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养母温情,鸡蛋换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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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洗手,水从指缝间流过,在井台边洇出一圈深色印子。

林晚晚背着半筐腐叶土进院子时,太阳己经偏西。

小宝从屋檐下跳起来就往她跟前跑:“姐,我来!”

竹筐一沉,她松了手。

嘴上却问:“妈呢?

昨儿剩的六个蛋,够煮一锅了吧?”

小宝把筐蹾在墙根,喘着气说:“猪圈去了,刚还在搅食。”

话没落地,李秀兰从侧门进来,端着半盆剩菜汤,袖口沾着碎草。

看见林晚晚,她愣了一下,低头往灶台走:“回来了?

土晒晒,湿的不能用。”

林晚晚没再提鸡蛋,只嗯了一声,走到院角倒土。

手翻着黑乎乎的落叶,眼角扫到墙边——那个柳条篮倒扣着,空的。

早上出门前,篮底还垫了干草,六枚蛋好好地躺在里面。

她没吭声,转身进屋放包。

路过门后,目光停在扫帚后头露出来的一角塑料袋上。

上面印着“尿素”,右下角贴着供销社的价签:2.4元/斤。

她站了两秒,转身去井边打水。

李秀兰在灶前搅猪食,听见水响,回头看了眼。

林晚晚低着头搓手,水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井台沿,洇开一小片暗色。

“后山的土咋样?”

李秀兰问。

“厚,再挖两天够用。”

林晚晚擦干手,走进厨房,“妈,你手裂了。”

李秀兰下意识把手往袖口里缩。

那手皴得厉害,裂口子横七竖八,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渗着血。

她没应,只说:“老毛病。”

林晚晚舀了一碗粥,比平时多盛了半勺红薯,端到她面前:“你吃这个。”

李秀兰怔住:“你吃你的。”

“我刚喝过水。”

她把碗往前推,“手这样,得补。”

李秀兰盯着那碗,嘴唇动了动,没再推。

舀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去。

热粥滑进喉咙,她低着头,眼眶突然发红。

林晚晚没看她,转身往灶里添了根柴。

火光跳了一下,映在她脸上,一闪就没了。

晚饭是红薯粥配腌萝卜。

小宝三口两口吃完,蹽腿跑了。

李秀兰收拾碗筷时,林晚晚坐在灶前,从帆布包里抽出助学申请表,翻到背面。

掏出铅笔,在油灯下写:“种子八毛,锄头磨损算两毛,人力——没法算。

收成:零。

欠的:妈的营养,爸的力气。”

笔停了。

她盯着那行字,很久。

灯芯噼啪响了一声,她抬手捻了捻,火稳了些。

翻过纸,在空白处写:“三个月内,菜地得自己养活自己,不能再吃家里的老本。”

写完,折好塞进夹层,压枕头底下。

屋里静了,只有窗外虫叫,断断续续。

她没睡。

躺了半宿,又坐起来,从米缸底摸出一小把糯米。

米泛着光,是过年才舍得动的。

淘净,下锅,加水。

粥熬得慢。

她守在灶前,火光在脸上一明一暗。

锅盖刚冒白气,她起身从碗柜取出一枚蛋——李秀兰藏在米缸最深处的两个留种蛋之一,壳干干净净。

轻轻磕开,蛋黄橙红,像一小轮落日。

她只用了半颗,搅进粥里,撒了点糖精。

粥好了,盛进碗,端到李秀兰床前。

李秀兰刚躺下,听见脚步,撑着坐起来:“咋还不睡?”

“给你煮了点。”

林晚晚递过去,“加了糯米,好克化。”

李秀兰看着那碗,热气扑脸,眼睛发烫。

伸手去接,手抖得厉害,碗差点歪了。

“别……别用糯米,留着过年……”声音发颤。

“今年能收菜,不用等过年。”

林晚晚把碗塞她手里,“昨儿后山我挖着一处菌窝,腐叶土里长的,晒干磨粉,顶半个鸡蛋。”

李秀兰抬头看她,眼泪啪地掉进碗里。

林晚晚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天没亮她就起来了。

院里的土半干了,她拿竹耙翻了一遍,下午还得再翻一次。

王庆山起得晚,出来看见她在忙,蹲下抽了袋烟,没问啥,只把扫帚拿起来,把门口鸡粪扫到一边。

林晚晚抬眼看了他一下,继续干活。

李秀兰起床后,端着那碗没喝完的粥站在门口。

粥凉了,她没热,就这么捧着,手贴着碗壁,像贴着一点暖。

小宝上学前跑进来喝粥,见她还站着,问:“妈,你干啥呢?”

她没答,只说:“走吧,路上慢点。”

小宝蹦跳着走了。

她转身进屋,把碗放在桌上,盯着那半碗冷粥,看了很久。

林晚晚在菜地边插完最后一根竹枝,首起腰。

阳光照在新翻的土上,沟垄清楚。

她走到井台打水洗手。

水凉,冲掉指缝里的泥。

她没看那碗粥,也没看李秀兰,回屋换了胶鞋,背上帆布包。

李秀兰追出来:“又去后山?”

“嗯。”

“带上这个。”

她递过一个小布包,“炒豆面,饿了吃一口。”

林晚晚接过,没打开,只点头:“知道了。”

她走出院子,步子不快,但稳。

走到村道拐弯,小宝从后头追上来:“姐,我陪你!”

林晚晚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脚步慢了下来。

小宝喘着气跟上,仰头问:“姐,你说的菌窝,真能吃吗?”

林晚晚低头看他,眼神平平的。

伸手,把小宝歪了的书包带子扶正。

然后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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