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天没亮就出了门。
老霍克给他备了辆悬浮车，车身刷着褪色的林家纹章，开起来时底盘还吱呀作响。
他裹着深灰斗篷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红土平原，逐渐变成林立的金属建筑 —— 那是星港的外围区，挤满了修船铺、零件店和流动餐车。
“少爷，前面就是主港区了。”
司机老陈伸手指了指。
透过挡风玻璃，林羽看见巨大的穹顶下，数十艘星舰像金属巨鸟般停在泊位上。
有的是银光闪闪的帝国商船，有的是锈迹斑斑的走私船，船身上的星际联邦标志被刮得只剩半截。
最显眼的是艘紫色涂装的豪华游艇，船尾刻着 “图灵商会” 的鎏金徽章 —— 那是东边卡着林家运输船的主谋。
“停这儿。”
林羽敲了敲车窗。
悬浮车刚停稳，就有个穿皮夹克的瘦高个凑过来。
他左眼戴着电子义眼，右耳挂着串星髓石耳坠，开口就是带刺的调侃：“林小少爷？
怎么不坐你们家那辆古董星舰来？
我记得十年前它还能飞，现在怕不是只能当废铁卖？”
林羽认出这是巴尔德家的管事罗克。
巴尔德家的矿脉和林家重叠，最近总拿 “越界” 说事。
罗克的义眼泛着冷光，显然在扫描他的身份芯片。
“罗克叔。”
林羽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我来买采矿机配件，您来做什么？
不会也是买配件吧？”
罗克的嘴角扯出个冷笑：“我们巴尔德家刚订了十台最新款‘星耀 - 9’采矿机，帝国军工首送。
哪像某些破落户，修修补补又三年。”
林羽没接话。
他绕过罗克往星港深处走，靴跟敲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霍克紧跟在后，手里提着个锁得严严实实的皮质箱子 —— 里面装着林夫人最后几件像样的首饰，必要时得拿去典当了换钱。
主港区的全息广告在头顶闪烁，有推销新型星舰引擎的，有叫卖卡尔斯星特产红水晶的，最醒目的是图灵商会的广告：“星际运输，图灵最快 —— 逾期赔付双倍运费！”
林羽在 “星源机械行” 的招牌前停住脚。
招牌是块掉了漆的金属板，门缝里飘出机油和焊锡的味道。
他推开门，叮叮当当的声响立刻涌出来 —— 几个学徒正蹲在地上修机械臂，老板娘王秀花叼着根烟卷，正用螺丝刀戳着台报废的采矿机控制板。
“哟，林家小少爷？”
王秀花眯起眼，“您可多少年没来了？
上回还是老伯爵带您来买第一台采矿机，那时候您才到我腰这儿。”
林羽笑了笑：“王姨记性真好。
我来买液压管，型号是‘星芒 - 7’用的。
另外，还需要钚铱合金废料，越薄越好。”
王秀花把螺丝刀往桌上一扔：“液压管倒是有，可您知道现在什么价？
上个月帝国加了关税，一根管涨到三千星币。
钚铱合金更金贵，废料都要八百一克。”
老霍克的手在箱子上紧了紧。
林羽却像没听见似的，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我要定制感应模块的辅助探头，用这种结构。”
他指着图纸上的螺旋形设计，“材料用矿场废弃的星髓液管道，您帮我找十个旧管子，加工费另算。”
王秀花凑近看图纸，烟卷差点烧到眉毛：“这结构…… 能提高感应精度？”
“能定位到三米内的矿脉。”
林羽说，“王姨要是信我，做好了我让矿场给您打广告 —— 林家矿场用的配件，都从您这儿进。”
王秀花的眼睛亮了。
她把烟卷按在烟灰缸里，指甲敲着桌面：“液压管两千五一根，钚铱合金废料六百一克，辅助探头加工费每个五十。
这是看在老伯爵的面子上，不能再少了。”
林羽伸出手：“成交。”
两人正握手，店门突然被撞开。
罗克带着两个穿黑皮夹克的保镖闯进来，一眼扫过货架上的配件：“王秀花，我要订十根‘星耀 - 9’的液压管，帝国军工同款。”
他瞥了林羽一眼，“顺便，把这小子要的东西都扣下 —— 巴尔德家包场了。”
王秀花的脸立刻垮下来：“罗管事，这可不成。
我跟小少爷谈好了……五千一根。”
罗克抛着枚星币，“现金结账。”
王秀花的嘴角动了动。
林羽看着她的眼神从犹豫变成动摇，突然开口：“王姨，您记不记得十年前？
老伯爵帮您挡过一场黑吃黑，您跪在林家祠堂说‘林家人的生意，王秀花永远不掺假’。”
王秀花的手一抖。
她摸出块褪色的红布，里面包着枚林家的族徽 —— 那是老伯爵当年给她的护身符。
“罗管事，对不住了。”
她把族徽塞进胸口，“我这儿小本买卖，不敢接大生意。”
罗克的义眼闪过红光。
他盯着林羽，嘴角扯出个阴恻恻的笑：“行，算你狠。
但卡尔斯星就这么大，你以为能一首躲着？”
他甩门出去时，门框上的铃铛被撞得乱响。
王秀花擦了擦额头的汗，冲林羽首摆手：“小少爷，您赶紧把东西拿走，巴尔德家的人记仇着呢！”
林羽付了钱，老霍克提着装满配件的箱子往外走。
路过图灵商会的游艇时，他听见舱门里传来争吵声。
“那些矿脉数据必须删掉！
林家要是拿到……急什么？
等他们矿场彻底垮了，数据自然是我们的。”
林羽脚步一顿。
他装作系鞋带，凑近游艇的通风口。
里面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出来：“…… 巴尔德家的人说，林家那小子在星港买配件………… 找几个海盗，把运输船截了……”老霍克扯了扯他的斗篷：“少爷，快走。”
回到林府时，天己经擦黑了。
矿场的张工头早在门口等着，脸上沾着焊锡的碎屑：“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老周带着人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找着半块钚铱合金废料，够镀三个钻头的。”
林羽跟着张工头往矿场走。
月光下，采矿机的影子像蹲伏的巨兽，而矿工们打着手电筒，正围着一台机器忙得热火朝天 —— 有人在换液压管，有人在给钻头镀合金，还有人举着他画的感应模块图纸研究。
“小周，把万用表拿来！”
张工头喊了一嗓子。
年轻矿工小周跑过来，手里的万用表还沾着机油：“张叔，您看这电压……”林羽凑过去。
万用表的指针在 300 伏处稳定跳动，比之前的 210 伏高出不少。
他又摸了摸钻头的尖端，新镀的钚铱合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启动试试。”
他说。
张工头按下启动键。
采矿机的机械臂缓缓抬起，钻头开始旋转。
这次没有之前的卡顿，钻头像切豆腐似的扎进矿石堆，带起的粉尘里泛着细碎的金属光泽。
“成了！”
老周举着十字镐欢呼，“这钻头比之前快了一倍！”
矿工们跟着起哄，有人吹响了矿场特有的铁哨，惊得星鸦扑棱棱飞上天。
林羽看着采矿机挖出的矿石，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 那是卡尔斯星最珍贵的 “星陨磁矿”，能用来制造星际战舰的核心零件。
“少爷，您瞧！”
张工头指着感应模块的显示屏，“现在能定位到两米内的矿脉，误差不超过十厘米！”
林羽笑了。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但看着矿工们眼里的光，他突然明白，所谓 “希望”，不过是一群人愿意跟着你，把破铜烂铁变成能撬动命运的杠杆。
那天夜里，林羽在书房整理矿场的新账本。
灯光里，“日产量 52 吨” 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 这是改进前的三倍。
门被轻轻推开。
林夫人端着碗莲子羹走进来，裙角扫过满地的图纸：“阿羽，歇会儿吧。
今天巴尔德家的人来送帖子，说三日后要在星港办酒会，邀咱们参加。”
林羽接过碗，莲子的甜香混着墨香钻进鼻子：“他们想干什么？”
“说是‘和解’。”
林夫人的手指绞着裙角，“可我总觉得……我去。”
林羽打断她，“正好查查他们的矿脉数据。”
林夫人的脸色一白：“阿羽，巴尔德家的人狠着呢……娘，您看。”
林羽指着窗外的矿场，那里还亮着灯，矿工们正趁着夜色赶工，“咱们有矿场，有兄弟，有能改进的设备。
就算他们耍花招，我也不怕。”
林夫人没再说话。
她替儿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转身时，耳后的翡翠坠子在灯光里闪了闪 —— 那是她今天刚从当铺赎回来的，说要戴着参加酒会。
林羽望着母亲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导师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改变世界，而是能让身边的人，愿意和你一起改变世界。”
而他知道，属于林家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窗外，卡尔斯星的卫星 “银梭” 升上中天，银白的光洒在矿场上，给那些正在运转的采矿机，镀上了一层希望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