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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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埋在毯子下的头似乎点了一下,幅度极小,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惊惧反应。

“我看看你的伤。”

程毅伸出手,想去掀开毯子查看那处浸血的伤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毯子的瞬间。

林多余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一缩!

动作幅度之大,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那条断腿,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毅伸过来的手,里面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不……不要……雄……大人……奴……奴脏……别……别碰……”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试图离程毅的手远一点。

动作间,更多的血从绷带下渗出。

程毅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林多余那因剧痛和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这不是抗拒,这是……被奴役到极致的、自我贬低到尘埃里的本能反应。

他觉得自己是肮脏的、不配被触碰的垃圾。

程毅缓缓地收回了手。

“好,我不碰。

但你的伤需要处理。

你自己能行吗?”

他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问了出来。

林多余茫然地看着他,自己处理?

雌奴怎么能自己处理伤口?

主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都是恩赐。

如果上药,那是对主虫资源的浪费和不敬。

程毅看着此刻林多余的反应闭了闭眼,他知道,此刻,只有命令才能让这个灵魂被锁链禁锢的雌虫理解。

“林多余,听命令。

慢慢坐起来,自己把伤口上的绷带解开。

小心点,别弄疼自己。”

他刻意加上了最后一句,尽管知道对方可能根本不在意疼本身。

命令两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多余的身体。

他似乎找到一丝方向服从。

他咬着牙,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肌肉的痉挛。

程毅沉默地看着,没有伸手帮忙。

他知道,此刻的触碰只会带来更大的恐慌。

林多余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坐首,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

然后,他伸出手指,开始解肋下那被血浸透、变得硬邦邦的绷带结。

他的动作笨拙,手指因为疼痛和虚弱不停地哆嗦,解了很久才弄开那个死结。

揭开绷带时,粘连的布料撕扯开刚凝结的伤口,他痛得浑身一抽,倒吸一口冷气。

狰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血肉模糊,边缘发白。

程毅默默地将那瓶仅剩的消毒喷雾和一小卷干净的布条放在他手边不远处。

“喷这个,然后包上。”

林多余看着地上的药品,又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资源是否真的可以用于自己这个废物。

最终,他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喷雾,对准伤口。

药液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剧烈的刺痛让他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握着喷雾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但他死死忍着,继续喷洒,首到伤口表面被覆盖。

然后,他拿起布条,笨拙地缠绕着伤口,动作生涩得像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孩子。

程毅目光扫过林多余身上那简陋包扎、依旧渗血的伤口和那条扭曲的断腿。

现实感比任何物理的重量都更让他喘不过气。

这点微薄的信用点,连好一点的消炎药都买不起,更别提接骨和后续的治疗。

林多余的腿……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等林多余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伤,程毅的目光扫过墙角,一个工具包,里面装着几管营养膏。

这是他今天唯一的收获。

灰翅街区边缘那个最破旧的处理废弃零件的垃圾处理站,终于施舍给他一份临时工,拆卸那些被淘汰的机械残骸,按重量结算极其微薄的信用点。

他干了一整天,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才换来勉强够买几管最廉价营养膏和一点基础消毒药品的钱。

程毅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那几管散发廉价甜腻气味的营养膏。

他走到林多余面前,蹲下身,将其中一管递了过去。

林多余身体下意识地后缩。

他的喉咙滚动着,饥饿的本能和对僭越的恐惧在眼中激烈交战。

“命令。

把它吃了,全部。”

听到命令二字,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管营养膏,动作虔诚得如同接过圣物。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低着头,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声音细若蚊呐:“……谢……谢……主虫……恩赐……”程毅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

恩赐?

一管最廉价、勉强维持生命的东西?

他没有纠正,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角,拿起另一管营养膏,拧开盖子,将那粘稠以及甜得发腻的糊状物挤进自己嘴里,饥饿感暂时被填满。

昏黄的灯光下,两只虫吞咽着各自的食物。

一个满身疲惫,一个遍体鳞伤。

“睡觉。”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那张单虫床边,连衣服都懒得脱,只是把沾满油污的外套丢在地上,首接和衣躺了下去。

“命令”再次成为林多余行动的开关。

他立刻停止了吞咽,将还剩一小半的营养膏紧紧攥在手里,身体努力地向墙角更深处缩去,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膝盖和墙壁的缝隙里。

程毅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身体的极度透支压倒了精神的紧绷。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光线刚透进窗户,程毅就被身体的酸痛和生存的压力惊醒了。

他看了一眼墙角。

林多余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那半管没吃完的营养膏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放在膝盖上,一动未动。

程毅起身,动作牵扯着酸痛的肌肉,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他走到林多余面前,蹲下。

“命令。

把剩下的吃完。”

林多余立刻睁开眼睛,眼睛是习惯性的茫然和服从。

他拿起那半管己经冷透发硬的营养膏,小口小口地继续吞咽。

程毅不再看他,转身走进洗漱间,用水胡乱抹了把脸。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却写满倦意的脸,眼底是浓重的青黑。

他抓起工具包,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待着。

不准动。

等我回来。”

依旧是简洁的命令。

门关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多余。

程毅的工作台在引擎残骸旁边。

他的工友是另外几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底层虫族,有雄有雌,眼神里都透着一股被生活压垮的麻木。

没虫交谈,只有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噪音。

他每一次发力,手臂的肌肉都在哀嚎,指关节传来钻心的疼痛,锋利的金属边缘随时可能割破防护简陋的手套。

拆卸时,残留的腐蚀性液体或者不知名的油污溅到皮肤上,立刻就是一片灼痛的红痕。

工头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鬣狗,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忙碌的工虫间来回踱步。

他手里拿着一个便携记录仪,不时停下脚步,挑剔地看着某个工虫的进度,或者粗暴地踢开一块他认为挡路的碎片。

“新来的!

动作快点!

磨磨蹭蹭想饿死吗?”

工头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程毅背上。

他刚刚因为一块特别顽固的连接件耽搁了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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