访。
那些老夫人感念旧情，自然愿意为她说句话。接着，
她又找出母亲当年资助过的几位寒门学子如今已是朝中官员的书信，不动声色地让父亲知道，
母亲的人脉，远非一个小小的柳氏可比。最关键的是，
她查到柳氏私下变卖母亲陪嫁的一件古董玉器，直接闹到了父亲面前。证据确凿，
父亲纵然偏心，也不能在“宠妾灭妻”的名声面前落人话柄，
更何况那玉器上刻着母亲的闺名，是外公特意为母亲定做的。柳氏被禁足，
父亲看着宋晚意的眼神复杂，有恼怒，有忌惮，最终只是冷冷道：“你母亲的嫁妆，
便由你收着吧。”宋晚意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谢父亲。”走出书房时，
阳光穿过廊下的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份嫁妆清单，
指尖微微泛白。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她要靠这些，为自己谋一个去处，
一个能远离这座令人窒息的宅院的去处。她想去祁家，想嫁给祁铭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是她少女时期所有的绮梦。她记得那年上元节，他穿着月白锦袍，在花灯下对她笑，
说她的名字很好听。宋晚意活了这么些年，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
但如今她想嫁给祁铭瑄，想离开宋府，想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第二章 错嫁良缘？
宋晚意第一次在祁老夫人面前显露医术，是那年深秋。老夫人的头风病犯了，
太医开的方子吃了半月不见好，她却只在药里加了一味江南随处可见的紫苏叶，
便让老夫人安安稳稳睡了整夜。"这法子是谁教你的？"老夫人握着她的手，
看她指尖缠着处理药材时被划伤的布条，眼里满是怜惜。晚意垂眸，
声音轻得像落雪："是家母。"老夫人叹了口气。
谁不知道御史宋哲文的发妻苏氏是商户出身，当年宋哲文穷困潦倒时，
是苏家拿出三万两白银助他上京赶考。可如今他官至御史，却嫌发妻满身铜臭，
抬了小官之女柳氏做平妻，将苏氏母子冷落在梨香院。"你娘是个好的。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年我去江南上香，染了时疫，是你娘守在客栈外三天三夜，
才用土方子救了我。"晚意的睫毛颤了颤。母亲如今卧病在床，柳氏却拿着父亲的手谕，
要清点母亲的陪嫁库房。那些从江南运来的绸缎、玉器、田契，
是母亲在这座冰冷宅院里唯一的体面，也是她反复叮嘱青竹"死也要守住"的东西。
此后宋青竹常伴祁老夫人左右，颇得老夫人看重，祁家下人暗中议论纷纷，
老夫人大概是看上宋晚意，想让宋晚意做自己的儿媳了。不久，老夫人的寿宴也快开始了。
祁老夫人的寿宴办得热闹。宋晚意提着亲手绣的百寿图登门，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
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冽的气质。她没去找祁铭瑄，只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为老夫人布菜时，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她牙口不好的食物；老夫人念经久了，
她便奉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菊花茶，手法娴熟地为老夫人按揉太阳穴；夜里老夫人偶感风寒，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囊，配上几味药材，很快就缓解了症状。她的医术是母亲请的名师教的，
本是为了让她能自保，如今却成了接近祁老夫人的利器。
老夫人十分喜爱了这个沉静聪慧的姑娘。她知道宋晚意的处境，
也听说了她为母亲争取嫁妆的事。旁人说这姑娘太过计较，老夫人却觉得，
一个弱女子在那样的家里，不争便只能任人宰割，这样的韧性，难得。“晚意啊，
”一日午后，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腕间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她小时候为救落水的弟弟被石子划伤的，“你是个好孩子。”宋晚意低头，
轻声道：“能得老夫人垂怜，是晚意的福气。”“铭瑄那孩子，性子执拗了些，
”老夫人叹了口气，“前几日还跟我闹脾气，说要娶镇国公家的二小姐。可那姑娘……唉，
不是个省心的。”宋晚意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侯爷自有主张。
”“我倒是觉得，你跟铭瑄挺合适的。”老夫人看着她，眼神温和，“你若是愿意，
老婆子我便为你做主。”宋晚意屈膝跪下，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晚意……谢老夫人成全。”她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嫁给了祁铭瑄，成了人人羡慕的祁侯夫人。可大婚之夜，红烛高照，祁铭瑄却只是坐在桌边，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看她的眼神，冰冷又疏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费尽心机嫁过来，就是为了用你娘的嫁妆攀附祁家？"他将酒杯摔在地上，
碎裂的瓷片溅起，在她手背上划开一道细痕。晚意看着他猩红的眼，忽然想起上元节灯会上，
他穿着银甲站在人群里，长枪挑落的花灯正好落在她脚边。那时他眼里的光，比星辰还要亮。
可此刻，那光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猜忌。"侯爷若不相信，"她缓缓取下头上的凤冠，
放在妆台上，"这门婚事，现在作罢也来得及。""作罢？"祁铭瑄冷笑，"宋晚意，
你以为祁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既然嫁进来了，就安分守己做你的侯夫人。
别打那些歪心思，否则我饶不了你。"晚意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她嫁给他，
不是图祁家的爵位，只是想找个地方，能让她安稳度日。她以为祁铭瑄是良人，却忘了，
这世上的人心，从来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干净。婚后的日子，比梨香院的寒冬还要冷。
祁明生很少踏足她的院子，偶尔来一次，也是醉醺醺的，嘴里喊着"婉柔"的名字。
那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京中有名的美人，也是祁铭瑄放在心尖上的人。
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她院里的炭火总是湿的，送来的饭菜常常是冷的，
连她为老夫人绣的帕子，都会被人换成粗糙的次品。晚意都忍了。她每日给老夫人请安，
替她按揉酸痛的膝盖，用母亲留下的医案为她调理身体。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却也只能叹气："铭瑄是被猪油蒙了心。"后来，老夫人坚决将管家权交给了宋晚意，
并将身边的刘妈妈给宋晚意压阵，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转机出现在那年春天。
晚意查出怀了身孕，她拿着诊脉的纸，坐在窗前看了一下午。海棠花开得正好，
她轻轻摸着小腹，忽然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或许，这个孩子能让祁铭瑄生回头。
可她没等到那一天。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为了嫁给不得宠的三皇子，听从三皇子的话，
私通敌国，将边防布防图送了出去。三皇子为了得到皇位不惜通敌叛国，与蛮族合作，
但可惜当今圣山不是酒囊饭袋，三皇子发给蛮族的那封信第二日就出现在皇上的御书房。
要命的是那位二小姐带出的边防图属于重要的军事机密，属于祁铭瑄管辖，
而那位二小姐利用祁明生对自己的喜爱潜入书房拿到了图纸，东窗事发后，禁军包围了祁府。
彼时，青竹正坐在廊下晒药材。她看着祁明生被押走，看着府里乱成了一锅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