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绚烂花海世界在一夜之间,开满了花。不是春风拂过、万物复苏的那种温柔绽放。
是蛮横的、铺天盖地的、近乎妖异的爆发。清晨推开窗,不再是熟悉的空气。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甜香,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湿漉漉的***气息,汹涌地灌入鼻腔,
几乎令人窒息。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疯狂的绚烂。
行道树、绿化带、犄角旮旯的野草、阳台上的盆栽,
甚至是水泥缝隙里挣扎求生的苔藓——所有能称之为“植物”的东西,都违背了季节、常识,
乃至自身的生命规律,以一种燃烧生命般的姿态盛放着。花瓣的色彩饱和度极高,红得刺目,
紫得妖冶,黄得像是流淌的熔金。它们层层叠叠,挤满了枝头叶间,形态扭曲而张扬,
仿佛不是自然生长,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撑开、涂抹、塑形。那过分浓艳的姿态,
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侵略性,不再是点缀,而是喧宾夺主地覆盖、吞噬着城市原本的轮廓。
阳光透过这层过于厚重的“花毯”洒下,光线也变得粘稠而怪异,
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不断摇曳的深色影子。没有人知道这疯狂的开花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还是某种终结。而这一切,都被一双隐藏在精密仪器后的眼睛,
他看着全球监测地图上被诡异花海标记的斑斑点点,
看着初步生物分析报告中那些前所未见、结构异常复杂的分子片段,
嘴角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深处,
没有一丝焦虑与恐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2 无声的绞索世界被花淹没的奇观,只持续了最初的惊愕。很快,
一种更深的不安开始在人群中弥漫。那无处不在的、甜腻到发齁的香气,
闻久了竟让人莫名烦躁,喉咙发紧,甚至有些头晕目眩。有人开始打喷嚏,流眼泪,
皮肤上浮现出细小的、瘙痒的红疹。孩子们莫名地哭闹,动物焦躁不安地低吠或蜷缩。
更不对劲的是那些花本身。它们似乎不会凋零。本该是娇嫩的花瓣,
触手却有一种不自然的韧性,甚至带着一丝湿滑的凉意。有好事者摘下几朵,
发现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并非透明的汁水,
而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淡淡腥气的、近乎暗红色的液体。这液体沾染在皮肤上,
会留下难以洗去的、令人不适的印记。城市仿佛被这层妖异的花幕笼罩,
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默。街道上行人稀少,都戴着口罩,行色匆匆,
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过分艳丽、过分“生机勃勃”的植物。那绚烂的花海,此刻望去,
不再是奇观,更像一张巨大、艳丽、无声狞笑的陷阱。那铺天盖地的绚烂,
浓得化不开的甜腻***气息,很快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慌取代。
专家们最初的解释苍白无力——“全球性植物异常”、“成因不明”、“减少接触”。
但很快,一个更致命、更无声的问题,如同冰冷的绞索,悄然勒紧了全人类的脖颈。
没有果实。花期过后,本该孕育果实的枝头,空空如也,
只剩下枯萎的花萼在风中徒劳地颤抖。农田里,本该灌浆饱满的麦穗,
只有干瘪的谷壳;玉米秆上挂着永不成熟的穗子,像苍白的鬼爪;果园里,繁花落尽后,
本该膨大的幼果,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杀在襁褓,纷纷干瘪脱落。没有种子。
所有依赖开花结果的植物,无论是农作物、果树,还是野草,
都陷入了这场诡异的“绝育”狂欢。它们燃烧生命般绽放,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却无法留下任何延续生命的希望。只有那些依靠根茎、块茎繁殖的植物如土豆、红薯,
在弥漫的未知毒素侵蚀下生长迟缓、产量锐减,成了杯水车薪的救命稻草。饥饿,
如同缓慢扩散的瘟疫。最初,人们依赖储备粮。国家机器开动,配给制度建立。
超市货架被迅速清空,又被更严格地管控。新闻里安抚着民众,强调储备充足,
呼吁共克时艰。然而,恐慌像野草在暗处疯长。黑市上,
一小袋大米的价格飙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3 废墟中的希望陈默所在的“方舟”生态研究所,成了风暴眼中的孤岛。
作为国内顶尖的农业生态研究机构,它被赋予了最高的防护等级和资源倾斜。
厚重的合金大门紧闭,能量护盾全开,内部循环系统全力运转,
试图隔绝外部弥漫的、被研究所初步命名为“凋零素”的未知毒素,
以及外部世界日益浓重的绝望气息。林振声教授几乎住在了核心实验室,
日夜不休地分析采集回来的样本——那些永不凋零的花瓣、渗出的暗红汁液、被污染的土壤。
巨大的监测屏幕上,全球地图被触目惊心的深红斑点覆盖,
代表“开花绝育区”的范围每日都在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绿***域。另一块屏幕上,
滚动着全球主要粮仓的储备消耗曲线,那向下的箭头,冰冷地预示着倒计时。
林教授站在控制台前,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一份刚接收到的报告让他眉头紧锁。
报告来自北极科考站。在永久冻土层加速融化的区域,
钻探样本中检测到一种前所未见的、极其古老的休眠孢子结构。
其分子标记……与“凋零素”核心成分的部分低频谐波,存在一种似有若无的联系。
冻土样本的初步地质年代测定,指向了远超人类历史的远古时期。
“冰川……冻土……远古孢子?” 林教授低声自语,
手指无意识地、规律地轻敲着冰冷的合金桌面。这个发现太过惊人,也太过……渺茫。
它像投入黑暗深渊的一颗石子,连回响都听不见。
全球的植物正在疯狂地走向集体***般的绝育,而根源,可能深埋在万年冰封之下?
这中间缺失的环节太多了。真正的恐惧,
不仅源于对脚下这片艳丽“地毯”之下藏着什么的全然无知,
更源于那无声勒紧的绞索——时间。储备粮的消耗,像沙漏里不断流下的沙粒,
冰冷地计算着人类文明的余烬。饥饿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裹住了陈默的四肢,
每一次移动都带着虚弱的滞涩感。研究所的储备粮早已耗尽。不是吃光了,
是“凋零素”赢了。那种弥漫在空气和土壤里的无形毒素,不仅让植物疯狂开花、永不结果,
更悄无声息地腐蚀着人类最后的倚仗。密封的粮袋内部,爬满了诡异的灰绿色霉斑,
散发出金属锈蚀般的腥气,粮食迅速板结***。被视为文明火种的种子库更惨,
珍贵的种粒要么被同样的霉斑覆盖,要么胚芽在检测下显出坏死萎缩的死态。没有新粮,
存粮霉变,种子失效——绝望的闭环死死锁紧。生态园仓库,紧邻研究所主体。
陈默记得那里有几个废弃的、物理隔绝的无土栽培槽。这是他最后想到的地方。也许,
在那些与污染土壤和空气彻底隔绝的旧槽里,还能找到一点侥幸未受“凋零素”污染的根茎,
比如红薯块茎。他需要食物。推开锈蚀的铁门,浓烈的甜腐味和灰尘呛得他咳嗽。
仓库像个巨大的废弃肺脏,昏暗的光线下,倒塌的货架和仪器残骸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在瓦砾间搜寻,目光扫过破碎的培养皿,里面是覆盖着死亡霉斑的种苗残骸,
或是疯狂开花后枯萎的空壳。就在灰暗即将吞噬视线时,一点微弱的黄色,
在角落堆积的杂物缝隙里闪烁。
一个被金属架半掩的、积满厚尘的长方体——一个废弃的无土栽培槽。槽体封闭完好。槽内,
一株瘦弱的向日葵,茎秆佝偻,叶片焦黄卷曲,布满锈斑。但它沉重的花盘中心,
竟结着十几粒葵花籽!饱满,鼓胀,表皮油亮光滑——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灰绿霉斑!
隔绝!陈默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旧槽……可能真的隔绝了“凋零素”?!最后的火种?
他扑过去,手指伸向那饱满的籽粒——咚!咚!咚!沉重、规律的脚步声,
毫无预兆地在死寂中响起!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椎!陈默身体本能地一缩,
翻滚着藏进旁边货架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三个高大的身影堵在入口。深绿色制服,
光滑,无任何标识。全罩式黑色面罩,目镜反射着冷光。领头者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
枪口闪着幽微的蓝光。没有警告。电子变声的冰冷声音响起:“污染源确认。执行清除指令。
”其中一人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径直走向窗边的栽培槽,一把将向日葵连根拔起,
无菌基质簌簌落下。“清除。”武器抬起,锁定花盘。“嗡——滋!
”一道刺目而带着高频嗡鸣、蕴含毁灭性能量的白光射出!
花盘在白光中瞬间扭曲、分解、气化,化作一蓬带着焦糊味的灰烬!陈默瞳孔骤缩!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被抹杀的可能!身体先于思考行动——他从阴影中爆冲而出,
用尽力气撞向持枪者的侧肋!“呃!”持枪者闷哼趔趄!白光偏移!“噗嗤!
”旁边半掌厚的金属货架被熔出一个深洞,边缘赤红!就在白光偏移的刹那!
陈默不顾一切扑向窗台,右手狠狠插入那片滚烫的、飘散的灰烬中!“嗤啦!
”皮肉在辐射能下瞬间碳化的剧痛钻心!他强忍着,指尖疯狂抓刨!一粒!
指尖触到一个滚烫坚硬的凸起!“样本残留!”电子音冰冷响起!武器再次充能,
嗡鸣更急!陈默死死攥住那粒滚烫的种子,借着扑倒的冲势,
肩膀狠狠撞向侧面一扇腐朽的木门!“轰!”木屑纷飞!
他翻滚着跌入门外那片疯狂绚烂的花海!掌心,那粒焦黑的种子灼痛皮肉。身后,
粒子束充能的低沉嗡鸣紧追不舍。深绿的身影在废墟间无声穿梭扫梭。陈默强忍眩晕和灼痛,
手脚并用爬起,跌跌撞撞,
朝着视野尽头那片被高耸合金墙和微弱能量光晕笼罩的“方舟”研究所,亡命狂奔。“救命!
开门!”嘶吼带着血沫。他扑倒在冰冷厚重的合金大门前。死寂。
身后的嗡鸣仿佛贴上脊背——“咔哒…滋…”一声轻响。大门滑开一道缝隙。陈默摔进门内,
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眼前发黑,只剩下撕裂般的喘息。大门迅速关闭。
温暖纯净、带着臭氧和消毒水味道的白光笼罩下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振声教授快步走来,
米白色研究服。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锐利地落在陈默那只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紧握成拳的右手上。
安保人员警惕抬枪,医护人员抬着悬浮担架上前。“发生了什么?”林教授的声音平稳,
但语速比平时略快。他半跪下来,目光锁死那只手,
对医护快速下令:“最高级医疗协议启动。立即执行。优先处理右手创伤。清创,
抗辐射冲击,准备神经修复。立刻!” 他伸出手,小心避开伤口,扶住陈默另一侧肩膀。
“坚持住。你手里有东西?”陈默的意识模糊,
嘶哑道:“清除……花……他们……毁掉……”他艰难地想抬起左手指向右手。
林教授目光瞬间捕捉到这个动作。“他的手!小心!他手里有东西!
” 他立刻示意医护暂停。医护小心喷洒低温喷雾缓解痉挛,戴上厚隔离手套,
极其轻柔地掰开陈默紧握的手指。焦黑、血肉模糊的掌心暴露出来。在那片狼藉中央,
深嵌着一粒小指甲盖大小、整体焦黑碳化、布满裂纹的东西,形状勉强能辨是葵花籽。
在强光下,碳壳的裂缝深处,一丝极其微弱、近乎熄灭的油亮光泽,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这是……”医护下意识想用镊子。“别动!”林教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俯身凑近,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粒焦黑的种子,眉头紧锁。几秒后,他直起身,
指令精准迅速:“创面清理按强辐射混合灼伤标准流程!这粒物质进行无损生物隔离封装!
最高级惰性防护!操作过程确保零污染!立刻送最高级别生物隔离实验室!
”他语速快而清晰,“通知实验室,
准备同步辐射显微断层扫描、超高灵敏度残留能量谱分析、分子溯源追踪程序,
优先级‘零’!”他转向陈默,目光沉静而带着命令式的关切:“撑住。
医疗组会全力救治你。你带回来的东西,我们会弄明白。
”4 残种微光剧痛啃噬着陈默的神经。医疗舱冷光下,
右臂焦黑断面在探针***下不断尖啸。
清除者的幽蓝光束、向日葵瞬间气化的白光、掌心碳化的焦臭……地狱碎片在他脑中翻搅。
他左手痉挛般紧握——那粒嵌在烂肉里的焦黑种子,是他唯一的锚点。气密门滑开。
林振声教授步入,米白隔离服隔绝一切,过滤器嘶鸣。
他目光精准扫过悬浮的医疗全息图:生命体征稳,右臂功能曲线已跌破45%生存红线。
目光掠过陈默惨白的脸,短暂停留。“神经重建率37.2%。”声音透过面罩,平稳如恒,
“功能保留预期低于阈值。维持系统稳定。”他看向陈默,护目镜后的眼神沉静,
“你带回来的东西,价值重大。它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陈默喉部震动,
嘶哑:“目标…清除…光…”“逻辑矛盾。”林教授向前半步,姿态带着审视的关切。
“全球‘凋零素’污染指数爆表。
威胁单元Scourge却集中火力攻击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腕部数据板轻点,
幽蓝粒子束熔穿半掌厚合金货架的骇人画面跳出,“目标明确:灭绝你带回的样本。
”他视线落在陈默裹着凝胶的残肢上,语气加重:“你的行动至关重要。样本存活。
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好好休息。”他转身离开,门闭合。陈默陷入黑暗,
“最重要资产”的回音混着剧痛。零号腔死寂。焦黑种子悬浮。射线无声解剖。
主控屏深红警报:死亡。嗡…一个微不可查的绿点,在数据噪音深渊中搏动。
“活性读数:0.003%。低于理论阈值。逻辑校验失败。”电子音冰冷。隔离幕墙后,
林教授静立如塑。指尖在合金窗框上轻敲:嗒…嗒…嗒…毫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