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色嫁衣,魂归退婚日红烛泣泪,映着沈清辞心口的血。
她穿着本该象征无上荣光的太子妃嫁衣,却被亲姐姐沈明月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指尖触及的金砖缝隙里,还残留着上一世被灌毒酒时呕出的温热血迹。“妹妹,
你占了我的位置这么多年,也该还给我了。”沈明月的凤钗抵着她的喉咙,
珠翠碰撞的脆响里淬着毒,“太子殿下从来爱的都是我,你的凤凰命,
不过是父皇当年眼花错认的笑话。”沈清辞咳着血笑起来,血沫溅在明黄的嫁衣上,
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她想起三天前太子萧景煜在她耳边许诺的一生一世,
想起自己为他挡下的那支淬毒冷箭,想起沈家满门因“通敌”罪名被抄斩时,
他站在城楼上冷漠的眼神。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沈明月和萧景煜爱情故事里的垫脚石,
是他们铲除沈家兵权的棋子。剧痛从心口炸开,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她听见沈明月娇笑着对萧景煜说:“殿下,战神墨渊镇守北疆十年,
终究还是没能回来救他的小青梅……”墨渊。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烫穿了她混沌的意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将军,
那个在她及笄礼上偷偷塞给她一枚狼牙护符的人,那个在她嫁给萧景煜时,单骑冲出城门,
从此镇守北疆再未踏回京城的人。他说过,若有一日她遇险境,纵是踏碎凌霄,
也会回来护她。可她却信了萧景煜的鬼话,亲手将那枚狼牙护符丢进了香炉,
还斥责他痴心妄想。“墨渊……对不起……”悔恨噬心,沈清辞猛地睁开眼。
雕花窗棂外是熟悉的海棠树,桌上摆着未写完的和离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这是她十六岁那年,萧景煜以她“善妒成性”为由,
要与她解除婚约的日子!她重生了!回到了改变一切的起点!“小姐,
太子殿下的仪仗已经到府门口了!”侍女青禾慌张地跑进来,手里捧着那件她后来视若珍宝,
最终却沾满血污的石榴红裙,“夫人让您赶紧换衣裳去前厅,千万别惹殿下不快。
”沈清辞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毒酒灼烧的幻痛。她对着铜镜照了照,
镜中的少女眉眼尚带稚气,却已显露出日后倾国倾城的轮廓,只是眼底的天真烂漫,
早已被十年血火淬炼成寒冰。“换件衣裳。”她声音平静无波,“就穿那件月白的素裙。
”青禾愣住了:“小姐,那是……”“去取。”沈清辞打断她,指尖捻起桌上的狼牙护符。
这是墨渊当年送她的,上一世被她丢弃前,偷偷被忠心老仆捡回,
直到沈家灭门时才交还给她。没想到重生回来,它竟好好地躺在妆奁里。
冰凉的金属触感熨帖着掌心,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前厅里,萧景煜一身锦袍,
正不耐烦地用玉扳指敲击着桌面。见沈清辞穿着素衣进来,连脂粉都未施,
他眼中立刻浮起嫌恶:“沈清辞,你就是这样对本王的?明知今日要议亲,竟敢如此怠慢!
”沈清辞没像上一世那样慌乱解释,只是淡淡抬眼:“殿下今日来,不是要退婚的吗?
穿得再隆重,也改变不了这结局,何必多此一举。”满室哗然。
沈丞相惊得差点掀翻茶盏:“清辞!不得无礼!”萧景煜也愣住了,
随即勃然大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本准备了一肚子指责她善妒、无才、配不上太子妃之位的话,如今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沈清辞走到他面前,将那枚象征婚约的玉佩轻轻放在桌上,玉佩与桌面碰撞的脆响,
像是敲碎了过往的荒唐。“殿下想说的,无非是臣女配不上您。”她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前厅,“既然如此,不必劳烦殿下费口舌,这婚,臣女退了。”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屏风后一闪而过的沈明月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殿下心里装着谁,臣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萧景煜脸色铁青,
他从未想过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沈清辞,竟敢如此当众驳他的面子。他正要发作,
却见沈清辞转身对着上座的皇帝和皇后盈盈一拜。“启禀陛下皇后,臣女沈清辞,
自愿与太子殿下解除婚约,绝无半句虚言。”她抬眸时,眼中清明坦荡,
“且臣女已有心悦之人,恳请陛下成全。”这话如同惊雷炸响,
连一直沉默的皇帝都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沈清辞迎着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
一字一句道:“臣女心悦镇北将军,墨渊。”2 朝堂惊变,将军归来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皇帝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皇后手中的佛珠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谁都知道墨渊是先帝亲封的镇北将军,十年前单骑戍边,
硬生生将屡屡犯境的北狄打回了漠北,是大周朝的守护神。可他性子冷硬,常年驻守北疆,
与京城几乎断绝往来,更从未听说过与沈家大小姐有什么牵扯。萧景煜最先反应过来,
他指着沈清辞,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墨渊不过是个莽夫将军,怎配得上你!
你……”“配不配,不是殿下说了算的。”沈清辞打断他,目光沉静地看向皇帝,“陛下,
墨将军镇守北疆十年,护我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功高盖世。臣女心悦他为国为民的赤诚,
更敬他铁血丹心,愿以沈家嫡女之身,嫁他为妻,侍奉左右。”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连一直觉得她骄纵的老臣都忍不住点头。沈丞相又惊又急,拉着女儿的衣袖低声劝:“清辞,
不可胡闹!墨将军远在北疆,且不说他是否愿意,这桩婚事也太……”“父亲。
”沈清辞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女儿心意已决。若陛下不准,
臣女愿此生不嫁,长伴青灯古佛。”她知道父亲最重沈家声誉,
更知道皇帝此刻正忌惮沈家手握的兵权。若她嫁给墨渊,一文一武两大势力联姻,
皇帝必然犹豫。可若错过今日,待萧景煜登基,沈家只会落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果然,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在沈清辞和萧景煜之间流转。他看到太子眼中的怨毒,
看到沈清辞脸上的决绝,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抱着墨渊大腿哭着要糖葫芦的小丫头,
那时墨渊虽面无表情,却还是笨拙地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让侍卫去买全京城最好的糖葫芦。
或许,这桩婚事并非不可能。“此事关乎重大,且墨将军不在京城,朕不能贸然应允。
”皇帝缓缓开口,“这样吧,三个月后北狄使者来朝,墨将军按例需回京述职,
届时朕再问他的意思。”沈清辞知道这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大让步,立刻屈膝行礼:“谢陛下。
”萧景煜却不甘心,他没想到沈清辞竟敢当众拒婚,还把主意打到了墨渊头上。
他阴冷地盯着沈清辞:“好,很好。沈清辞,你会后悔的。”沈清辞连眼皮都没抬,
她心里冷笑,比起被毒杀的悔恨,这点威胁算得了什么?退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
半天就传遍了京城。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已经编起了新段子,说沈家大小姐慧眼识珠,
嫌太子是银样镴枪头,非要嫁那北疆战神。沈清辞关在房里,没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做的,是阻止三个月后沈家被诬陷通敌的那场灾难。
上一世,正是北狄使者来朝期间,沈明月联合萧景煜伪造了父亲与北狄私通的书信,
又买通证人,让沈家百口莫辩。而父亲之所以会落入圈套,
是因为他发现了萧景煜暗中与北狄做交易的秘密。“青禾,去查一下,
最近府里有没有陌生的下人进来,特别是父亲书房附近的。”沈清辞坐在窗前,
看着院中的海棠树,“另外,想办法弄一份北狄使者团的名单,越详细越好。
”青禾虽满心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应下。她总觉得,小姐从退婚那天起,就像变了个人,
眼神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却让人莫名信服。三日后,沈清辞正在整理父亲近年的奏折,
试图找出萧景煜动手脚的痕迹,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她走到窗边,
看到府门前停着一辆低调的乌木马车,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男人。
他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铠甲上还带着未拂去的风尘与霜雪。一张脸轮廓分明,
线条冷硬,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隔着重重庭院,
精准地落在她的窗棂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清辞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是墨渊。
他怎么回来了?比预期早了整整两个月!墨渊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他对着她的方向微微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跟着管家往正厅走去。沈清辞的指尖有些发凉。
她想起上一世临死前沈明月的话,墨渊镇守北疆十年,或许早就知道京城里的龌龊,
只是身不由己。他这次提前回来,是巧合,还是……“小姐,将军来了!
”青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将军刚从宫门口过来,直接就到咱们府里了,
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不管他是为何回来,
这都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她理了理裙摆,对青禾说:“去备些热茶,我去正厅看看。
”走到正厅外,她听到墨渊低沉的嗓音正在说话,语气平淡无波,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狄内部生变,此次使者团中混进了死士,
目标是陛下和……沈大人。”沈丞相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此言当真?
”“属下在北狄安插的人传回的消息,千真万确。”墨渊的声音顿了顿,
“末将此次提前回京,一是为护驾,二是……”他的话没说完,目光却穿过门帘,
再次落在了门口的沈清辞身上。“二是为了什么?”沈丞相追问。墨渊收回目光,
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二是为了履行十年前的承诺,
来求娶沈家大小姐。”3 十年承诺,暗流涌动正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丞相张着嘴,
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看墨渊,又看看自家女儿,脑子里一片混乱。十年前的承诺?
他怎么不知道这茬?沈清辞也愣住了。她知道墨渊对自己有情,
却从不知道还有什么十年前的承诺。上一世她满心满眼都是萧景煜,
从未留意过这个沉默的少年将军。墨渊站起身,玄色铠甲上的冰棱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却奇异地没有压迫感,
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十年前,上元节灯会,你被恶犬追赶,躲进了我的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你说,等你及笄,
就嫁给我这个‘大英雄’。”沈清辞的记忆被猛地拽回十年前。
那个穿着粗布衣裳、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因为庶出的身份被府里的孩子欺负,
跑到街上又遇到恶犬。是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少年,背着一把比他人还长的剑,
把她护在身后,赶走了恶犬。她当时吓得直哭,抱着少年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大英雄,
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少年当时脸都红透了,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后来她被管家找到带回府,再想找那个少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再后来,
她听说京城里出了个少年将军,十五岁从军,十七岁镇守北疆,名叫墨渊。
她那时只觉得名字好听,却从未将他与当年的“大英雄”联系在一起。原来,一直都是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沈清辞慌忙别过脸。上一世的种种亏欠、悔恨、委屈,
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欠墨渊的,何止是一句承诺。“既然是两情相悦,
那……那这婚事……”沈丞相终于回过神,搓着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墨渊如今是皇帝倚重的大将,沈家能与他联姻,简直是天大的好事!“陛下已经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