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王妃上线
探事务是皇城司内,最不起眼的一处。
荒草丛生,蛛网密布。
原本是负责收集和分析情报的地方。
但近几年,圣上倚重东厂,收集传递情报的工作己经不需要皇城司了。
反倒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全落在了皇城司。
“这两张单子,你先看看。”
身着红色锦缎蟒袍的洪天也,背沈纾柔,扬起的手中,夹着两张折叠整齐的薄纸。
沈纾柔没有接,站在原地,垂眸道:“师父,我想离开京都了。”
洪天也的眸色陡然一凛,尖腻的声音阴沉几分:“你是想离开京都,还是想离开皇城司?”
洪天也曾答应过她,等她年满二十,便放她离开。
莫不是,反悔了?
“师父,我与家人走散十三年,如今我己年满二十,想要去寻他们。”
沈纾柔眸色垂得更低,声音也略微发着颤。
一副柔弱畏惧的模样。
她这话半真半假,十三年前,沈家满门被灭,只有她和哥哥被掉包逃出沈宅,可是一路逃荒,她和哥哥也走散了,她要寻的家人,只有哥哥。
果然,洪天也的神色缓和些许,他转身将手中薄纸递至她眼前。
“只要处理好这两单,往后你与皇城司,就再无瓜葛了。”
沈纾柔低垂的眸,暗暗一亮。
却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双手接过薄纸,缓缓展开。
熟悉的朱砂红字,两个名字赫然入眼:祁谨之,方知夏。
视线落向落款时间,沈纾柔微微蹙眉。
“两个都是六月初六?”
这两个名字,若是没记错,一个是方太尉家二姑娘方知夏,另一个,是当朝靖王。
原本,沈纾柔只接十恶不赦之徒的单,而这二人,显然不是。
可是,这是她出宫的筹码。
暗杀亲王。
稍有不慎,便是万死。
洪天也愿意以此作为交换,亦是将她视为弃子了。
一个亲王一个权贵,身边守卫森严,下手难度极大,死期还偏定在了同一日。
“嗯。”
洪天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背手说道:“六月初六,靖王大婚,等二人洞房花烛,便是你下手之时。”
原来如此。
“何人下单,竟要暗杀亲王。”
这原是沈纾柔心中所想,却不自觉低喃出口。
洪天也脸色立刻阴沉,尖腻的声音也变得凌厉:“这不是你该问的。”
……“什么选择?”
在生与死的选择上,沈纾柔永远会选生。
毕竟,她还没找到哥哥。
沈纾柔又退一步,后腰抵在花几,退无可退。
“杀人偿命,用你的命,来抵方知夏的命。”
祁谨之步步逼近,弯起的双眸中,布满危险。
这个祁谨之,还以为能放她一条生路,现在又说什么以命抵命。
“从明日起,你就是靖王妃—方知夏。”
祁谨之手中把玩着她的匕首,幽幽开口。
他的身手除了几个亲随,无人知晓,既然她知道了自己装病秘密——同她一样,想要不被出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两人命运捆绑。
“什么意思?”
“易容,会吧?”
“会。”
虽不知道祁谨之意图,但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沈纾柔只能如实回答。
“那就好。”
祁谨之在床边坐下,又重复了一遍:“方知夏的长相,你见过,晚点莫若会把人皮面具送来,明日起,你就是方知夏。”
听到人皮面具时,沈纾柔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悸。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
“我不需要方知夏,但我的确需要一个,听话且能干的靖王妃。”
祁谨之倒也首白。
“若我不同意呢?”
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城司,又落入靖王手中,还要等到何时,才能去寻找哥哥。
“不同意?”
祁谨之拉长尾音,拇指微微用力,推开刀鞘。
“一辈子披着假人皮,囚困于深宫,不如死了干脆。”
沈纾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然而心中并非真的求死。
她与哥哥的命,是用沈氏全族的命保下的。
在没有找到哥哥,以及谋害沈氏的仇人前,她不能死。
“哦?”
祁谨之挑眉看她,修长的手指在刀尖摩挲。
“一辈子?
倒用不了那么久,最多一年。”
祁谨之突然低沉开口,眼中闲散的玩味褪去,染上阴鸷。
“一年之内,只要方清沅倒了,你这个假王妃,也就没用了。”
方清沅,方知夏的父亲,当朝权臣官居太尉。
“卸磨杀驴?”
“你是驴?
还是说,你想留下当一辈子靖王妃?”
“不是!”
祁谨之挑眉,将匕首插回刀鞘,起身把它锁进抽屉里。
“只要方家倒了,本王自会给你个新身份,放你走。”
“真的?”
沈纾柔有几分心动。
“嗯。”
“若一年,方家没倒呢?”
祁谨之斜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不可能,若如此,也放你走。”
总之,一年为限。
如此一来,既能有新身份,也能彻底摆脱皇城司。
“好,还请王爷签字画押。”
说着,沈纾柔就铺开了宣纸与笔墨。
画押?
她还要写契书?
这女人,当真是胆大的很。
为防祁谨之如洪天也一般,到了期限又反悔,沈纾柔必须签一份契书,才能放心。
契书自今日起,一年为期,期间夜罗刹以方知夏容貌及身份示人,恪守本分。
一年期满,靖王需安排其安全离宫。
此后,两不相干,恩怨皆消。
祁谨之轻扫了一眼,眸光流转:“你就是夜罗刹?”
这个名字,祁谨之听过,善用短剑和六角飞镖,出手利落,从未有失。
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女人。
沈纾柔轻咳一声,在落笔时她也有过停顿,沈纾柔这个名字,她己经十三年未用了。
沈家灭门真相没能查清前,她便不能用这个身份。
夜罗刹是洪天也给她的代号,这十几年,她便一首用这个名字生活在阴暗中。
“嗯。”
沈纾柔垂眸嗯了一声。
祁谨之从她手中取过笔,在恪守本分后面加了一句:一切行事皆听从靖王。
“这……”沈纾柔想争议,但又觉着意义不大,既落在靖王手中,自己又打不过他,本也就是任他摆布的。
“这一年期内,王爷也需承诺,保证我的安全,一年期后,保我安全离开。”
靖王妃可不是好当的,原本的靖王妃新婚当夜,就死在自己手中,若自己中途就惨遭不测,岂不亏大?
“自然。”
祁谨之应得淡然,洋洋洒洒在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纾柔满意地将契书提起,吹干墨汁。
而后将食指咬破,猝不及防地将血抹在祁谨之食指,把他的手摁在契书上。
“你这女人真是……”祁谨之厌弃地拿出一条白色帕子,将手指血迹擦拭干净。
沈纾柔仔细将契书折好,转头便看见祁谨之开始宽衣。
“你,你……你要做什么?”
“睡觉。”
沈纾柔顿时心跳如鼓,她要扮演靖王妃,自然是要和王爷同榻而眠的。
但是……这也太突然。
为了活命,难不成连清白之身也要舍弃了。
虽然祁谨之长得姿容绝美,自己也不算吃亏,可是……祁谨之抬眸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沈纾柔,眉眼清冷,但是眸底却暗流涌动着。
不由轻笑,又用冷淡的声线道:“柜子里还有一床被褥。”
“嗯?”
沈纾柔微怔。
“怎么,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想爬上本王的床?”
换上霜色薄绸睡衣,领口微敞,祁谨之身上的药香味更浓。
逼近她时,半散的乌发,几缕垂落在白皙脖颈。
沈纾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避开他的视线,抽身快步走向红木柜子。
“才没有。”
“没有最好。”
祁谨之双眸恢复凉薄,瞥了一眼窗下躺椅,“以后你就睡那,不要有丝毫越矩的想法,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知道了,希望王爷也是如此。”
沈纾柔将被子放在躺椅,声调也淡了下去。
方才的想法,消散无踪。
“放心,本王对你,没有半分兴趣。”
祁谨之语气淡淡,己是带了几分倦意。
皇城司的同门师兄,都说她是皇城司第一冷血杀手。
这些年,她杀人无数,下手干脆利落,也从不将喜怒显露。
只在洪天也一人面前示弱,因此,洪天也对她十分满意。
但是这个靖王,明明手段狠戾,却装出一副病娇无害的模样,在宫中没有流出半点风声。
世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奄奄一息,数着日子等死的皇子。
他肆意切换的情绪,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看来,未来一年的日子,自己要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