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十六次。每一次，都死于爱人之手。他们或推我下高楼，或将我溺死浴缸，
或在酒中下毒。面孔不同，死法各异，但那份杀意，如出一辙。我以为这是我的诅咒，
一个人的地狱。直到第十七次，我为他挡下卡车，在他怀中流尽最后一滴血。他，
那个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却在我耳边，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我灵魂瞬间炸裂的话。
---### 1刺耳的白光。失控卡车的轰鸣。世界被撕成两半。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护在怀里，鼻腔里瞬间灌满了两种味道。林身上干净的皂香。
和他胸口涌出的，滚烫的血腥味。一秒。仅仅一秒。我毫发无伤。灵魂却被震得粉碎。
“砰——！”巨大的撞击声终于迟钝地钻进我的耳朵。我被甩在柏油马路上，身下，
是一片迅速蔓延开的血泊。是林的血。他的胸膛整个塌陷了下去，那件我最喜欢的白衬衫，
被染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他看着我。眼睛笑成了月牙。可那双眼睛里的光，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诺娃……”他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涌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第十六次了。不，这是第十七次。我已经看着爱人为我而死，或者说，
死在我手上，整整十六次了。可这一次，不一样。眼前的场景，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和恐惧。往常，都是我死。这一次，他却死在了我前面。为什么？
我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无法呼吸。林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嘴唇凑到我的耳边。
他的气息微弱如游丝，吐出的话语却清晰如刀刻，一字一句，将我的世界彻底劈开。
……十六次了……”“……我都在你之后……”“真好……”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解脱的笑意。
“……这一次，换我死在你前面了。”轰！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仿佛在这一刻，
被捏爆了。你也……记得？你到底是谁？我们到底在经历什么？！我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
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抽离。
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化作呼啸的数据流，将我卷入那个熟悉的、冰冷的纯白空间。
重生通道。但这一次，往常那种轮回的麻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林那句遗言，
像一枚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我灵魂最深处。一个人的诅咒，变成了两个人的囚笼。痛苦，
瞬间乘以无限。还有一种名为“希望”的剧毒，正疯狂地在我灵魂里蔓延。我恨这种希望。
它比绝望更让人痛苦。---### 2“啊——！”我从床上猛地弹起，
阳光刺眼得让我流下泪来。又是这个公寓。第十八次循环的起点。我跌跌撞撞地冲到卫生间，
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陌生又该死的熟悉的脸。十六次死亡的创伤。
林为我而死的悲痛。那句打败一切的遗言。三重重压之下，我再也忍不住，
对着洗手池剧烈地干呕起来，直到吐出酸水，喉咙火辣辣地疼。我活过来了。
以一种更痛苦的方式。回到书桌前，我深吸一口气，摊开一本全新的笔记本。在扉页上，
我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五个字：“第十八号囚室记录。”从今天起，
我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爱情降临，然后被爱情杀死的诺娃。我要当一个调查员。一个狱警。
一个……对命运宣战的疯子。我发誓。这一世，绝不再去爱。我要用绝对的理性，
对抗这狗屁的宿命！计划开始。我像一个追踪连环杀手的侦探，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咖啡馆。画廊。图书馆。我记录下每一个对我表现出“异常兴趣”的男性。
他们的职业、年龄、家庭背景。甚至分析他们的微表情、说话的习惯、不经意的小动作。
我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看谁都像是潜在的“凶手”。那个在咖啡馆多看了我一眼的男人？
可疑。那个在图书馆帮我捡起书的男人？极度可疑。那个在街角对我微笑的男人？死刑！
我的笔记本上，名单越来越长。但他们，都太平淡了。平淡得让我觉得，这一世的“他”，
隐藏得极深。直到那天。我走进一家画廊，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仿佛被黑洞捕获的失控感。每一次心动，都伴随着濒死的恐惧。我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被一个男人吸引。他站在画架前，背对着我，正在给一幅画做最后的润色。
画中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栗色的长发，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金色的麦浪里。
那个背影……和此时此刻的我，一模一样。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缓缓转过身。一张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以及一双，
炽热如火的眼睛。是他。我几乎立刻就要转身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宿命的引力。强大到让我的所谓“理性”，显得像个天大的笑话。他朝我走来，
声音温柔而执着，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无数次。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终于找到你了。”我听着这句该死的台词，
只觉得浑身发冷。不。你不是找到了我。你是找到了你的下一个祭品。我强压下内心的尖叫，
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字句：“先生，你认错人了。
”我的潜台词在咆哮：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再让你得逞！我恨你，
也恨这该死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说完，我逃了。像一只丧家之犬。当天晚上，
我连夜搬家，换掉了手机号，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我把他，那个叫亚瑟的画家，
标记为“头号嫌疑人”。我在日记本里，将每一次对他不受控制的心动，
都标记为——“死亡预警”。我在对抗外界的宿命。更在对抗，
我内心那该死的、渴望爱的本能。---### 3为了赢。为了活下去。
我决定走一步险棋。既然“爱”是启动死亡程序的钥匙，
那如果我主动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人去爱呢？一个……不是“他”的人。
我把目标锁定在市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艾利身上。他温和、善良，甚至有些木讷。
戴着黑框眼镜，说话会脸红，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上，
我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记忆回响”。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完美符合我“安全”的所有标准。于是，我开始像完成任务一样，刻意地接近艾利。借书，
问路，请教问题。我看着他一步步落入我编织的“情网”，看着他对我从羞涩到倾心。
我们开始约会，看电影，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他会笨拙地为我披上外套，
会兴奋地跟我讨论卡夫卡和村上春树。我努力扮演着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孩，努力说服自己，
这一切都只是策略。可我内心深处，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错觉。
一种……“我成功了”的错觉。我似乎真的可以掌控自己的爱，从而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种虚假的希望，像毒品一样，让我暂时忘记了痛苦，沉溺其中。那天晚上，艾利送我回家。
是个暴雨夜。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在我搬家前的那个旧公寓楼下。我鬼使神差地，
朝街角望了一眼。一道身影，像一尊雕塑，定定地站在滂沱大雨里。是亚瑟。他没有撑伞，
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全身浇透。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看着我和艾利亲密地走进公寓楼。
他的眼神，落寞得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的野兽。我的心脏，猛地一紧。但那丝悸动，
旋即被一种名为“胜利”的快感死死压了下去。看，我选了别人。你输了。宿命，你输了。
我带着这种病态的快感，和艾利上了楼。我以为，我赢了。我以为，安全感终于降临。
直到……“噼啪——！”刺鼻的焦糊味传来。灯光猛地熄灭，整个公寓陷入一片黑暗。
“着火了！快跑！”楼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是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浓烟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呛得我无法呼吸。混乱中，我被绊倒在地，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完了。死亡的威胁，再一次降临。但这一次的“凶手”，不是人。是一场意外。
就在我快要被浓烟吞噬时，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是艾利。“诺娃！别怕！
”他将我从地上背起，疯了一样地往外冲。希望就在眼前。我们几乎已经看到了出口的光亮。
就在此时——“轰隆！”头顶上一根燃烧的横梁，带着死神的呼啸，直直地砸了下来！
“小心！”艾利嘶吼着，在最后一秒，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奋力推了出去。
我重重地撞在墙上，意识开始模糊。我看到艾利被那根燃烧的横梁死死压在身下。
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杀意，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纯粹的、善良的急切。活下去！他的嘴没有动，但我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灵魂的呐喊。
不……不该是这样……我的计划……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无辜的、善良的人，
也会因为我而死？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开始崩塌。就在我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我看到被压在火海中的艾利，眼神变得空洞而宿命。他张开嘴，无意识地，哼出了一段旋律。
一段……我刻骨铭心的旋律。那是第十二世。我爱上了一个穷困潦倒的音乐家。
他为我写了一首安魂曲。他说，等他死后，要在我的葬礼上弹奏。后来，
他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被活活打死。而我，被逼债的人从高楼推下。那首安魂曲，
成了我们共同的葬歌。轰——！！！我的意识在黑暗中，炸开一个血淋淋的巨洞。
比死亡更恐怖的真相，浮出了水面。不是他。也不是他。
甚至……根本就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意识被抽离的瞬间，我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一个让我坠入无尽深渊的念头：“不是我选错了……”“是我选了，所以才错了。
”只要我爱上谁，谁就会成为那个“杀手”。爱。爱本身，就是我的死刑判决书。
---### 4第十九次醒来。我没有动。也没有哭。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眼神空洞得像一具尸体。抗争？可笑。调查？荒谬。我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命运的舞台上，
卖力地表演着自以为是的反抗。结果呢？只是证明了，这个囚笼，比我想象的，
更加坚不可摧。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从一个不屈的抗争者，彻底沦为了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我放弃了。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不再去记录，不再去分析，
不再去思考任何关于“爱”与“死”的问题。我找到一份完全可以在家完成的翻译工作。
我切断了所有的社交软件，注销了手机号，拔掉了网线。我决定，
要成为一个活在网络里的幽灵。一个没有社交，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甚至没有“存在感”的幽灵。只要我不去爱。只要我不和任何人产生连接。这个循环，
是不是就可以被破解？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翻译，吃饭，睡觉。
我透过窗户，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我永远无法拥有的幸福。孤独。
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浓硫酸一样，一滴一滴地，腐蚀着我的精神。我开始出现幻听。
我总能听到第一世的恋人，在耳边温柔地叫我的名字。听到第七世的爱人，
在给我念他写的情诗。听到第十七世的林，在我耳边说：“真好，这一次，
换我死在你前面了。”这些声音，像鬼魂一样纠缠着我，让我日夜不宁。
孤独带来的精神折磨，比死亡更甚。我的计划，正在从内部，一点点瓦解。
就在我快要被逼疯的时候。一个变数，出现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外卖员，
开始每天准时给我送生活物资。他叫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从不多话，
总是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发一条信息给我，就转身离开。一开始，我没在意。直到有一天，
我发现，他在外卖单上，画了一个很笨拙的笑脸。第二天。又一个笑脸。第三天。第四天。
……那小小的、笨拙的笑脸，像一束微弱的光，不请自来地，
开始凿击我那颗早已密不透风的心墙。这丝人间烟火，让我感到恐慌。那天，下着倾盆大雨。
凯送来了一份热汤。我从猫眼里看到，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