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还在疼。睁眼就是明黄色的帐子。不是超市仓库的铁皮顶。旁边宫女见我醒了，
脆生生喊：“太子妃娘娘安。”我这才想起。昨天货架倒下来时，我好像砸到头了。再睁眼，
就成了这个刚入宫三天的林微。原主是个小官的女儿。听说因为八字合，被硬塞给了太子。
宫里的人看我的眼神。比超市里那些嫌临期牛奶打折不够狠的大妈还刻薄。正发愣呢。
外面传来脚步声。刘贵妃宫里的李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个描金箱子进来了。
“太子妃娘娘，我们贵妃娘娘赏您些新料子。”他说话时，眼睛瞟着我的粗布裙子。
旁边的小太监嘴碎。“这云锦可是贡品呢。”“怕是乡下姑娘见都没见过。
”“穿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跟在自家似的，穿成抹布样可惜了。”我刚想回嘴。
李太监又笑眯眯地补了句。“对了。”“贵妃娘娘说，您刚入宫孤零零的。
”“特意让人去乡下，把您弟弟接来作伴呢。”我心里咯噔一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在超市当收银员那几年。见多了先给颗糖再挖坑的套路。“不必麻烦贵妃娘娘了。
”“我弟弟年纪小，怕冲撞了宫里规矩。”李太监皮笑肉不笑。“这可是陛下默许的恩典。
”“太子妃娘娘，您不会是不领旨吧？”我攥紧了拳头。这话堵得我没话说。
他又瞄了眼我的手。“娘娘这手，看着倒是粗糙。”“怕是没少干农活？”“也是，
乡下姑娘嘛。”“不像我们贵妃娘娘，金枝玉叶的。”他带人走后。宫女们收拾箱子时，
都低着头偷笑。我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绸缎。只觉得刺眼。傍晚。太子萧彻来了。
他穿着玄色常服。脸长得是好看。但眼神冷得像冰。他没坐。就站在门口。“宫里不比乡下。
”“安分点。”“别让你家人。”“丢了皇家的脸。”我还想再说。他已经转身走了。
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旧算盘。那是原主爹留的。
听说他以前是个杂货铺掌柜。这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现在。这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念想了。
窗外的月亮。看着比乡下的瘦。我缩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
他叫小石头。今年才八岁。千万。别出事。七天后晌午。太监领着个小不点进来时。
我正在给窗台上的仙人掌浇水。那孩子穿着身宝蓝色绸衣。袖口卷了三层还盖过手指头。
脸蛋冻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个灰扑扑的布包。见了我就直挺挺跪下。“姐！”是小石头。
我冲过去把他拽起来。布包没抱紧。滚出来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印着个胖笑眯眯的老头。
是灶王爷。“你咋把这个带来了？”我边拍他身上的灰边问。小石头咧开冻裂的嘴笑。
“爹说的。”“带着灶王爷。”“走到哪都饿不着。”宫女端来点心。他盯着桂花糕咽口水。
却不动手。“娘说，不是自家的东西不能碰。”我鼻子一酸。把整块糕塞进他手里。
“在姐姐这。”“想吃就吃。”接下来三天。我去哪都带着小石头。教他认宫里的路。
告诉他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个宫的人不能搭话。尤其是刘贵妃住的锦绣宫。“记住没？
”我捏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小石头用力点头。小手把灶王爷画像重新包好。塞进贴身处。
第四天一早。我去给皇后请安。让他在偏殿等着。回来时。看见个穿锦袍的太监。
正往小石头手里塞蜜饯。是王德福。刘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小少爷真乖。
”王德福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这是贵妃娘娘赏的。”“尝尝？”小石头攥着蜜饯看我。
我走过去把他拉到身后。“有劳公公挂心。”“小孩子家嘴馋。”“不敢领贵妃的赏赐。
”王德福皮笑肉不笑地走了。我立刻掰开小石头的手。蜜饯滚在地上。“谁让你接他东西的？
”我的声音发颤。小石头吓了一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他说跟我玩。
”“还说……”“太子哥哥书房里有会发光的珠子。”我心沉下去。当晚就去找太子。
想提醒他看紧书房。侍卫拦在门口。“太子殿下正在处理军务。”“不见。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我站了半个时辰。靴子底冻得发麻。萧彻始终没出来。转天起。
总有人跟我说。看见小石头在书房附近转悠。“太子妃。”洗衣房的张嬷嬷偷偷告诉我。
“昨天王德福带小石头喂锦鲤。”“就站在书房窗根底下。”我拽着小石头盘问。
他梗着脖子不说话。直到我把他藏在枕头下的桂花糕翻出来。那孩子哇地哭了。
“他天天给我带好吃的。”“他说只要我把书房最上面的木盒子拿给太子哥哥。
”“以后就有吃不完的桂花糕。”“你拿了？”我抓住他的胳膊。小石头使劲摇头。“我没。
”“我就看看。”“那盒子锁着。”“我够不着。”宫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难听。
“听说了吗？”“那乡下小子在老家就偷过邻居的鸡蛋。”“现在怕是盯上太子的玉玺了。
”“太子妃也不是好东西。”“怕是故意让弟弟当眼线。”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我去找刘贵妃理论。她正在赏花。听我说完。慢悠悠掐了朵茶花。“妹妹这是说什么呢？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王德福不过是瞧着他可怜。”“给点吃的罢了。
”“难道妹妹觉得。”“我会跟个八岁孩子计较？”她身边的宫女们低低地笑。
我攥着帕子的手出了汗。转身时。听见刘贵妃跟宫女说。“把那盒新做的芙蓉糕。
”“给王德福送去。”“让他……”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但我猜得到。当天下午。
太子的侍卫突然闯进我的寝殿。“太子妃。”他面无表情地说。“殿下的书房。
”“丢了一份边防密函。”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抓住侍卫的胳膊追问。“什么时候丢的？
”“搜过了吗？”侍卫甩开我的手。眼神像看犯人。“殿下让我们。”“先查查小少爷。
”我疯了似的往外跑。找到小石头时。他正蹲在假山后。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子。看见我。
他眼睛一亮。举着盒子跑过来。“姐姐你看。”“王公公说这个给太子哥哥。
”“就能换好多桂花糕。”话音刚落。刘贵妃带着一群人走过来。她看见盒子。
捂着心口后退半步。“天哪。”“这不是太子殿下装密函的盒子吗？”“小石头。
”“你怎么拿这个？”小石头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把盒子往身后藏。“是王公公让我拿的。
”“他说……”“住口！”王德福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小奴才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让你拿这个了？”“明明是你自己偷的！”太监们一拥而上。
按住小石头的胳膊。那孩子吓得大哭。喊着“姐姐救我”。我冲过去想护着他。
被两个宫女死死拉住。刘贵妃走到我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寒门出来的。
”“就该待在泥里。”“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她直起身。
对着闻讯赶来的太子喊。“彻儿你快看！”“人赃并获啊！”“这姐弟俩。
”“真是胆大包天！”萧彻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石头身上。
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里。此刻淬着冰碴子。“带下去。”他只说这三个字。转身就走。
侍卫拖着小石头往外走。那孩子挣扎着。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灶王爷画像飘出来。
被风吹得翻了个身。我看着画像上笑眯眯的老头。突然想起爹说过的话。“小石头记性子。
”“但他心里亮堂。”“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可现在。谁信呢？我被关在偏殿。
窗户被钉死了。门缝里钻进来的风。裹着外面宫女们的议论。“听说了吗？
”“太子妃的弟弟偷了密函。”“怕是要被砍头呢。”“她这个太子妃。”“也当不长了。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数着地上的砖块。一块。两块。三块。小石头。你可千万别傻。
你藏东西的法子。一定要管用啊。偏殿的门被踹开时。我正数到第三百七十二块砖。
萧彻带着侍卫走进来。身后跟着刘贵妃和一群看热闹的嫔妃。“林微。
”他把一份供词摔在我面前。“小石头已经招了。”“是你让他去偷密函的。”我捡起供词。
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小人。被圈起来打叉。旁边写着“姐姐让我拿”。这是小石头的笔迹。
但我知道。他连“拿”字都写不完整。“他不会写这些字。”我捏着纸的手在抖。
“这是伪造的。”刘贵妃立刻接话。“人都抓了现行。”“还想狡辩？”“彻儿，依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