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与左观书打算订婚的第三天,我们的白月光出现了。她提着行李,双目失明,
满身泥泞的出现在雨中。更糟糕的是,她得了癌症,快要死了。然而,
我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我以为她是来带我下地狱的,可是我忘记了,月亮终究是月亮。
明月高悬,独独照我。1我同左观书恋爱十年,终于到了订婚这一步。
今天是他的博士毕业答谢宴,我们打算订婚与答谢宴一起举行,双喜临门。六月的天,
却突然下起来了暴雨,我同左观书被堵在立交桥上动弹不得。车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大雨的天,本来堵车就他妈的烦,怎么还有人上立交桥?我靠,到底是那个傻逼啊?
我去,那娘们手上是不是捏的导盲仗?到底是谁家的呀?眼睛都瞎了,还天天往外面跑,
不知道给社会增加了多少负担。老子要把它拍下来发网上去。车内空气不流通,
我将车窗打开了一个小缝。外面人的咒骂和催促的喇叭声不绝于耳,让人感觉到更加的燥热。
我侧眼望去,左观书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按了按方向盘。
我突然想起来俩年前人格测试盛行的时候,整个实验室吵吵嚷嚷,
讨论自己的MBTI.左观书的小师弟吐槽道。左师兄测都不用测我都能猜到他的属性,
肯定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J人。实验室里其他人顿时响起来善意的哄笑,
却没有一个人反驳。今天我们的计划是,十二点半赶到餐厅,订婚宴和答谢宴一共三小时。
而后我们俩家休息休息,带各自的父母逛逛婚房,确定一下婚期等。现如今,
堵车都快堵了半小时了。我揉了揉早上到现在都有些不安分的眼皮,
又试探性的向左观书开口道。没事的,我们不是计划了堵车的时间吗?
肯定会按照计划进行的。说完,伸出手拍了拍他。左观书望着前方雨中,身体却陡然僵直。
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了手。前方的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让本就堵塞的交通更加的不畅通了。我身旁的主观书却突然打开了车门,
不顾身后车辆的疯狂鸣笛,跑向了雨中的那道身影。不知道怎么的,
看着左观书有些慌乱的背影,我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安。我表情微怔,有些不明所以。
却赶紧在副驾上越过半个身位,打开了车辆的应急灯。远远的,
雨中的左观书揽过一个身影走来。隔着浓厚的雨雾,我看见左观书放柔了神情,
温柔的将雨中的身影搀扶到了车边。2我本以为左观书是出于好心,
看不下去那道身影在雨中蹒跚前行,这才不顾交规将她搀扶上了车。可是,
看着坐在后座的那道苍白的身影,我就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很抱歉给你们增加了麻烦。我本来是带了导盲犬出门的。但是从超市出来的时候,
有人偷偷的将它赶走了。我手机的导航也出了问题,这才不小心走上了立交桥。
真是谢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下,
道路也重新变得开始畅通。车顶雨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后视镜里映着左观书紧绷的下颌线。我看着左观书紧紧的握紧方向盘,一言不发的开着车,
只是目的地似乎有些偏离。我怔怔地望着后座那团瑟缩的人影,喉咙像被人攥住般发紧。
刚刚窗外的大雨,正顺着她打绺的发梢往下淌,在脖颈处汇成一道道晶亮的水痕。
那件被揉皱的薄荷绿旗袍下摆洇着大片污渍,像是被人踩进泥潭又拽出来的,
裙裾处还粘着泥塘里的棒棒糖纸,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摇晃。她赤着的右脚蜷缩在座位上,
脚踝处的伤口正在流血,左脚勉强挂着的米色凉鞋只剩一根断掉的鞋带系在腕间。
手中断成两截的桐木导盲杖斜插在腿间,左手小指以诡异角度向后拗着,
指甲缝里嵌着黑红的血泥,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将湿透的鬓发反复拨到耳后,
却让更多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似乎是感受到了我打量她的视线,他皱了皱眉头,
有些疑问的开口说道。谢谢你们?可以麻烦你们将我送到太平街12号吗?
我可以给你们付车费的。她忽然仰起脸,眼中没有一丝光彩,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
似乎带着一丝窘迫。她的脊背佝偻着,沾着泥浆的膝盖悄悄往门边挪动半寸。
似乎做好了我们拒绝她,然后随时下车的准备。依依?我微微皱起眉头,
眼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缓缓地开口道。车厢里此时十分安静,
声音在这略显寂静的空间里,带着些许疑惑的回响。此刻的我,
着实怎么也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子,
同大学里面那个光彩照人的蓝依依联系起来。是盼盼吗?后座的蓝依依听到我的声音后,
微微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便陷入了思索。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眉头微微蹙起,片刻之后,她有些犹豫着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确定了我的身份后,
蓝依依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顿时欢快起来,开口道:嘿嘿嘿,
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我才回来一个月,竟然就遇到了大学同学。刚刚救我的是谁呀?
你男朋友呀?你好坏,谈对象都不告诉我。根本就没有拿我当最好的朋友。说到这儿,
她微微撅起嘴,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可眼神里却闪烁着笑意。
刚刚还以为是哪个好心人救了我呢,既然是你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会儿可要把我送到家哦,车费我可以不给了呢。蓝依依说着,俏皮地笑了笑,
整个人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灵动,只是眼睛里此刻却一片死寂。
后座的蓝依依仿佛又变成了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不停地从她口中蹦出。
她一会儿兴奋地讲述着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奇妙经历,一会儿又好奇地打听着我近几年的事情,
那股子热络劲儿仿佛要把这一路上的氛围都点燃。然而,她时不时倒吸的冷气,
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让我没有办法忽视她身上的伤口。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着蓝依依的问题,目光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身边的左观书。左观书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容冷峻,
看起来在很专心的开车,可他的手指却微微的卷起,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车辆的后轮突然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甩得我和后座的蓝依依一个踉跄。等我收敛了心神,
再次抬眼看去,发现我们已经到了医院。左观书沉默着将蓝依依搀扶着,
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健,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加重蓝依依的伤痛。然而,
蓝依依却有些避嫌的缩回了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盼盼?蓝依依轻声唤道。我用力的揉了揉刚刚被磕出来的大包,那处传来一阵刺痛,
让我忍不住微微皱眉。我有些神思不属的回应道。目光却在不经意间与左观书的眼神交汇。
来了来了,我们到医院了。先带你去看一下好不好?我边说边搀着蓝依依往急诊楼走,
她踉跄的脚步蹭得我的衣袖沙沙作响,我注意到蓝依依发白的瞳色,默契的给她解释着。
走廊顶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阴影,那些深浅不一的淤青像被揉皱的宣纸,
从额角蜿蜒到衣领深处。她垂着头任我搀着,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细小的影,
像是被暴雨打湿的蝴蝶翅膀。蓝依依嘴唇有些发白,有些犹豫的小声开口道:盼盼,
我也不瞒着你了,我现在身上没钱,要不然你们还是将我送到家吧,
我回家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指尖死死的捏紧手中的导盲杖,指甲盖泛着青白。
我偷偷的撇了一眼左观书,发现他的脸色在听到蓝依依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就变得煞白。
他僵立在原地,攥着挂号单的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响,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依依,
我现在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哦,我找同事免费帮你看,别担心。
我安慰的拍了拍蓝依依的手背,半血迫似的将他搀扶到了处理室。
看着护士有条不紊的处理蓝依依腿上的伤口,我终于抽出心神去找左观书。然而,
就在此时手机却响起了铃声。盼盼啊,你和小书还不过来啊。
这订婚宴和答谢宴马上可就要开始了。你们主角不来是什么意思啊?电话那头,
左观书的导师调侃着说道。陈老师,真不好意思,我们在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在医院呢,
这个答谢宴可能要推迟了。我捂着话筒,小声的向电话那头解释道。
我说小书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是不是小书出什么意外了?你们在哪个医院呢?
我现在立马赶过来。电话那头的老师有些焦急的开口道。没事没事,我们是助人为乐呢,
就是今天的宴会可能得取消了。得麻烦陈老师帮我们解释解释了。等我们这边忙完了,
我和阿书再去找您专门道歉。小书也是的,开个车还马马哈哈,等你们俩真正订婚了,
可得让他和你好好学学。电话那头的导师吐槽道。我同左观书是同一个导师,
陈老师对待我们如父,因此听着他的吐槽,我也只能在心里抱歉了。挂断电话,
我接着去找左观书,果不其然,在楼梯间里看到了正在抽烟的他。
有多久没见左观书抽烟了呢?起码有六七年了吧。好像就在蓝依依离开的那一年,
他开始酗酒抽烟。而等我们在一起后,由于我一直都有支气管炎,
于是他很快就将烟酒都戒掉了。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下,
我走进楼梯间同他一起坐在楼梯上。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我先开口了。
你现在……什么打算呢?要告诉依依,是你吗?左观书抬起头看着我,
眼角带着猩红。依依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本以为,我本以为,左观书低下了头颅,
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本以为她应该健健康康的……3我站在左观书的身旁未发一言,
一时之间沉默的气氛笼罩着我们。盼盼?隐约间我听到了蓝依依在门外的呼唤。
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是坐在楼梯旁的左观书。
眼前的黑暗和丢失的导盲杖让蓝依依寸步前行。小心。我看着左观书一个箭步上去,
扶住了将要摔倒的蓝依依。阿书?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畔萦绕不去,
我攥着发烫的手机快步穿过走廊。安全门"吱呀"的呻吟声裹着冷风扑面而来,
却在看清楼梯间光景的瞬间凝滞——青灰色烟雾在安全通道里盘旋上升,
左观书蜷缩在第三级台阶上,火星明灭间照亮他凹陷的眼窝。
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止咳糖,铁锈味突然漫上喉头,好久没有犯的支气管炎,
似乎有了转土重来的趋势。七年零三个月,我精确记得这个数字。
那年蓝依依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安检口,不过三小时,玄关就堆满左观书踩扁的啤酒罐,
出租屋里的烟味3日都散不去。直到某个暴雨夜,他浑身酒气瘫在积水的台阶上,
被我搀回家时穿着的还是和蓝依依一起买的情侣装。我挨着他坐下,
不锈钢阶梯的凉意渗进布料,冻得我一个哆嗦。要告诉依依你在吗?我试探性的开口道。
他没答话,只把烟蒂按在积灰的消防栓玻璃上,焦黑痕迹蜿蜒如蛇,
像极了当年他锁骨处蓝依依咬出的齿痕。空气突然震颤。拐角传来盲杖敲击地面的钝响,
左观书猛地弹起来,还未燃尽的烟头在空气中超过一个流畅的弧线,落在我的腿边。盼盼
蓝依依的裙摆扫过台阶,破碎的导盲杖却迟迟探不到熟悉的温度。我清晰看见他喉结滚动,
伸手时却比蓝依依踉跄的速度快了半拍。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的瞬间,
薄荷混着烟草的气息炸开,那是我过去整整七年未曾在他衣领闻到的味道。
蓝依依脖颈间的白银吊坠突然闪着一道光,冰凉的光线突然让我想起某个雪夜。
左观书也是这样抱着醉酒的她,那时他们俩个人冻得直打哆嗦,可眼神却亮亮的。
当心台阶左观书声音像绷紧的琴弦,手臂却牢牢圈着蓝依依的腰。她歪头倚在他肩窝,
发梢掠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我低头看自己腿边,方才的烟头已经快要熄灭,
就像我的心也在忽明忽暗的变动。阿书?蓝依依的尾音带着气音震颤,
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导盲杖。我收敛好内心翻涌的情绪,加入了这场对话。依依,
忘记告诉你了。阿书现在是这个医院神外科的医生。这不是听说你来了吗?
他着急忙慌的就赶过来了。我偷偷的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的神情。
蓝依依一脸坦然加上恍然大悟,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解释。而左观书紧咬牙关,
目光一错不错的紧盯着蓝依依。走廊顶灯在左观书脸上投下锯齿状阴影,
他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发出声带摩擦的暗哑:你的眼睛?嗨,
可能是当时和你分手的报应吧,我出国后没有多久,病情迅速恶化。
我妈妈把所有的抚恤金都花在我身上。只可惜依旧没什么用。说完,蓝依依强撑着情绪,
又开口说道。前段时间,她发生意外死了,死之前想回来看看……嘻嘻嘻,不说我了,
你怎么来当医生了?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都晕血的。你明明最讨厌医院。
蓝依依忽然仰头,空洞的瞳孔对着日光灯管,那年平安夜,
你在解剖课上吐得昏天黑地......左观书紧紧的盯着蓝依依,语气却变得十分温柔。
嗯,后来不晕了。蓝依依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医院也不是一个叙旧的好地方。
哎,盼盼,刚刚你不是还有个朋友吗?哦,他,他有事去了,阿书送我们呢。
我偷偷抬眼打量着左观书。左观书坐在主驾的身体突然就变得十分僵直,
似乎生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开口了。依依,
你出国后,谈恋爱了吗?要不然你这么不方便,一个人咋办啊。
蓝依依无所谓的开口道:像我这样一个瞎子,谈恋爱也是拖累别人呀。
我现在可能就在我妈妈留给我的老房子里了却余生了。说完可能又觉得这种思想过于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