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斤的俄罗斯壮汉像座肉山压过来，他屈膝滚过沾着前一位拳手牙齿的地板，右肩胛骨重重撞在铁丝网上。
"叮——"象征会合结束的***响得恰到好处。
程野吐掉护齿，带血的唾液在惨白射灯下划出弧线。
看台第一排突然亮起手机屏幕，护工发来的照片里，妹妹程雨诺正在ICU对着镜头比V字。
"第四回合！"裁判的吼声带着电流杂音。
程野抓着铁丝网站起来，左手小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俄罗斯人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戴着铜指虎的拳头破风而来。
程野在最后0.1秒侧头，指虎擦过颧骨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小时前签的那份合同。
黑市中介把钢笔塞进他缠着绷带的手："断三根骨头赔二十万，植物人赔三百万——当然，得活着下擂台。
"肋骨断裂的脆响和欢呼声同时炸开。
程野倒在血泊里数天花板上的霉斑，第十九个。
俄罗斯人的阴影笼罩上来时，他听见包厢区传来玻璃杯轻碰的脆响。
"五百万，买他今晚。
"低沉的男声像大提琴擦过砂纸。
人群骤然安静。
程野透过肿成缝的眼睛，看见黑色牛津鞋踩上八角笼台阶。
剪裁精良的西裤包裹着修长双腿，男人弯腰时，冷杉混着雪松的气息冲淡了血腥味。
"还记得这个吗？"铂金袖扣闪过寒光，戴着黑手套的指尖捏着枚褪色的校徽。
程野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七年前他亲手别在车祸少年胸前的！男人摘下口罩的瞬间，程野的血液在血管里结冰。
季临渊。
财经杂志上永远用侧脸示人的季氏集团新掌门，此刻正用拇指摩挲他开裂的嘴角："当年你救我用了四分钟，现在我给你四小时。
"他晃了晃程雨诺的实时监护画面，"签了卖身契，或者看着你妹妹的心电图变直线。
"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程野被铐在四柱床上的手腕已经磨出血痕。
浴室传来水声，磨砂玻璃映出男人精壮的轮廓，水珠正顺着那道横贯后背的弹痕蜿蜒而下——那是程野作为特警参与缉毒行动时留下的勋章。
"你每晚盯着这道疤看的时候，"程野突然对着雾气开口，"是不是在后悔当年车祸时没让我死透？"花洒骤然关闭。
季临渊裹着浴袍走出来，潮湿的发梢垂在眉骨，让他看起来像头刚享用完猎物的黑豹。
床垫下陷的瞬间，程野闻到他身上新渗出的血腥味——方才在拳击场，这个男人徒手掰断了俄罗斯拳手的七根手指。
"程警官记性真好。
"冰凉的手指探进程野的衣领，抚过他锁骨处的旧枪伤，"那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蓝调酒吧，你给一个被下药的大学生做人工呼吸？"程野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霓虹灯下泛着水光的喉结，攥着他警徽发抖的手，还有混乱中咬在对方手腕的牙印——此刻正明晃晃地烙在季临渊的脉搏上。
"当年你救我用了四分钟，我找了你一千四百六十天。
"季临渊突然掐住他的下巴，眼底翻涌着程野看不懂的情绪，"每天我都在想，要是当初死在那场车祸里..."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
程野趁机屈膝顶向他肋下，却在触碰到皮肤时僵住——那里有道二十公分长的缝合伤疤，针脚走势与警校教的一模一样。
"你肋骨..."程野的呼吸乱了节奏。
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暴雨中变形的奔驰车，副驾驶座上浑身是血的少年，还有自己脱下警服为他压迫止血时，对方滚烫的指尖划过腰线的触感。
季临渊突然低笑出声，攥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心口。
掌下传来诡异的震动，程野这才惊觉那里嵌着的不是心脏，而是某种机械装置。
"拜你所赐。
"男人咬着他的耳垂呢喃，"你当年抛下我去追毒贩时，那颗子弹可是精准地打穿了我的左心室。
"床头的古董钟突然敲响午夜十二点。
季临渊瞳孔剧烈收缩，机械心脏发出尖锐的嗡鸣。
他踉跄着栽进程野怀里，冷汗浸透的浴袍下，后颈浮现出诡异的电子纹路。
"别看..."他嘶吼着去捂程野的眼睛，却被反剪双手压进床褥。
程野扯开他的衣领，在锁骨下方看见熟悉的编号——TM-0927，正是三年前他亲手击毙的仿生人罪犯的序列号。
监控室蓝光闪烁，三十六个屏幕同时播放不同角度的卧室画面。
白发老者拄着蛇头杖轻笑："看来我们的‘种子’开始发芽了。
"他身后的培养舱里，二十个与季临渊相貌相同的仿生人正在溶液里沉浮。
管家盯着程野撕开季临渊人造皮肤的动作，犹豫道："要不要启动清除程序？季先生说过如果程警官发现真相...""嘘——"老者用杖尖戳破屏幕里程野的脸，"这才是最完美的觉醒剂。
当羔羊发现牧羊人才是被剪去羽翼的囚鸟..."他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游动着银色纳米虫，"季临渊偷走‘那个东西’的时候，就该想到要付出代价。
"人造月光穿透防弹玻璃，在季临渊后颈的电子纹路上折射出蛛网状光斑。
程野的指尖陷进仿生皮肤接缝处，脏的嗡鸣与警校毕业典礼上的掌声诡异地重合——那天他亲手为优秀学员季临渊佩戴的警徽，此刻正在对方胸腔里跳动。
"三年前围剿TM集团的行动..."程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明明看着你在爆炸中..."季临渊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虹膜泛起不正常的幽蓝："师兄开枪时可没手软。
"他扯开程野的衬衫，心口赫然有道菱形伤疤，"用我教你的莫桑比克射击法，两枪胸一枪头——你猜为什么子弹会拐弯打进我心脏？"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
程野突然想起结案报告里的异常：弹道轨迹显示第三发子弹在击中墙壁后发生折射，而弹孔位置对应的正是季临渊藏身的通风管道。
当时整个特警队只有他带着最新研发的磁性弹头...警报声陡然尖锐。
季临渊瞳孔中的蓝光暴涨，机械手指扣住程野咽喉的瞬间，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程野借力翻身，扯过床幔缠住他失控的右手，却在触及腕间疤痕时浑身一震——这是当年人质挟持事件中，他为保护季临渊挡刀留下的。
"你究竟是谁？"程野的质问被破门声淹没。
十二个与季临渊容貌相同的仿生人持枪闯入，猩红的瞳孔锁定他的太阳穴。
季临渊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机械心脏迸发高频声波。
仿生人们集体僵直，耳孔渗出银色液体。
程野趁机夺过冲锋枪，却在瞄准镜里看到惊人一幕：所有仿生人后颈都烙着他的警号。
"快走！"季临渊扯断床柱铁链掷向监控探头，"去B2实验室找记忆晶片..."他的声音突然卡顿，电子纹路已蔓延至下颌，"你两年前就..."子弹擦着程野的耳际飞过。
走廊尽头的升降梯正在闭合，白发老者的笑声从广播里溢出："程警官不想看看真正的焚化记录吗？2021年9月27日，编号0927的可是你啊。
"全息投影在墙面炸开。
程野看见"自己"躺在解剖台，机械骨骼正被激光剥离。
而操作员转过身——赫然是戴着金丝眼镜的季临渊，白大褂上沾着人造血液。
地下实验室冷光森然。
程野撞开气密门时，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
中央控制台的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00:14:27。
当他将晶片插入读取器，暴雨声突然灌入耳膜。
全息影像里，二十岁的自己正把中弹的季临渊塞进警车后备箱："卧底任务继续，这是命令！"而真正的记忆应该是季临渊替他挡了子弹...无数记忆碎片开始重组。
程野抱头跪倒在地，现出数据流——他终于看懂法医报告里的异常：当年殉职的遗体DNA与他有0.3%偏差，而这点误差恰好是第三代仿生人的基因缺陷。
警报声化作尖锐的蜂鸣。
培养舱接连爆裂，克隆体们踏着营养液走来。
程野举枪的手突然僵住，因为他从为首的仿生人眼里看到了最恐怖的倒影：自己的虹膜正在裂解成机械齿轮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