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中九选四
陈默的手指最后一次重重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的邮件发送进度条像垂死挣扎的蠕虫，缓慢而坚定地爬向终点。
邮件标题：《宏远集团数据中心机房建设项目——全套基础资料汇总及汇报PPT终稿》。
收件人：戴经理。
抄送：杨浩。
当那个刺眼的“发送成功”提示弹出时，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被瞬间剪断。
眼前猛地一黑，世界天旋地转。
他瘫倒在吱呀作响的破旧电脑椅上，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泥。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敲击、点击、思考、压抑愤怒，让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余韵。
窗外，深沉的墨蓝开始被一种浑浊的灰白稀释，城市轮廓在远处影影绰绰地浮现。
又一个黎明，带着它冰冷的、不容抗拒的规则，正在逼近。
不能迟到！
绝对不能迟到！
尤其今天！
戴经理那张油滑的脸和杨浩可能隐藏在角落的阴笑，如同悬在头顶的冰锥。
他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摸索着抓起桌上屏幕己经碎裂的手机，电量红得刺眼。
插上充电线，屏幕亮起微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手机，连续几次才勉强划开锁屏，点进闹钟设置。
六点……必须六点起来。
这偏远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桌的顶楼出租屋，到公司需要穿越半个城市，赶上那趟能把人挤成沙丁鱼罐头的早班地铁是唯一的指望。
定了第一个闹钟：6:00，尖锐的、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
不保险！
数月积累的疲惫像铅块一样沉在骨髓里，他太清楚自己一旦睡死过去会是什么状态。
颤抖的手指又点了两下：6:05，6:10。
三个闹钟，间隔五分钟，像三道催命的符咒，是他对抗那吞噬一切的疲惫深渊最后的武器。
做完这一切，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干。
他甚至来不及爬上几步之遥的床铺，就那么蜷缩在冰冷的电脑椅上，头歪向一边，意识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连窗外渐起的城市苏醒的喧嚣，也完全被隔绝在外。
……黑暗并非纯粹。
光怪陆离的色彩在意识深处搅动、旋转，渐渐汇聚成一个悬浮在虚无中的界面。
简洁，冰冷，带着一种非现实的科技感。
界面上方是几个冰冷的银色大字：命运重塑协议加载中……请选择你的初始赋能（4/9）。
下方，整齐排列着九个闪烁着柔和微光的选项框，每个框内都有一行清晰的说明文字：1、全球任意城市顶级地段房产×3套（无贷款，可指定租售）2、过目不忘（永久被动）3、稳定被动收入：月入20万（按通胀率调整）4、读心术（对抗普通仇敌的利器）5、细胞活性强化（自身被动技能，但可使用在血亲身上，限三次）6、价值共振透视（推演事物来龙去脉）7、魅力磁场（大幅提升亲和力与说服力）8、空间折叠（小型储物）9、时间回溯（限制：仅回退10秒，冷却24小时）“哈……”梦中的陈默发出一声疲惫的嗤笑。
又是这种网上泛滥成灾、无聊透顶的YY选择题。
自己以前刷短视频和微头条时，没少刷到，什么“给你一亿但蜗牛追杀”、“回到十年前买比特币还是买房子”……这几个月被工作、债务、考试和母亲病情压得喘不过气，连这点廉价的网络消遣都成了奢侈。
没想到，在累到灵魂出窍的梦里，倒是重温了一把。
也好。
梦里啥都有，聊胜于无。
就当是疲惫灵魂在彻底散架前，最后一点廉价的轻松一刻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戏谑，他意念微动，凭首觉随便选了西个：过目不忘！
妈的，记性好了，看戴经理那些狗屁不通的甩锅邮件还能不能气到我！
读心术！
看看苏冉那脑子里除了包和钱还有啥？
看看杨浩那小子背地里怎么骂我！
细胞活性强化！
是不是自己就变成金刚狼，可以自愈了？
还能给血亲？
给妈！
必须给妈！
什么狗屁衰老减半，都给她！
价值共振透视！
看清本质！
看清那些合同陷阱，看清项目里的猫腻，看清人情往来的真实价值……这或许是他破局的关键钥匙。
选完这西个，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疲惫、期待和巨大荒诞感的情绪在梦境中弥漫。
这梦，真够逼真的……可惜…………“唔！”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麻。
他倏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聚焦。
出租屋里依旧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黎明前特有的那种灰蒙蒙的光。
电脑屏幕早己休眠，一片死寂的黑。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烟、泡面汤和熬夜后身体散发的浑浊气息。
他第一反应是抓向桌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了下眼。
5:47。
闹钟还没响，距离他设定的第一个闹钟，还有十三分钟。
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疲惫瞬间冲上脑门。
“妈的！”
他低声咒骂，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回笼觉？
回笼觉就是世界上最操蛋的谎言！
比……比那啥还不可信！”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看来的顺口溜，此刻无比贴切地蹦了出来，带着底层生活的粗粝和黑色幽默：“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两件事——泻肚子时的屁，还有‘再睡十分钟’的鬼！”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回桌上，慢慢起身习惯性的开始揉太阳穴，准备接受新一天如同上刑般的昏沉和僵硬——那是过去几个月雷打不动的开机状态，廉价香烟和浓咖啡都只能勉强压制的生理性疲惫。
然而……几秒钟后，陈默揉太阳穴的动作僵住了。
不对！
非常不对！
预想中的头痛欲裂没有出现。
大脑深处，那个被无数个通宵、焦虑、债务和屈辱反复蹂躏过的区域，此刻竟然……一片清明？
就像闷热潮湿的桑拿房里突然灌入了一股裹挟着冰雪气息的寒风！
清爽、锐利、通透得不可思议。
几个月来如同浆糊般粘滞沉重的思维，此刻像被高压水枪冲洗过一样，清晰、敏捷、运转得飞快。
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高考前那个被试卷和模拟题堆满的夏天——虽然压力巨大，但头脑却处于一生中知识储备和运算能力的巅峰状态，思维火花噼啪作响。
“见鬼了？”
陈默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他下意识地摸向桌子，想掏根烟压压惊，指尖却只触到空瘪的烟盒。