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琴弦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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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萱的书房沐浴在晨光中,象牙白的纱帘被微风掀起,轻轻拂过那摞刚送达的羊皮纸档案。

她解开墨绿色丝带时,一片银杏叶书签飘落,金黄的叶脉在晨光中近乎透明,像极了雨夜里那个男人被路灯镀亮的侧脸。

"祁墨,二十九岁。

"她轻声念出烫金封面下的第一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照片上那道英挺的鼻梁。

这是张毕业典礼的抓拍,年轻的祁墨站在三一学院古老的石柱前,黑袍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内衬的暗红色丝绸——那是剑桥大学最高荣誉的标志。

照片里的他还没现在这般冷峻,眼角微微弯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笑出来。

资料详实得令人心惊。

十五岁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青年组冠军,评委评语写着"拥有超越年龄的情感诠释力";二十二岁放弃茱莉亚音乐学院全额奖学金,紧急回国接手濒临破产的祁氏集团;三年内通过一系列精准到冷酷的商业并购,让家族企业起死回生。

金融时报的专访标题赫然是《钢琴家之手点石成金》。

顾瑾萱的指尖停在"个人生活"章节。

这里空白得刺眼——没有绯闻,没有奢侈消费,连社交媒体都停留在五年前转发母亲音乐会的状态。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手写音乐会节目单的复印件,边缘己经泛黄。

在祁雨薇演奏曲目列表中,《摇篮曲——致我的小星辰》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未完成"三个小字。

手机突然震动,林琪的信息伴随着一连串夸张的emoji跳出来:”科恩大师今晚慈善音乐会!

猜猜谁买了C区12座?

“附图中那个被星号标记的座位旁,赫然印着"祁墨"二字。

顾瑾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拉开衣帽间的隐藏门,手指掠过一排排高定礼服,最后停在一件午夜蓝的真丝长裙上。

裙子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将雨夜路灯下的水洼穿在了身上。

"小姐要出门?

"管家陈伯在门口欲言又止,"老爷说今晚有家族会议...""告诉父亲我看完音乐会就回来。

"顾瑾萱将珍珠耳钉扣上耳垂,镜中的自己眼睛亮得惊人。

皇家音乐厅的穹顶缀满水晶吊灯,将巴洛克风格的金色浮雕照得熠熠生辉。

顾瑾萱捏着B区15座的票根,目光不断扫向入口处铺着红毯的弧形楼梯。

当祁墨终于出现在楼梯顶端时,她手中的节目单差点滑落。

他今晚穿着深海蓝的定制西装,衬衣领口别着一枚简约的铂金领针,在灯光下泛着月华般的冷光。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臂弯里挽着的女孩——娇小玲珑的亚裔面孔,一袭艳红礼服像团火焰灼烧着顾瑾萱的视网膜。

"借过。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侧响起。

祁墨微微蹙眉让同伴先行,自己则停在顾瑾萱所在的过道。

他今天用了不同的古龙水,雪松基调里混着一丝辛辣的肉桂香。

"真巧。

"顾瑾萱假装整理裙摆,露出节目单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没想到祁先生也是科恩大师的乐迷。

"祁墨的目光在那页笔记上停留了两秒:"商业应酬。

"他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少了些锋芒,却多了几分疲惫。

袖口露出的铂金表盘显示他刚刚结束一场长达西小时的会议。

灯光渐暗时,顾瑾萱注意到红衣女孩凑在祁墨耳边说了什么,他摇头的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女孩撇撇嘴转向另一侧,露出左耳垂上闪烁的钻石耳钉——造型是抽象的五线谱符号,在昏暗光线中划出冷冽的光芒。

科恩大师出场时全场起立。

八十岁的钢琴家步履蹒跚,却在触碰到琴键的瞬间焕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第一个音符响起,顾瑾萱就闭上了眼睛。

这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琴声如月光穿透云层,让她恍惚回到剑桥那个飘雪的冬夜——十八岁的她独自在图书馆听到祁雨薇的唱片,泪流满面却不明白为何悲伤。

琴曲进行到中段时,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右侧飘来。

顾瑾萱悄悄睁眼,看见祁墨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方悬空移动,指法精准得如同在演奏隐形钢琴。

更令人心碎的是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水光——在暗蓝色天鹅绒座椅的映衬下,像两颗坠入深海的星辰。

中场休息的灯光亮起刹那,祁墨迅速起身离席。

顾瑾萱在女士洗手间外的走廊"偶遇"了红衣女孩,对方正对着古董镜子补妆,鲜红的唇膏划出锋利的弧度。

"你的耳环很特别。

"顾瑾萱拧开镀金水龙头,"是音乐主题的定制款?

"女孩从镜中打量她,突然笑了:"你对我表哥感兴趣?

"她转动左耳的钻石耳钉,"生日礼物罢了。

不过..."她压低声音,"他母亲留下的珠宝才叫珍贵,都锁在老宅的保险箱里。

""周雅婷。

"女孩突然转身伸出涂着猩红指甲的手,"祁墨的表妹兼前任未婚妻。

"冰凉的香槟在顾瑾萱喉间凝滞。

她正想回应,洗手间外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雅婷,科恩教授要见你。

"祁墨站在走廊尽头,逆光中他的轮廓如同被金边勾勒的剪影。

他显然认出了顾瑾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在她与周雅婷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表妹耳垂的钻石上。

回座时,暴雨开始敲打音乐厅的玻璃穹顶。

科恩大师返场演奏的《雨滴前奏曲》与自然之声奇妙交融。

顾瑾萱发现祁墨全程闭着眼睛,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仿佛正透过音符与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终场掌声中,她看见祁墨快步走向后台。

犹豫再三,她跟了上去。

休息室虚掩的门缝里漏出科恩苍老的声音:"...她最后的作品,应该由你来完成首演...""我的手早就不听使唤了。

"祁墨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谎言!

"钢琴突然发出刺耳的***,"我听到你刚才跟着《夜曲》打指法,每个音符都准确无误!

雨薇如果知道你把她的《摇篮曲》锁在...""别说了!

"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钢琴共鸣板上发出的怒吼。

顾瑾萱后退时撞到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引来门内人的警觉。

祁墨猛地拉开门,眼中的怒火在看清是她时转为复杂的情绪。

他鼻梁上那道疤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青白,像是未愈合的伤口。

"我..."顾瑾萱绞紧手指,"只是想来要科恩大师的签名..."暴雨如注的夜晚,顾瑾萱站在音乐厅门廊下,看着祁墨再次将伞让给科恩大师。

老人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说了什么,祁墨摇头时雨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像是无声的泪水。

这一次,顾瑾萱没有犹豫。

她撑开伞冲进雨幕,在祁墨踏入出租车前拦住他:"我的车就停在转角,送你一程?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晶。

他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久到她以为又要被拒绝,却见他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车内暖气烘烤着潮湿的空气。

祁墨接过毛巾时,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顾瑾萱感受到他指腹上那些属于钢琴家的薄茧,冰凉而粗糙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你喜欢音乐。

"祁墨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放在中控台的节目单上——贝多芬《月光奏鸣曲》那页被折了角,边缘写满小字批注。

"尤其是钢琴曲。

"顾瑾萱转动方向盘,"在剑桥时,我经常溜进三一学院的琴房偷听练习生排练。

""琴房东南角那架施坦威,"祁墨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音色最好。

母亲在那里排练过独奏会。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弧线。

顾瑾萱鼓起勇气:"你母亲的《摇篮曲》,我很想听一次完整的版本。

"祁墨猛地转头,湿发甩出水珠溅在她手背上:"你怎么知道...""节目单上有标注。

"她轻声解释,"那一定是首很温柔的曲子。

"沉默在车内蔓延。

就在顾瑾萱以为谈话结束时,祁墨突然说:"它只有前半段。

母亲说...等我找到真爱时,她会补完后半段。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车祸来得太突然。

"顾瑾萱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车却己停在祁宅铁艺大门前。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在雨中显得格外阴郁,只有顶层一扇圆窗亮着昏黄的灯,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谢谢。

"祁墨下车前,从内袋掏出一张黑底烫金名片,"如果你真的对音乐感兴趣..."名片上除了联系方式,还有一行手写字:周三晚九点,蓝夜酒吧,钢琴师M。

顾瑾萱接过名片时,触到一片潮湿——不知是雨水还是他掌心的汗。

抬头时祁墨己经转身,黑色身影逐渐被雨幕吞噬,唯有那张名片在她掌心发烫。

回到家,她发现名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点播曲目请写纸条传给侍者。

落款是个极简的音符图案。

顾瑾萱将名片贴在胸口,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穿透肋骨。

M,墨。

她终于找到了通往那座冰山的秘密通道。

窗外,雨势渐弱。

泰晤士河上的雾气中,一轮朦胧的月亮正试图冲破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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