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共享相册里的阴影数位板笔尖的咖啡渍在画稿上洇开时，
我正琢磨着第三只猫的尾巴该翘到什么角度。凌砚深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带着点刚开完会的沙哑：又把咖啡放画板旁边。
我扭头看见他弯腰捡我掉在沙发缝里的橡皮，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腕骨上那道浅浅的疤——去年他替我挡掉从货架上掉下来的画框时划的。
凌总监今天眼神真好，我冲他晃了晃沾满颜料的手，帮我看看这个配色，
甲方要『晒过太阳的被子』那种暖。他没看我的画，伸手把我手机捞过去。
屏幕还亮着相册页面，最新一张是半小时前 4 拍的，
我和周宇在便利店冷柜前举着同款草莓牛奶。周宇是我高中同学，居然住同一个小区，
刚才在楼下碰到，非要请我喝这个。高中同学？他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注意到他把照片放大了，盯着周宇的格子衫领口。嗯，小时候总抄我数学作业。
我擦掉画稿上的污渍，听见手机咔嗒响了一声，大概是他调了亮度。
等他把手机递回来时，照片里的周宇只剩半只手肘，我没多想，
反正我拍照片向来构图乱七八糟。订了潮汕牛肉丸，他忽然说，手指在我后腰蹭了蹭，
像在检查什么，你上周说汤头鲜。我眼睛一下子亮了。上周刷短视频时随口提过一句，
没想到他记着。凌总监今天效率超高！我扑过去勾他脖子，鼻尖差点撞到他下巴，
奖励你今晚选电影，我要吃贡菜和炸腐竹。他低头亲我发顶的时候，
我闻到头发上的樱花味。是他上周新买的洗发水，说之前那款雪松味太像男同事会用的。
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但他替我挤护发素时那么认真，我就没好意思说。外卖送到时，
我正在和周宇视频会议。他新写的绘本要插画，
我们对着屏幕讨论兔子的耳朵该画成下垂还是上翘。你这只兔子画得比大学时还呆，
周宇在那头笑，跟你本人一样。我正想反驳，凌砚深端着外卖盒走过来，
把我的情侣杯往镜头前凑了凑。杯子上刻着他的名字，倒水时蒸汽把镜头熏得雾蒙蒙的。
这位是？周宇的声音顿了顿。我男朋友。我侧身让他看屏幕，阿深，这是周宇，
我大学室友。凌砚深对着镜头点了下头，没笑。他放下杯子时动静有点大，杯底磕在桌上，
刚好盖过周宇说周末线下细聊的后半句。快吃吧，丸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夹了颗丸子放进我碗里，筷子尖碰到我手背时有点凉。会议结束后，
周宇发微信说：你男朋友好像不太高兴？要不改线上聊？我盯着消息框正想回复，
凌砚深忽然从背后探过身：甲方刚发消息，插画要提前交稿。啊？我怎么没看到？
我赶紧点开工作群，果然有凌晨三点的未读消息。我拍了下额头，昨晚画太晚没看手机。
下次设个特别提醒。他拿过我的手机调设置，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
我帮你弄好了，以后重要消息会闪红灯。等他把手机还给我时，
周宇的对话框已经跳到很下面了。我顺手往上翻，想看看他刚才说周末几点见面，
却发现聊天记录好像少了几句。大概是我记错了，毕竟我这记性。深夜画完最后一笔，
我端着热牛奶去书房。凌砚深还在看电脑，屏幕上是我的云相册，
他正一张张放大我今天拍的速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草稿。我把杯子放他手边。
你的画都好看。他点了下鼠标右键，不知道在弄什么。我凑过去看，
发现下午拍的咖啡店照片不见了。那张光线不好，他解释，我给你存了云端，
本地删了省空间。我哦了一声，没注意他点开了加密相册。里面存着我上周拍的团建合照，
照片里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正往我手里递烤串，凌砚深用红笔把他圈了起来。回卧室时，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没充电。奇怪，我明明插上了啊。我嘟囔着去插数据线，
插头松松垮垮的，怎么都插不紧。可能接触不良。凌砚深跟过来说，
明天先用我的手机打车吧，我已经帮你约好车了。我钻进被窝时，他正在给我掖被角。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他手腕的疤痕上。凌总监今天辛苦了。我往他怀里缩了缩，
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下午擦手机时弄上的，他总说公共场合的病菌多。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我好像听见他在翻手机。也许是在看工作邮件吧，我想。
今天画的那只狸猫尾巴还没画完，明天得记得把第三节画得卷一点，
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流浪猫。手指在被子里蜷了蜷，摸到藏在睡衣口袋里的便签纸。
上面是我下午偷偷写的ZY，周宇的名字首字母。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直到听见客厅传来碎纸机的声音，才忽然想起——明天是周宇约我还书的日子。算了，
反正书也不急着还。我往凌砚深怀里靠得更紧了些，他身上的温度像暖炉，
让人什么都懒得想。2 定位里的红标点早上被手机震醒时，
屏幕上跳出凌砚深的消息：车在楼下等了五分钟，穿那件米色风衣，今天降温。
我抓过风衣套上，袖口蹭到床头柜的画筒。里面卷着昨晚没画完的狸猫，
尾巴尖特意画得卷卷的，像小时候那只总蹭我手心的流浪猫。可惜它后来不见了，
凌砚深说可能被好心人收养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电梯里他替我理了理围巾，
指尖划过我后颈，眼下有点青。可能是碎纸机太吵了。我打了个哈欠，
想起凌晨那阵咔啦咔啦的声响，你半夜还在处理文件啊？
他按亮手机给我看时间：早高峰堵，快点走。屏幕上跳出地图界面，
我的头像旁边跟着个红色标点，旁边标着距离 320 米。这是他上周装的离线定位，
说山区团建没信号，怕你迷路。到公司时，前台递给我一个纸箱。拆开是新的画具，
颜料管上贴着便利贴：上次那盒快用完了，帮你补了货。我认出是凌砚深的字迹，
笔尖总往右上翘。凌先生早上亲自送过来的，前台小姑娘挤眉弄眼，
说你怕迟到没带够画笔。我摸着那支最贵的狼毫笔有点愣。
我明明记得画具箱里还有半盒颜料，不过他总说备着总没错。
就像上周我随口说喜欢街角的桂花糕，他第二天就买了整家店的存货，结果放坏了大半。
午休时刷到公司群消息，下周六去城郊团建。我正对着行程表算车程，
凌砚深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看到团建通知了？他那边背景音有点吵，像是在开会，
我查了天气预报，那天有雨，山里信号不好。没事啊，我带伞就行。
我戳着屏幕上的溯溪项目，听说那边的溪水能看到小鱼。溯溪太危险了。
他的声音突然清楚起来，大概是走到了走廊，我跟你们行政说了，把你调到烘焙组，
室内活动安全点。我愣住了：可是我报的是溯溪啊……听话。他打断我，
语气软下来，你上个月不是说想学做曲奇吗？正好趁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我让助理给你寄了双防滑鞋，记得穿。挂了电话，
行政果然发来消息：苏晚，你的团建项目调整到烘焙组啦～后面跟了个笑脸表情。
我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点开和周宇的对话框，想问问他上次说的绘本细节，
却发现聊天框停留在三天前——他问改线上聊可以吗，我还没回复。大概是太忙忘了。
我咬着吸管想，把手机塞回口袋时，摸到里面硬硬的东西。是昨天周宇塞给我的书，
封面写着《小王子》，扉页有他画的小狐狸，旁边标着记得还书哦。
晚上凌砚深做了番茄炖牛腩，我扒拉着米饭听他说：烘焙组有个姓张的男同事，
上次聚餐跟你借过充电宝对吧？嗯，好像是。我舀了勺汤，
突然想起下午在茶水间碰到张哥，他说凌总监特意问我会不会做曲奇。
他女朋友很爱吃醋。凌砚深夹了块牛腩放进我碗里，你别跟他走太近，免得误会。
我噗嗤笑出来：我们就是一起烤饼干而已。话没说完，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是定位共享的提醒：您的位置已更新至XX 小区 3 栋楼下。
红色标点旁边多了行小字：距离您 50 米，是否发起语音通话？怎么了？
凌砚深抬头看我。没什么，软件推送。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汤里的番茄有点酸。
画稿到深夜时，闺蜜李安妮发来视频。她举着手机给我看新做的美甲：明天出来逛街？
新开的商场有画展。可能不行，我对着屏幕转了圈画纸，
上面的狸猫脖子上多了个细细的项圈，周六要团建。又是团建？安妮皱眉，
你男朋友没说什么？他帮我调到烘焙组了，说溯溪危险。我笔尖顿了顿，
项圈的扣环画得太明显，赶紧用白色颜料盖住，还挺好的呀，不用晒太阳。
安妮突然凑近镜头：晚晚，你画里的猫怎么总戴着东西？上次是铃铛，这次是……
没什么啦，我慌忙翻到新的画页，甲方要求的童话元素。挂了视频，
发现凌砚深站在门口。他手里拿着我的外卖袋，是我下午点的奶茶。备注不是说少糖吗？
他举着杯子皱眉，怎么还是全糖？啊？我明明写了少糖。我接过杯子看，
备注栏确实是全糖去冰。大概是点单时手滑了，我吸了口奶茶，甜得有点齁。
他盯着我画稿上没盖住的项圈印子：这是什么？没什么。我合上画筒，太晚了，
睡觉吧。躺下时，手机在床头柜震动。
是定位软件的夜间报告：今日您的活动范围为家-公司-家，
共收到 17 次位置查询。我盯着17 次这个数字发呆，
凌砚深的呼吸声在耳边很均匀。在看什么？他突然出声。没什么。
我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又在睡前擦过手机了。黑暗里，
我摸到画筒里那张被揉皱的团建行程表。溯溪项目旁边，我用铅笔轻轻画了只小鱼，
现在被涂得黑乎乎的。就像此刻我心里那点说不清楚的感觉，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总硌得慌。凌晨被渴醒时，发现凌砚深不在身边。书房的灯亮着，我走过去想叫他睡觉，
却看见他对着电脑屏幕截图。是我今天的定位轨迹图，
每个停留超过十分钟的地方都被标了红圈：公司茶水间、前台、甚至楼下便利店。
他听见动静回头，屏幕来不及关。山区信号不稳定，他解释，
我把你的常去地点存进离线地图，免得团建时找不到你。我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圈，
突然想起早上穿的风衣口袋里，有颗没化的薄荷糖。是周宇昨天塞给我的，
说开会困了可以吃。现在糖纸大概已经被揉烂了，就像我想说的话，
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快睡吧。他关掉电脑，牵起我的手往卧室走。经过画筒时，
他脚步顿了顿，我看见那只狸猫的项圈，不知何时被人用黑色马克笔涂成了加粗的线条。
回到床上，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手机在枕头下发烫，定位软件还在后台运行，
像颗不会响的定时炸弹。明天要记得把周宇的书带去公司，我想，不然又该忘了。
3 碎纸机里的画稿团建前一天，我在画筒底层摸到个硬纸壳。拆开是上周面试的作品集，
封面贴着新锐插画大赛的参赛标签。我明明记得存在电脑桌面，
怎么会打印出来藏在这里？找什么呢？凌砚深端着早餐走进来，吐司边被切得整整齐齐，
今天要穿我给你熨的那件衬衫，烘焙组拍照好看。我捏着作品集的边角摇头：没什么，
翻到旧画稿了。纸页边缘有点潮，像是被水浸过，这比赛结果出来了吗？我还没查。
他往我盘子里放煎蛋的手顿了顿：没注意，你不是说对这种比赛没兴趣吗？可是……
我想说报名时明明跟他提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大概是我记错了，毕竟他最近总加班，
哪有空记这些小事。团建大巴启动时，我摸出手机想给周宇发消息，
问他要不要顺路把书带给他。屏幕刚亮起，就弹出凌砚深的消息：烘焙室空调冷，
记得穿外套。下面跟着张照片，是我昨晚晾在阳台的针织衫，他居然塞进了我背包侧袋。
邻座的张哥凑过来看：你男朋友真细心，我家那位连我生日都记不住。
他手里转着个裱花袋，说起来，凌总监昨天特意问我，你有没有花粉过敏。
他就是瞎操心。我笑着把手机塞回包里，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
掏出来是支抗过敏药膏，说明书上被圈出适用花粉过敏几个字。烘焙室的烤箱预热时，
张哥突然指着我的画纸笑：苏晚你这饼干模具画得真特别，怎么像副锁链？
我低头看速写本，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画了串缠绕的铁链，末端挂着块饼干。手滑了。
我赶紧用橡皮擦掉，碎屑落在围裙上，像去年冬天凌砚深偷偷扔掉的猫毛。中途去洗手间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安妮发来的截图，是新锐插画大赛的入围名单，
我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恭喜啊！她发了串烟花表情，什么时候去领奖？
我盯着屏幕愣住了，手指有点抖。明明报了名，怎么会不知道入围？我点开大赛官网，
发现获奖通知早在三天前就发了邮件，收件箱里却空空如也。苏晚？你好了吗？
张哥在外面喊，曲奇要出炉了。我把手机藏进卫衣内侧，洗手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领口别着凌砚深给的樱花胸针，是他上周说和你衬衫很配的那款。热水流过手背，
突然想起他昨天帮我整理邮箱时，说垃圾邮件太多，帮你清了点。回去时，
烤盘里的曲奇烤焦了。张哥惋惜地看着焦黑的饼干：没关系，再烤一盘。
他往我手里塞了块没烤糊的，你男朋友刚才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又偷偷吃巧克力了。
我咬着曲奇的力气大了点，饼干渣掉在地上。他怎么知道……说看定位，
你在甜品区站了五分钟。张哥笑得促狭，这定位够精准的啊。那天下午下雨时，
我终于找到机会给周宇打电话。他刚接起，我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晚晚？
我正看你上次发的绘本草稿呢，那个兔子……等等，我打断他，雨声敲打着玻璃窗，
我没发过草稿给你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上周用微信发的，难道不是你？
周宇的声音突然压低，那天你说『合作暂缓』后，我总觉得不像你语气……
我的手猛地攥紧手机，信号在山里时断时续。上周我根本没碰过微信，
因为凌砚深说手机内存满了，拿去清缓存，整整一天都没还给我。雨停时，
我借口透气走到溪边。溯溪组的人正笑着往回走，裤脚沾着泥，手里举着装小鱼的玻璃瓶。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水面上，晃得我眼睛发酸。手机突然弹出凌砚深的视频请求。
他那边是办公室背景，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玩得开心吗？我让司机六点去接你。阿深，
我盯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突然问，我的参赛邮件是不是你删的？他的表情顿了半秒，
随即笑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碰你邮箱。是不是没入围不开心了？没关系，
我给你找更好的资源……我入围了。我打断他，声音有点抖，安妮发来了截图。
视频那头的键盘声戛然而止。过了会儿，他的声音软下来，
像哄丢了玩具的小孩：对不起晚晚，我是怕你太累。比赛要准备好多东西，
我舍不得你熬夜……那周宇的合作呢？我蹲下身，指尖碰到冰凉的溪水，
也是你用我微信回的？他没说话，视频突然卡成马赛克。等画面恢复时，
他已经挂了电话。回程的大巴上，我翻遍手机相册，才发现上周拍的所有参赛作品都不见了。
包括那张凌晨三点画的星空，我明明设了私密相册。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下车时，
我看见凌砚深的车停在路灯下。他倚着车门抽烟，脚下踩灭了三个烟蒂，
这是他烦躁时才会有的动作。上车吧，外面冷。他想帮我拿背包，被我躲开了。电梯里，
他盯着我卫衣上的泥点：去溪边了？不是让你别碰水吗？我没理他，掏出钥匙开门时，
发现锁孔有点涩。凌砚深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别生气好不好？
我只是……只是怕失去你。他的心跳撞着我的后背，像去年冬天他把猫装进纸箱时，
我听见的呜咽声。那天晚上，我失眠到凌晨。起身去书房找安眠药时，看见碎纸机亮着红灯。
里面卡着半张画纸，是我参赛作品的角落，画着只衔着钥匙的鸟。碎纸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有个揉皱的快递单。是凌砚深上周寄的，收件人是废品处理站，物品描述写着旧画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